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手機又在震了,嗡嗡嗡的,像催命符一樣貼在茶幾上打轉。林楓沒接,
他甚至沒看一眼來電顯示,不用猜,不是債主就是公司那個禿頂張經理。屋里煙霧繚繞,
煙灰缸里塞滿了煙屁股。窗外城市的霓虹光透進來,在他臉上明明滅滅,
映出一雙布滿血絲、寫滿焦慮的眼睛。才二十五的人,眉宇間卻全是壓得喘不過氣的褶子。
桌上攤開著幾張醫(yī)院的催款單,數(shù)字后面的零長得讓人眼暈。
以前他是名校畢業(yè)、西裝革履、在高端樓盤里談笑風生的金牌銷售,現(xiàn)在?
現(xiàn)在他就是個被巨額債務拴著脖子、快要溺死的倒霉蛋?!安?!”他低罵一聲,
把最后半截煙狠狠摁滅在已經滿溢的煙灰缸里。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
不是那種急促暴躁的砸門——債主們通常那樣,
而是緩慢、篤定、帶著點老派節(jié)奏的三聲叩響。咚、咚、咚。林楓心里一咯噔。
債主換套路了?他躡手躡腳走到貓眼前往外看。門外站著的不是兇神惡煞的壯漢,
而是一個老頭??粗闷呤狭耍^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穿著件老式的中山裝,
洗得有些發(fā)白,但熨燙得極為平整。手里還盤著倆核桃,臉上沒什么表情,
眼神卻亮得有點出奇,在這昏暗的樓道里像兩盞小燈。林楓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門,
隔著防盜鏈,語氣帶著警惕:“你找誰?”老頭上下打量他一番,那眼神不像在看人,
倒像在評估一件什么東西?!傲謼??”聲音沙啞,帶著點老煙槍特有的腔調?!笆俏?。您是?
”“姓陳。圈里人給面子,叫聲陳老?!崩项^慢悠悠地說,“聽說你最近,手頭有點緊?
”林楓臉色瞬間難看起來。這事都傳這么開了?
連這種看著像從歷史書里走出來的老古董都知道了?陳老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嘴角扯出個似笑非笑的弧度:“別瞎琢磨。我跟你前老板有點交情,聽他提過一嘴你這事。
可惜了,本來是個苗子?!绷謼鳑]吭聲,心里那點警惕一點沒松。陳老也不在意,
自顧自往下說:“我這兒呢,有單生意,傭金這個數(shù)?!彼斐鋈种??!叭f?
”林楓試著問。三萬塊,能頂一陣子,但解決不了根本問題。陳老搖搖頭?!叭f?
”林楓心跳有點加速。陳老還是搖頭,緩緩吐出三個字:“三百萬。稅后。
”林楓感覺自己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血液轟一下沖上頭頂。
“什……什么生意?”他聲音有點發(fā)干,腦子里瞬間閃過各種違法亂紀的勾當。“賣房子。
”陳老盤核桃的手停了停,那雙過分亮的眼睛盯著他,“一套有點‘特別’的房子。
就看你膽子夠不夠大了?!碧貏e?林楓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那個“特別”指的是什么。
干房產這行的,誰沒聽過點“兇宅”的傳聞?那種死過人、出過邪乎事的房子,
價格低到塵埃里也沒人敢碰,業(yè)內人都繞著走?!皟凑??”他喉嚨發(fā)緊,聲音有點變調。
“聰明。”陳老點點頭,“怎么樣?干不干?就這一單,夠你還清欠款,
還能有點剩余東山再起?!比偃f!這個數(shù)字像魔咒一樣在林楓腦子里盤旋。
它能把他從這泥潭里徹底撈出來!可是……兇宅……他林楓活了二十五年,
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以前帶客戶看房,聽人說起什么風水靈異,他面上笑著應付,
心里都覺得是扯淡。但現(xiàn)在,真要讓去賣那種房子……“怕了?
”陳老語氣里聽不出激將的意思,平平淡淡的,“怕也正常。那就算了,我找別人。
”說著作勢就要轉身。“等等!”林楓幾乎是脫口而出。窮比鬼可怕多了!
他受夠了這種天天被逼債、東躲西藏、看不到明天的日子!“我干!什么房子?在哪兒?
”陳老臉上那點似笑非笑的表情又回來了,他從中山裝口袋里摸出一張折疊的紙條,
從門縫里塞進來?!暗刂吩谏厦妗h€匙在門口地墊下面。今晚子時,自己先去看看房。
熟悉熟悉‘環(huán)境’?!彼匾饧又亓俗詈髢蓚€字。“子時?晚上十一點到一點?
