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東邊的天空,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
四合院里,大多數(shù)人家還沉浸在睡夢中,只有偶爾幾聲雞鳴,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陳遠(yuǎn)早就醒了。
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怎么睡。
強(qiáng)化后的體質(zhì),讓他精力充沛,而腦子里那些關(guān)于這個院子的記憶,則如同電影一般,反復(fù)播放。
秦淮茹、賈張氏、易中海、傻柱、許大茂……
這些前世只存在于影視劇中的人物,如今,卻成了他身邊活生生的、即將要面對的豺狼虎豹。
他正在為弟妹準(zhǔn)備早飯——一頓簡單的白面疙瘩湯。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的、鬼鬼祟祟的腳步聲,在他家門口停了下來。
來了。
陳遠(yuǎn)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但臉上的表情,卻瞬間變得有些木訥和憨厚。
“吱呀——”
門,被從里面輕輕地拉開了。
一個瘦削的身影,正踮著腳,把耳朵貼在門上,做賊似的聽著墻角。
看到門突然開了,那身影嚇得渾身一哆嗦,手里端著的一個碩大的白色搪瓷大海碗,“咣當(dāng)”一聲,差點掉在地上!
“哎喲!”
來人正是秦淮茹。
她今天起得格外早,身上穿著一件打了補(bǔ)丁的藍(lán)色工裝,頭發(fā)倒是梳得整整齊齊,露出一張雖然略帶憔悴,但依然能看出幾分俊俏的臉。
此刻,這張俊俏的臉上,寫滿了被當(dāng)場抓包的尷尬和驚慌。
陳遠(yuǎn)看著她,臉上則露出了恰到好處的疑惑和警惕,還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像一個看到陌生人的鄉(xiāng)下孩子。
“……同志,你……你是誰???找誰?”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剛剛睡醒的沙啞,和一絲面對陌生環(huán)境的怯懦。
秦淮茹:“……”
她的大腦,宕機(jī)了半秒。
這小子……不認(rèn)識我?
她立刻反應(yīng)過來,也是,他剛從鄉(xiāng)下來,沒見過自己也正常。
心里的慌亂,瞬間就褪去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城里人”面對“鄉(xiāng)下人”的天然優(yōu)越感。
她臉上立刻堆起了那副標(biāo)志性的、最擅長的、楚楚可憐又帶著一絲親切的笑容。
“哎喲,你就是小遠(yuǎn)吧?”
她的聲音,瞬間變得溫柔而熱絡(luò):“你看我這腦子,都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你秦姐,秦淮茹。就住你家對門。你舅舅在的時候,我們兩家關(guān)系可好了!他經(jīng)常說,自己有個特別懂事的外甥呢?!?/p>
她一邊說著,一邊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陳遠(yuǎn),和屋里的情況。
看到陳遠(yuǎn)身上穿著還算干凈的襯衫,屋里雖然簡陋但沒什么異樣,她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陳遠(yuǎn)則像是被她的“熱情”給鎮(zhèn)住了,撓了撓頭,憨厚地笑了笑:“哦……哦!是秦姐??!我……我剛來,還不認(rèn)識院里的人,您別見怪?!?/p>
他這副樣子,徹底讓秦淮茹放下了心。
一個什么都不懂的憨小子罷了!
“見怪啥啊!” 秦淮茹立刻就坡下驢,一步邁進(jìn)了門檻,那雙大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著,嘴里關(guān)心道:“我這不是聽你們家今天早上沒動靜嘛,我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生怕你們出什么事。孩子呢?向陽和曉月醒了嗎?”
“剛醒,正準(zhǔn)備吃飯呢。” 陳遠(yuǎn)老老實實地回答。
秦淮茹的目光,立刻就被桌上那三碗熱氣騰騰的白面疙瘩湯給吸引住了!
她那雙總是顯得楚楚可憐的大眼睛里,瞬間就亮起了貪婪的光!
