墨里藏著老巷的光CBD的玻璃幕墻把晨光切成碎片,
林硯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劃過第17個“爆款文創(chuàng)分析報告”時,
指甲縫里還嵌著昨晚改方案蹭的咖啡漬。部門群里的消息像漲潮的水,
“競品銷量破億”“甲方催稿”“熱搜話題要蹭”,每一個字都帶著鞭子似的力道,
抽得他太陽穴突突跳。他想起半小時前出門時,女兒林溪舉著張畫跑過來,
蠟筆涂的小太陽歪得像被風吹過,“爸爸,你看我的光!”他當時攥著公文包,
只匆匆掃了一眼:“乖,爸爸要趕早會,晚上給你改?!爆F(xiàn)在才想起,那幅畫的背面,
溪溪用鉛筆描了很多遍“爸爸陪我”,筆畫輕得像怕被人發(fā)現(xiàn)。
電梯里的廣告屏在放“潮墨”的宣傳片,3D打印的筆桿閃著冷光,
文案喊得響亮:“一秒變書法大師,國潮頂流!”林硯盯著屏幕里旋轉(zhuǎn)的筆,
忽然想起爺爺?shù)某幣_——青石雕的,邊緣刻著小蓮花,磨墨時會發(fā)出“沙沙”的響,
像老巷里的桂樹葉擦過墻。那時候他總把墨汁蹭滿臉,爺爺就笑著說:“磨墨要慢,
墨汁才勻;做事要沉,底子才穩(wěn)?!笨涩F(xiàn)在誰還信這個?上周行業(yè)峰會,
趙總拍著桌子說:“做文創(chuàng)就是追熱點,誰跑在前面誰活!”他當時舉著酒杯附和,
心里卻空落落的——他們做的“國風書簽”,機器壓的花紋模糊不清,
卻打著“非遺”的旗號賣高價;策劃的“書法AI課”,連握筆姿勢都教錯,
卻靠“七天速成”賺得盆滿缽滿。手機又震了,是老家的號碼。
爺爺?shù)穆曇艄娏鞯碾s音:“小硯,老宅子下周拆,你小時候的硯臺還在抽屜里,
回來拿不?”林硯盯著屏幕上“甲方緊急需求”的彈窗,喉結(jié)動了動:“爺,我太忙了,
下次吧?!睊炝穗娫?,電梯門開了。他跟著人群往辦公室走,腳步像被數(shù)據(jù)牽著的木偶。
走廊盡頭的窗戶對著老城區(qū)的方向,隱約能看見青灰色的屋頂,像被時光泡軟的舊書。
林硯忽然停住腳——他好像很久沒見過真正的太陽了,不是屏幕里的光,不是廣告上的光,
是小時候在老巷里,曬在硯臺上的那種暖烘烘的光??诖锏氖謾C還在跳,
可他第一次沒急著點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褲縫,那里還留著溪溪畫的小太陽的溫度。
他想起爺爺磨墨的樣子,想起老巷里的桂花香,想起那句被他忘在腦后的話——磨墨要慢,
墨汁才勻;做事要沉,底子才穩(wěn)。晨光從窗戶斜進來,落在他的手背上。林硯忽然拿出手機,
給部門群發(fā)了條消息:“今天的早會取消,我回趟老家?!比缓筠D(zhuǎn)身,朝著電梯口走去。
他要去拿那方硯臺,要去看看老巷的太陽,要去撿回被他弄丟的,藏在墨里的光。
第一章 數(shù)據(jù)里的陀螺林硯的早晨是被手機震動震醒的。不是鬧鐘,