現(xiàn)在都快十點了!非得大半夜去?”林楓覺得這要求簡直離譜?!澳堑胤降摹兜馈?/p>
白天淡,看不真切。晚上去,感受深。”陳老說完,不再多言,轉身背著手,
慢悠悠地下了樓,腳步聲很快消失在樓道里。林楓捏著那張紙條,感覺像捏著一塊冰。
他關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防盜門滑坐到地上,展開紙條。
上面是一個手寫的地址:青石巷47號,703室。字跡蒼勁,透著一股子陳舊感。青石巷?
那一片好像是些老舊的筒子樓。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林楓坐立難安。
一會兒被那三百萬刺激得熱血沸騰,一會兒又被對未知的恐懼攫住心神。
他上網搜了搜這個地址,信息寥寥,只有幾條幾年前的社會新聞快訊,
模糊地提過一句該樓某單元曾發(fā)生意外墜亡事件,具體門牌號都沒報。這更讓他心里發(fā)毛。
眼看時間快到十一點,林楓一咬牙,灌了自己半瓶便宜的二鍋頭。酒勁上來,膽子壯了不少。
他揣上紙條和手機,想了想,又把鑰匙串上那把平時削水果的小刀揣進兜里,深吸一口氣,
出門打了輛車。司機一聽去青石巷,表情有點古怪,從后視鏡里瞄了他好幾眼,也沒多問。
晚上的青石巷比想象中更破敗安靜。路燈昏黃,好幾盞還是壞的,
光線勉強勾勒出老樓斑駁的輪廓,墻皮大片脫落,像生了癩瘡。樓道口黑黢黢的,
像一張等著吞噬什么的嘴。一股子陳舊灰塵和霉味混合的氣息撲面而來,
林楓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回聲在空蕩的樓道里顯得格外響。他找到7單元,摸黑爬上樓梯。
老樓的聲控燈大概是壞了,他用力跺了好幾次腳,燈都沒亮。
只有手機電筒的光束在前面劈開一小片黑暗,能看見灰塵在光柱里飛舞。三樓,四樓,
五樓……越往上走,那股莫名的陰冷感越重。明明是大夏天,樓道里卻涼颼颼的,
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終于爬到七樓。樓道狹長,兩邊是緊閉的防盜門,安靜得可怕。
他找到703室,果然在破舊的地墊下摸到一把冰冷的鑰匙。插鑰匙的時候,他的手有點抖,
試了好幾次才對準鎖孔。咔噠一聲輕響,門開了。
一股更濃重、更陰寒的氣息從門縫里涌出來,
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像是東西放久了腐朽的味道。林楓的心跳得跟擂鼓一樣。
他咽了口唾沫,用力推開了門。手機電筒的光掃進去。首先看到的是空。
客廳里幾乎什么都沒有,落滿厚厚的灰塵。光線掃過地面,能看到一些家具曾經放置的印記。
墻壁很臟,有些莫名的污漬。他小心翼翼地走進去,鞋子踩在灰塵上,
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在這死寂的環(huán)境里格外刺耳?!坝腥藛??”他下意識地喊了一聲,
聲音干澀發(fā)顫,立刻被空曠的房間吸收,連點回聲都沒有。他自己都覺得這問題蠢得可以。
客廳沒什么好看的。他推開一扇虛掩的門,看起來像是臥室。這里面更暗,
窗戶似乎被什么東西從外面擋住了,月光都透不進來多少。手機光柱掃過墻壁。突然,
光束定格在一面墻上。那面墻上,有一大片深褐色的、噴濺狀的污漬!邊緣已經發(fā)黑,
滲透進了墻皮里,形狀猙獰得讓人無法忽視那是什么。林楓的呼吸驟然停止,
血液好像瞬間涼了半截。酒意一下子全變成了冷汗。就在他死死盯著那攤污漬,
腦子一片空白的時候——“啪嗒。”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聲音,
從他身后的客廳傳來。像是……一小塊墻皮掉在了地上?林楓猛地轉身,
將手機光束急速掃向客廳??湛杖缫?。只有他剛才踩出的雜亂腳印。他屏住呼吸,心臟狂跳,
側耳傾聽。死一樣的寂靜。剛才那聲……是聽錯了?老房子自己發(fā)出的正常聲響?
他不敢確定??謶窒裉俾粯忧那睦p上來,越勒越緊。他慢慢挪動腳步,想退回客廳,
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什么三百萬,什么債務,此刻都沒有趕緊離開重要!
就在他一只腳剛邁出臥室門的剎那——“呼——”一陣陰風毫無征兆地貼著他的后腦勺吹過,
冰冷刺骨,激得他汗毛倒豎!同時,他手里的手機屏幕猛地閃爍起來,光線忽明忽暗,
像是受到了什么強烈的干擾!“我操!”林楓嚇得魂飛魄散,猛地朝大門方向沖去!
可是剛才他進來時明明敞開著的大門……此刻,卻無聲無息地……關得嚴嚴實實!