她立刻端起那副長嫂如母的架子,痛心疾首地說道:“哎喲,小遠(yuǎn)啊,不是秦姐說你。這日子,不是這么過的!你們現(xiàn)在是孤兒的,手里的錢,得省著花!怎么能一大早就吃這么精貴的白面呢?我們家棒梗,一個月都見不到一次白面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那個空空如也的大海碗,不著痕跡地放在了桌子邊上,嘴里還嘆著氣:“孩子剛沒了爹,正是傷心的時候,可得吃好點,不能虧了身子……”
那意思,不言而喻。
李向陽和李曉月看著這個陌生的、一上來就要搶他們早飯的“秦姐”,眼神里充滿了厭惡和戒備,手里的勺子,都攥緊了。
陳遠(yuǎn)卻像是真的信了她的話,一臉的愧疚和為難。
“唉,秦姐,你說得對。可……可我這也是沒辦法啊?!?/p>
他嘆了口氣,指了指兩個孩子:“這不是向陽和曉月,一直哭,哭著想他們爸了,什么都吃不下去,人眼看著就瘦了一圈。我也是沒辦法,才想著,做點我舅舅以前最常給他們做的疙瘩湯,哄他們吃一口。就著家里剩的這點面,剛夠做這三小碗,你看……”
他一邊說著,一邊給了弟妹一個眼神。
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確:快吃!
李向陽和李曉月立刻心領(lǐng)神會,拿起勺子,連頭都不抬,如同風(fēng)卷殘云一般,飛快地往自己嘴里扒拉疙瘩湯。
“呼?!魢!?/p>
吃得又快又急,湯湯水水濺得到處都是,仿佛真是餓壞了的可憐孩子,生怕慢了一口,就被人搶了去。
秦淮茹看著這一幕,急得抓耳撓腮。
“哎……哎!你們慢點吃,別噎著……”
她想說“給我留點”,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陳遠(yuǎn)還在旁邊“添柴加火”,一臉的憨直:“秦姐,你看,就這點東西,才剛夠他們?nèi)揽p的。我這個當(dāng)哥的,沒本事,只能看著他們挨餓,我……我心里苦啊!”
他說著,還抬起袖子,假模假樣地抹了抹眼睛。
眨眼的功夫,三只碗,都見了底!
連碗底最后一點湯汁,都被李向陽用舌頭舔得干干凈凈!
秦淮茹看著那三只比她臉還干凈的空碗,再看看自己桌邊那個同樣空空如也的大海碗,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了。
她精心準(zhǔn)備的一場“賣慘吸血”大戲,結(jié)果,連個湯底都沒撈著!
“那……那個……小遠(yuǎn)啊……” 秦淮茹干巴巴地說道,“既然……既然孩子們都吃完了,那……那秦姐就先回去了。家里……家里棒梗還等著我做飯呢?!?/p>
她尷尬地拿起自己的大海碗,轉(zhuǎn)身就想走。
“秦姐,等一下。” 陳遠(yuǎn)卻突然叫住了她。
秦淮茹心中一喜,以為他要“回禮”了。
卻見陳遠(yuǎn)從柜子里,拿出了一塊干硬的、黑乎乎的窩窩頭,遞到了她的面前。
他一臉真誠地說道:“秦姐,多謝你一大早的關(guān)心。家里也沒什么好東西,這個,你拿回去給棒梗吃吧??刹荒莛I著孩子?!?/p>
秦淮茹看著那個黑得像石頭一樣的窩窩頭,再想想剛剛那碗香噴噴的白面疙瘩湯,一張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這……這不是打發(fā)叫花子嗎?!
而且,這憨小子,竟然把我的話當(dāng)真了?
她氣得渾身發(fā)抖,卻又偏偏發(fā)作不得。
最終,她只能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不……不用了?!?然后,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地,沖出了陳遠(yuǎn)家的大門。
看著她狼狽的背影,李向陽和李曉月,終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陳遠(yuǎn)摸了摸他們的頭,臉上那憨厚的表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深不見底的笑容。
這只是開胃菜。
真正的大餐,還在后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