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刺耳的換班鈴撕裂了沉悶的空氣。
我?guī)缀跏橇⒖倘酉铝斯蔚?,金屬撞擊地面發(fā)出哐當一聲響。
也顧不上收拾工具,拎起那個快要滿溢的密封桶,拖著灌了鉛一樣的雙腿,跟著沉默的人流往外挪。
交接,交出密封桶,看著監(jiān)管那個肥膩的家伙在記錄板上我的編號后面打了個勾。
然后,像一條等待投喂的狗,排在長長的隊伍末尾,等待著那份賴以活命的“飼料”。
隊伍緩慢地向前蠕動。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更濃郁的、難以形容的味道——汗臭、霉味,還有營養(yǎng)膏那特有的、像是過期油脂和化學(xué)香精混合的怪異氣味。
前面似乎起了點小騷動。
一個瘦得脫了形的男人,大概是餓瘋了,想多討要一點,被監(jiān)管一電棍捅在肚子上,哼都沒哼一聲就軟倒下去,像一灘爛泥被迅速拖走。
隊伍里沒有一個人抬頭,沒有一個人出聲,大家只是默默地、更緊地挨著前面的人,生怕慢了一步。
我的心跳得快了些,不是同情,是兔死狐悲的恐懼。
手下意識地摸向胸口,隔著粗糙的布料,能感覺到下面根根分明的肋骨。
終于輪到我了。
窗口后面那張麻木的臉瞥了我一眼,機械地舀出一塊灰撲撲、巴掌大的塊狀物,“啪”地一聲扔在盤子里。
我?guī)缀跏菗屵^來,燙手一樣端到角落,蹲下來,用手抓著就往嘴里塞。
粗糙、干澀,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化學(xué)品味,刮得嗓子眼生疼。
但我狼吞虎咽,拼命往下咽,仿佛只要慢一秒,這東西就會長翅膀飛走。
幾口就吞了下去。胃里有了點沉甸甸的感覺,但那股灼人的饑餓感并沒有消失,只是被暫時壓了下去,像休眠的火山。
不夠。永遠都不夠。
我舔著手指上沾著的碎屑,連指甲縫里的都不放過。
腦子里嗡嗡的,只剩下對食物的瘋狂渴望。
要是能再多一點……哪怕就一口……
這個念頭像毒蛇一樣纏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