是部門群里的@全體成員——“緊急通知:競品‘潮墨’昨晚上線3小時銷量破千萬,
運營部立刻出應(yīng)對方案,9點前發(fā)我郵箱”。他猛地坐起來,
生物鐘還停在凌晨兩點——昨晚為了趕“國風文創(chuàng)”的策劃案,他在公司熬到后半夜,
咖啡杯在桌上堆成小山,煙灰缸里的煙蒂都快溢出來了。妻子蘇晚已經(jīng)把早餐擺上桌,
煎蛋邊緣焦了點,牛奶溫得剛好,女兒林溪趴在餐椅上,用蠟筆在紙上畫圈圈,見他出來,
舉著紙喊:“爸爸,你看我的小太陽!”紙上的太陽歪歪扭扭,光芒畫得像刺猬的刺。
林硯掃了一眼,隨手拿起公文包:“溪溪乖,爸爸上班來不及了,晚上給你改畫。
”他沒看見林溪耷拉下去的嘴角,也沒注意到蘇晚遞過來的保溫杯,
里面是她早起燉的蓮子羹,專門給熬夜的他敗火。電梯里,
林硯點開競品的宣傳頁——“潮墨”用了3D打印技術(shù),筆桿能發(fā)光,
還能連接手機APP生成書法字體,文案寫得天花亂墜:“一秒變身書法大師,國潮新寵,
不搶就沒!”他咬著牙,在群里發(fā)消息:“所有人8點到公司開短會,
把‘潮墨’的賣點拆了,咱們的新品必須比它更炸!”會議室里,煙霧繚繞。
運營組的人都頂著黑眼圈,小陳把剛打印的熱詞表拍在桌上:“林組,
現(xiàn)在‘科技+非遺’最火,咱們可以加個AR功能,
掃描字帖就能出現(xiàn)書法家講解視頻;還有,昨晚‘非遺年輕化’的話題沖上熱搜了,
咱們蹭一波,文案就寫‘老祖宗的手藝,00后都愛了’!”“AR功能開發(fā)周期要多久?
”林硯揉著太陽穴?!爸辽賰芍?,但競品已經(jīng)占了先機,咱們得快!”“那就壓縮周期,
一周!文案先出十版,每個版本都要戳中熱搜點!”林硯的聲音越來越大,胸口發(fā)悶。
他想起上個月體檢,醫(yī)生說他血壓偏高,讓他少熬夜、少抽煙,可他哪有時間?
自從三年前接了文創(chuàng)事業(yè)部,他就像被抽了鞭子的陀螺,圍著數(shù)據(jù)轉(zhuǎn),圍著熱點轉(zhuǎn),
圍著甲方的需求轉(zhuǎn)。去年公司評“年度明星員工”,他拿著獎杯回家,
蘇晚卻摸著他的白頭發(fā)說:“你多久沒陪溪溪放風箏了?”那天下午,
甲方突然臨時加需求:“你們的策劃案太保守了,要做就做爆款!你看人家‘墨魂’,
把書法和游戲結(jié)合,上線就爆了,你們也得往這個方向改!”林硯掛了電話,
把策劃案摔在桌上。“墨魂”他知道,是個小公司做的,靠一個書法闖關(guān)游戲火了,
可他們團隊根本沒做過游戲開發(fā)。小陳小心翼翼地說:“林組,
要不咱們先蹭個游戲聯(lián)動的熱點?找個小手游合作,出個限定皮膚,成本低,見效快。
”“就這么辦!”林硯抓起外套,“你聯(lián)系游戲公司,我去對接設(shè)計部,今晚必須出方案!
”他走出寫字樓時,天已經(jīng)黑了,霓虹燈把街道照得像白晝。手機又響了,是老家的號碼,
他隨手按了拒接——這陣子爺爺總打電話,說老宅子要拆遷,讓他回去看看,可他哪有時間?