2.林楓的心臟差點從嗓子眼里蹦出來!那扇門!他明明記得清清楚楚,
自己進來的時候絕對沒有關上!它怎么就自己關上了?!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
比這屋子里的陰寒氣還要刺骨。他一個箭步沖到門后,手抖得不像話,
幾乎是搶過那把鑰匙就往鎖眼里捅。越急越亂!鑰匙好幾次都沒對準,
金屬刮擦的聲音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異常刺耳。他能感覺到后脖頸子涼颼颼的,
總覺得背后有什么東西在盯著他,不敢回頭?!翱彀?!快他媽的打開!”他壓低聲音咒罵著,
額頭上全是冷汗。終于,“咔噠”一聲,鎖舌彈開的聲音此刻猶如天籟!林楓猛地拉開門,
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了出去,反手“砰”地一聲把門狠狠摔上,震得整個樓道都在響。
他背靠著冰冷粗糙的墻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咚咚咚地狂跳,震得耳膜都在疼。
樓道里依舊一片死黑,聲控燈依舊不亮。只有他粗重的喘息聲在狹窄的空間里回蕩。
他不敢在這鬼地方多停留一秒,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往下沖,
黑暗里好幾次差點踩空臺階摔下去。直到一口氣沖出單元門,重新站到昏黃的路燈下,
感受到夏夜悶熱的、帶著汽車尾氣味道的空氣,他才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他回頭望了一眼那棟黑黢黢的筒子樓,七樓那個窗口黑洞洞的,像一只冷漠的眼睛注視著他。
林楓打了個寒顫,頭也不回地跑到大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就鉆了進去。“師傅,快走!
”他聲音還有點發(fā)顫。司機瞥了他一眼,沒多問,一腳油門離開了這個片區(qū)。這一晚上,
林楓徹底失眠了。一閉上眼,就是那面墻上猙獰的污漬,那聲詭異的“啪嗒”聲,
還有那陣貼著他后腦勺吹過的陰風。他甚至開始懷疑,那扇自己關上的門,
到底是不是心理作用下的錯覺?但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太真實了。第二天一早,
他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直接找到了陳老。
老頭正在一個老公園的角落里慢悠悠地打著太極,動作舒緩得跟周圍跑步的年輕人格格不入。
“陳老!那房子!”林楓一上前,也顧不上禮貌了,語氣又急又沖,“那房子不對勁!
昨晚……昨晚那門自己關上了!還有怪聲!那墻上……那墻上是不是死過人?”陳老收勢,
緩緩吐出一口氣,拿起旁邊石凳上的毛巾擦了擦手,表情平靜得像是在聽天氣預報?!芭叮?/p>
看到了?”他語氣平淡,“不然,你以為為什么值三百萬?”林楓被這話噎得差點背過氣去。
“這……這已經不是兇宅了吧?這分明是鬧鬼?。 薄棒[不鬧鬼,看人。
”陳老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長,“有的人住進去屁事沒有,
有的人沾點邊就倒霉。你小子……看來是后者?!彼D了頓,像是隨口一提,
“昨晚子時去的?感覺是不是特別‘明顯’?
”林楓猛地想起陳老堅持讓他半夜去看房的要求,一股寒意從腳底板升起來。
“你早知道會這樣?”“碰運氣嘛?!标惱现匦麻_始慢悠悠地推手,“感覺明顯,
說明你跟那地方‘有緣’。這單生意,看來還非你不可了?!庇芯??林楓真想罵娘。
這叫哪門子孽緣!“這活兒我干不了!”他幾乎是吼出來的,“錢我不要了!誰愛干誰干去!
”一想到昨晚的經歷,他就后怕得厲害。陳老也不攔他,只是慢條斯理地說:“行啊。
那你回去等著債主上門唄。聽說那幫人最近找不到你,好像去醫(yī)院‘問候’你老娘了?
”這句話像一把刀子,精準地捅在了林楓最致命的地方。他臉色唰一下變得慘白,
所有沖到嘴邊的硬氣話全都堵在了喉嚨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他可以自己跑,可以自己躲,
可他躺在醫(yī)院里需要持續(xù)治療的媽媽怎么辦?陳老看著他瞬間垮下去的肩膀和絕望的眼神,
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些:“小子,這世上啊,有時候人比鬼可怕多了。
鬼害人可能還要個由頭,人害人,那才是防不勝防。那房子是邪性,但規(guī)矩我懂,
傭金我先預付你一成,三十萬,夠你解眼下燃眉之急,把你媽那邊安頓好。剩下的,
等房子出手了一次性結清。怎么樣?”三十萬現(xiàn)金預付!這足夠支付醫(yī)院下一個階段的費用,
也能讓那些債主暫時消停點。林楓動搖了?,F(xiàn)實的鐵拳比虛無縹緲的鬼怪更有力地攥住了他。
他沉默了足足一支煙的功夫,最后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
啞著嗓子問:“那……那到底是個什么房子?怎么死的?我總得知己知彼吧?