路過一家文具店,櫥窗里擺著一方青石雕的硯臺,邊緣刻著小蓮花,
像極了爺爺給他做的那方。他停下腳步,玻璃映出他的臉,眼下的烏青比黑眼圈還重,
頭發(fā)亂得像雞窩。店員熱情地招呼:“先生,這是咱們的非遺硯臺,手工雕的,現(xiàn)在搞活動,
買硯臺送墨塊!”林硯摸了摸口袋,手機又跳出來消息:“林組,游戲公司說可以合作,
但要加50萬版權(quán)費,咱們預(yù)算夠嗎?”他猛地回神,轉(zhuǎn)身就走,
把那方硯臺和櫥窗里的燈光,都甩在了身后?;氐郊視r,林溪已經(jīng)睡著了,
臉上還沾著蠟筆印,手里攥著那張畫歪了的小太陽。蘇晚坐在客廳,
桌上擺著涼了的蓮子羹:“爸今天又打電話了,說那方硯臺給你留著,讓你有空回去拿。
”“說了我沒空!”林硯沒好氣地脫外套,“公司一堆事,競品追著屁股跑,
甲方天天改需求,我哪有時間回老家?”蘇晚沒說話,
把一張體檢報告推到他面前——是他上周偷偷去復(fù)查的,血壓比上次還高,
醫(yī)生在報告上寫著“建議休息,避免過度勞累,否則有中風風險”。林硯盯著報告上的字,
突然覺得喘不過氣。他走到陽臺,點燃一支煙,看著樓下車水馬龍,車燈連成一條光河,
像他永遠也趕不完的熱點、完不成的KPI。煙燒到指尖,他才猛地回神,
把煙摁滅在煙灰缸里——煙灰缸是溪溪用陶土做的,歪歪扭扭,上面畫著三個小人,
是他們一家三口。那天晚上,林硯第一次沒熬夜改方案。他躺在沙發(fā)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腦子里全是“銷量”“熱搜”“爆款”,還有爺爺磨墨的聲音——小時候,
他總在爺爺?shù)臅坷锿妫瑺敔斪诖斑?,墨塊在硯臺里慢慢轉(zhuǎn),“沙沙”聲裹著桂花香,
爺爺說:“硯臺要養(yǎng),墨要磨,急不得。你看這墨汁,磨得越慢,寫出來的字越有勁兒。
”可現(xiàn)在,誰還愿意慢慢磨墨?誰還愿意等一方硯臺養(yǎng)出包漿?大家都在搶,搶時間,
搶熱點,搶流量,像一群沒頭的蒼蠅,撞得頭破血流,卻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凌晨三點,
林硯拿起手機,給部門群里發(fā)了條消息:“明天的會取消,大家休息一天,方案的事,
咱們慢慢來?!比缓?,他點開爺爺?shù)奶柎a,撥了過去。電話響了三聲,爺爺就接了,
聲音帶著剛醒的沙?。骸靶〕??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爺,”林硯的聲音有點抖,
“老宅子什么時候拆?我想回去看看那方硯臺。”第二章 老巷里的慢林硯請假回了老家。
火車到站時,天剛蒙蒙亮。老家的火車站還是老樣子,磚紅色的墻皮掉了塊,
出站口的牌子銹跡斑斑,不像城里的高鐵站,到處都是玻璃幕墻和電子屏。他打了個車,
往老巷走,路過菜市場,小販的吆喝聲、自行車的鈴鐺聲、油條的香味,混在一起,
像小時候的晨曲。老巷還是記憶里的樣子,青石板路被踩得發(fā)亮,兩邊的老房子掛著紅燈籠,
有的門口擺著花盆,有的窗臺上晾著衣裳。爺爺家在巷子盡頭,木門上貼著褪色的春聯(lián),
門環(huán)是銅的,磨得發(fā)亮。林硯推開門,院子里的桂花樹還在,比小時候高了不少,
枝葉都伸到墻外面了。爺爺坐在堂屋的竹椅上,戴著老花鏡,手里拿著一塊墨,
正在硯臺上磨?!盎貋砹??”爺爺抬頭,笑了笑,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昨天把你小時候的硯臺找出來了,在書房抽屜里?!绷殖幾哌M書房,
還是老樣子,書架上擺著線裝書,桌案上放著筆墨紙硯,
墻上掛著爺爺寫的字——“寧靜致遠”,筆力遒勁。他拉開抽屜,
里面放著一方青石雕的硯臺,邊緣刻著小蓮花,硯臺里還有淡淡的墨痕,
是他小時候蹭上去的?!斑@方硯臺是我年輕時雕的,”爺爺走進來,手里拿著磨好的墨,
“那時候我在巷口開了家筆墨鋪,每天磨墨、雕硯臺,日子過得慢,卻踏實。
你小時候總來鋪子里玩,把墨汁蹭得滿臉都是,還說要當書法家?!绷殖幟幣_的紋路,
心里發(fā)酸。他想起小時候,放學(xué)就往筆墨鋪跑,爺爺教他握筆,他總握不穩(wěn),
寫的字歪歪扭扭,爺爺卻不罵他,只是說:“慢慢來,寫字和做人一樣,要穩(wěn),要沉。
”可后來,他上了大學(xué),學(xué)了市場營銷,進了大城市,就把這些話忘了,把這方硯臺也忘了。
“老宅子下周就拆了,”爺爺嘆了口氣,“巷子里的人都搬得差不多了,就剩我和你張奶奶,
她在巷口開了家裁縫鋪,幾十年了,舍不得走?!绷殖幐鵂敔斪叱鲈鹤?,往巷口走。
張奶奶的裁縫鋪還開著,門簾是藍布的,上面繡著小花。張奶奶坐在縫紉機前,
手里拿著一塊布,正在縫扣子,見他們進來,笑著說:“小硯回來了?還記得你小時候,
總來我這兒蹭糖吃,還讓我給你縫小書包?!变佔永飹熘魇礁鳂拥囊路欣鲜降拿抟\,
有小孩的肚兜,還有年輕人訂做的漢服。張奶奶拿起一件漢服,說:“這是巷口大學(xué)生訂的,
她說現(xiàn)在流行這個,讓我按老樣子縫,盤扣要手工的,針腳要密。我縫了三天,眼睛都花了,
可心里踏實?!绷殖幙粗羌h服,針腳細密,盤扣做得精致,
比他公司里那些批量生產(chǎn)的文創(chuàng)產(chǎn)品,多了點溫度。他想起公司做的“國風書簽”,
說是手工雕刻,其實是機器壓制的,上面的花紋都模糊了,卻賣得死貴,
還打著“非遺”的旗號?!艾F(xiàn)在的人都圖快,”張奶奶嘆了口氣,
“上次有個年輕人來訂衣服,讓我三天就做好,我說手工縫至少要一周,他說‘那算了,
我去買現(xiàn)成的’??涩F(xiàn)成的衣服,哪有手工做的合身?
”爺爺拍了拍林硯的肩膀:“你看張奶奶,一輩子就做裁縫,做得慢,卻做得好,
巷子里的人都認她的手藝。不像現(xiàn)在的生意,都想一夜爆火,搶完一波流量就走,
哪有長長久久的?”林硯沒說話,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他想起公司的文創(chuàng)產(chǎn)品,
換了一個又一個熱點,從“國潮”到“科技”,從“非遺”到“游戲”,
卻沒有一個能留住用戶,銷量起起落落,像坐過山車。上次他去參加行業(yè)峰會,
有個老板說:“現(xiàn)在做文創(chuàng),就是追熱點,誰追得快,誰就能活;追得慢,就被淘汰。
”可他現(xiàn)在覺得,那些追得快的,說不定死得更快。中午,爺爺做了他愛吃的紅燒肉,
用的是老式的砂鍋,燉了兩個小時,肉爛入味。林溪視頻過來,舉著畫喊:“爸爸,
你什么時候回來?我畫了新的小太陽,媽媽說畫得比上次好!”蘇晚湊過來,
笑著說:“爸身體還好嗎?你別急著回來,在老家多待幾天,好好歇歇。”掛了視頻,
爺爺看著他:“小硯,我知道你在城里不容易,天天追著什么熱點、數(shù)據(jù)跑,可你別忘了,
根在哪兒。就像這硯臺,得慢慢磨,才能出好墨;就像這老巷,得慢慢住,才能有味道。
你現(xiàn)在跑得太快,把心都跑丟了?!绷殖幍皖^,看著碗里的紅燒肉,眼淚差點掉下來。
他想起這些年,為了KPI,他錯過了溪溪的第一次家長會,錯過了蘇晚的生日,
錯過了爺爺?shù)钠呤髩?,甚至連自己的體檢報告都不敢看。他像個陀螺,被數(shù)據(jù)抽著轉(zhuǎn),
被熱點推著跑,卻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轉(zhuǎn),為什么跑。下午,林硯幫爺爺收拾書房。
他翻到一本舊相冊,里面有爺爺年輕時在筆墨鋪的照片,穿著長衫,手里拿著硯臺,
笑得踏實。還有一張是他小時候的照片,坐在爺爺?shù)南ヮ^,手里拿著毛筆,臉上蹭著墨汁,
背景是鋪子里的硯臺,一排一排,整整齊齊?!澳菚r候,我一天能雕一方硯臺,
”爺爺指著照片,“每一方都不一樣,有的刻蓮花,有的刻竹子,都是我用心雕的。
買硯臺的人,有的是讀書人,有的是畫家,他們買的不是硯臺,是一份踏實。現(xiàn)在的人,
買東西都圖個新鮮,新鮮勁過了,就扔了,哪還有這份踏實?”林硯拿起那方刻蓮花的硯臺,
在桌上放好,倒了點清水,拿起墨塊,慢慢磨起來。墨塊在硯臺里轉(zhuǎn),
“沙沙”聲像小時候的晨曲,墨汁慢慢變濃,帶著淡淡的墨香。
他想起爺爺說的話:“磨墨要慢,墨汁才勻;做事要沉,底子才穩(wěn)?!蹦翘焱砩?,
林硯在爺爺?shù)臅坷?,寫了一幅字——“寧靜致遠”。字寫得不如爺爺好,
卻比他多年來寫的任何一份策劃案,都更讓他心安。窗外的桂花開了,香味飄進來,
混著墨香,像老巷里的時光,慢,卻踏實。第三章 辦公室的“異類”林硯回公司的那天,
部門里一片忙碌。小陳拿著一沓方案跑過來:“林組,你可回來了!
咱們和游戲公司的合作談成了,限定皮膚明天上線,文案我都寫好了,你看行不行?
”文案上寫著:“非遺×游戲!書法大師同款皮膚,限量發(fā)售,手慢無!
”林硯看著“限量”“手慢無”這些詞,突然覺得刺眼。
他把方案放在桌上:“這個方案先停了,咱們開個會,重新討論新品方向。”會議室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運營組的小李說:“林組,咱們都談好了,明天就要上線了,怎么能停?
競品還在盯著咱們呢!”“就是啊林組,”小陳急了,“現(xiàn)在‘游戲+非遺’是熱點,
咱們錯過這個機會,就再也趕不上了!”林硯擺擺手,拿出從老家?guī)Щ貋淼某幣_,
放在桌上:“你們看這方硯臺,是我爺爺年輕時雕的,用了幾十年,還能用。為什么?
因為它是手工雕的,是用心做的,有底子。咱們做文創(chuàng),不能只追熱點,要做有底子的東西,
能留住人的東西。”他翻開筆記本,
上面寫著這幾天在老家的想法:“我想做一款‘慢硯’系列,不用AR,不用3D打印,
就做傳統(tǒng)的手工硯臺,每一方都由老匠人雕,配上手磨的墨塊,再附一本手寫的字帖,
教大家怎么磨墨、怎么寫字?!薄傲纸M,這不行?。 毙±罱衅饋?,“手工硯臺成本高,
周期長,還賣不上價,誰會買?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喜歡高科技,誰還愿意磨墨寫字?”“就是,
”小陳附和,“咱們做文創(chuàng)是為了賺錢,不是做慈善!這種冷門的東西,根本沒人關(guān)注,
更別說爆了!”會議室里一片反對聲。林硯看著他們,想起老巷里的張奶奶,
想起她縫了三天的漢服,想起爺爺磨了一輩子的墨。他說:“沒人關(guān)注,咱們就慢慢做,
讓更多人知道手工的好;賣不上價,咱們就控制成本,走小眾路線。我相信,總有一些人,
愿意慢下來,磨一塊墨,寫一幅字?!苯酉聛淼娜兆樱殖幊闪宿k公室的“異類”。
別人都在追熱點、做爆款,他卻帶著幾個人,去拜訪老匠人。他們?nèi)チ私紖^(qū)的石雕廠,
找到了70歲的王師傅,王師傅做了一輩子硯臺,手上全是老繭,雕出來的蓮花栩栩如生。
林硯請王師傅合作,王師傅說:“現(xiàn)在沒人愿意學(xué)這手藝了,我兒子都去城里打工了,
你愿意做,我就幫你?!彼麄冞€去了毛筆廠,找到了做毛筆的李師傅,
李師傅用傳統(tǒng)工藝做毛筆,從選料到制作,要十幾道工序,做一支毛筆要三天。
李師傅說:“現(xiàn)在的毛筆都是機器做的,毛不耐用,筆桿也沒質(zhì)感,你們要做傳統(tǒng)的,
我支持?!辈块T里的人都覺得林硯瘋了。小李偷偷找蘇晚:“嫂子,你勸勸林組吧,
他現(xiàn)在一門心思做什么手工硯臺,咱們部門的KPI都快完不成了,再這樣下去,
咱們都得被開除!”蘇晚笑著說:“我相信他。他在老家的時候,給我發(fā)了一張他寫的字,
我能看出來,他心里踏實了。”林硯確實踏實了。他不再熬夜改方案,每天按時下班,
陪溪溪畫畫,聽蘇晚說家里的事。周末的時候,他會帶著溪溪去老匠人那里,
溪溪看著王師傅雕硯臺,好奇地問:“爺爺,這個石頭怎么能變成蓮花呀?
”王師傅笑著說:“慢慢來,用心雕,就能變?!毕贫嵌?,拿起小刻刀,
在一塊小石子上慢慢刻,雖然刻得歪歪扭扭,卻很認真。林硯看著女兒,
想起自己小時候在爺爺?shù)墓P墨鋪里,也是這樣,拿著毛筆,慢慢寫,雖然寫得不好,
卻很認真。他忽然覺得,所謂的“冷門”,或許從來都不是沒人要,只是太少人愿意停下來,
看見它的好?!奥帯毕盗械牡谝粋€樣品出來那天,林硯把它擺在辦公室最顯眼的位置。
青石雕的硯臺,邊緣刻著小蓮花,配著一支狼毫筆,一錠松煙墨,還有一本線裝字帖,
封面上是他手寫的“慢慢來,比較快”。部門里的人路過,都忍不住多看兩眼,卻沒人說話。
小陳湊過來,小聲說:“林組,這東西……真有人買嗎?”林硯拿起硯臺,
遞給小陳:“你摸摸,這石頭的質(zhì)感,是機器雕不出來的;你聞聞,這墨塊的香味,
是化學(xué)香精比不了的?,F(xiàn)在的人總說‘國潮’,可國潮不是貼個標簽、蹭個熱點,
是把老祖宗的手藝做扎實,讓年輕人真正喜歡上,愿意傳承下去。”小陳接過硯臺,
指尖劃過蓮花紋路,忽然說:“我奶奶以前也有一方硯臺,她總說‘字是人的臉面’,
可惜我從來沒好好寫過字?!蹦翘煜挛纾殖幵诓块T里開了個“磨墨會”,把樣品擺出來,
讓大家試著磨墨、寫字。一開始沒人好意思,后來小李帶頭,拿起墨塊慢慢轉(zhuǎn),
墨汁的香味飄開來,辦公室里的緊張氣氛慢慢松了。有人寫自己的名字,有人寫“加油”,
還有人寫“慢慢來”,雖然字寫得歪歪扭扭,卻沒人笑,反而覺得心里暖暖的。
“慢硯”系列上線那天,沒做什么宣傳,只在公司官微發(fā)了條短視頻——視頻里,
王師傅雕硯臺的手,李師傅做毛筆的工序,林硯磨墨的樣子,最后是溪溪拿著小毛筆,
在紙上寫了個歪歪扭扭的“家”字,配文:“老手藝,慢時光,等你一起磨墨。
”沒人指望它能爆,連林硯自己都覺得,能賣出去幾十套,讓一些人知道手工硯臺的好,
就夠了??蓻]想到,視頻發(fā)出去的第二天,就有人在評論區(qū)留言:“這硯臺和我爺爺?shù)囊粯樱?/p>
我想買一套,留個念想?!薄艾F(xiàn)在的文創(chuàng)都太花哨了,這種踏實的東西,反而讓人喜歡。
”更意外的是,有個大學(xué)的書法社團找過來,說想批量訂購,給社團成員做禮物。
還有個媽媽留言:“我想給孩子買一套,讓他知道,寫字不是為了完成作業(yè),
是為了靜下心來,感受漢字的美?!钡谝粋€月,“慢硯”賣了300多套。
雖然和那些爆款比起來不算多,卻讓林硯很開心——每一套都帶著老匠人的溫度,
帶著磨墨的慢時光,送到了喜歡它的人手里。那天晚上,林硯帶著溪溪去了老巷。
爺爺正在院子里摘桂花,見他們來,笑著說:“我就知道,踏實做的東西,不會沒人要。
”溪溪拿著自己寫的“家”字,遞給爺爺:“爺爺,你看我寫的字,是不是比上次好?
”爺爺接過紙,笑得眼睛都瞇了:“好,好,比你爸爸小時候?qū)懙煤茫÷齺恚?/p>
以后肯定能寫得更好?!绷殖幙粗鹤永锏墓鸹?,看著爺爺手里的桂花,
看著溪溪開心的樣子,忽然想起《道德經(jīng)》里的話:“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庇袝r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