”陳老沉吟了一下,壓低聲音:“具體的我也不是特別清楚,好像是幾年前,那家的男的,
好像是失業(yè)了又欠了賭債,想不開,半夜里……在臥室……唉,發(fā)現(xiàn)的時候都晚了。
老婆孩子受了刺激,沒多久就搬走了,房子就一直空到現(xiàn)在。業(yè)主委托了好幾個中介,
沒人賣得出去,價格一降再降。”失業(yè)?賭債?林楓心里咯噔一下,
這背景怎么聽著有點……他甩甩頭,強迫自己不去聯(lián)想?!澳俏以撛趺崔k?昨晚那架勢,
根本沒法帶人看房!”“白天去?!标惱险f,“白天‘東西’消停點。多去幾趟,踩熟了點。
賣這種房子,講究個氣場。你越怕,它越欺生。你把它當個普通房子,說不定它就沒事了。
再一個……”陳老從兜里摸出個什么東西,遞給他。那是一個小小的、用紅繩系著的銅錢,
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上面刻著模糊的字跡?!罢覀€香火旺的廟里求的,開過光,辟邪。
戴著壯壯膽。”林楓將信將疑地接過那枚銅錢,入手一片冰涼。這玩意兒真有用?
但聊勝于無。他把銅錢塞進貼身的衣兜里。拿了陳老給的預付金支票,
林楓先去銀行兌了現(xiàn)金,一部分立刻存進了醫(yī)院的賬戶,一部分還了最急迫的幾筆小額債務。
看著債主們拿到錢后暫時滿意的嘴臉,又看著醫(yī)院賬戶里充足起來的余額,
他沉重的心情稍微松快了一點。但一想到還要回那棟房子,他就頭皮發(fā)麻。隔天下午,
陽光最烈的時候,林楓硬著頭皮又去了青石巷47號703室。這次他特意買了強光手電,
還把陳老給的那枚銅錢緊緊攥在手心。再次用鑰匙打開那扇門,陽光從窗戶照進來,
屋子里雖然依舊破敗空蕩,積滿灰塵,但比起那天晚上的陰森恐怖,確實多了幾分“人氣”,
至少能看清全貌了。那間臥室墻上的污漬在陽光下依舊扎眼,但他強迫自己不去看。
他拿著手電,里里外外仔細檢查了一遍,記錄下房屋的情況,
盤算著該怎么跟潛在客戶介紹——當然,得忽略掉某些“細節(jié)”。也許是白天的緣故,
也許是兜里那枚銅錢真的起了點心理作用,這次似乎一切正常。沒有怪聲,沒有陰風,
門也沒自己關上。林楓稍微松了口氣??磥黻惱蠜]說錯,白天確實好點。為了盡快脫手,
他幾乎是拼了命。在網上不起眼的角落發(fā)布信息,動用過去所有積攢的人脈,
隱晦地推銷這套“性價比極高”的特殊房源。來看房的人不是沒有,
但大多一聽是青石巷47號那棟出過事的樓,甚至有人稍微一打聽,就連連擺手,
看都不來看。只有一個看起來油頭粉面、穿著花襯衫的男人,像個暴發(fā)戶,對價格極其心動,
表示想來看看。林楓心里升起一絲希望,趕緊約了時間。第二天下午,
林楓帶著這個花襯衫男人又一次來到703室。男人一進門就皺著眉捂鼻子:“嚯,這霉味!
死過人?。俊绷謼餍睦镆痪o,面上還得賠笑:“哥,您看這價格,這地段,
要不是有點小瑕疵,能這個價嗎?絕對是撿漏!”男人在房子里轉悠,嘴里挑著各種毛病,
壓低價格。林楓跟在他身后,一邊應付,一邊警惕地感受著周圍的動靜。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直到他們走到那間主臥室門口。男人探頭往里一看,
自然也看到了墻上那大片無法忽略的污漬。他臉色變了一下,顯然也猜到了那是什么,
嘴里不干不凈地罵了句:“真他媽晦氣!”就在這時——“啪嗒?!睒O其輕微的一聲。
和林楓那天晚上聽到的一模一樣!聲音好像是從客廳傳來的!林楓渾身汗毛瞬間立了起來,
猛地扭頭看向客廳!空無一人!灰塵在陽光投下的光柱里緩緩飄動?!笆裁绰暎?/p>
”那花襯衫男人也聽到了,疑惑地轉頭往客廳看?!皼]……沒什么吧,老房子,
可能墻皮掉了塊?!绷謼鲝娧b鎮(zhèn)定,但聲音有點發(fā)干。男人將信將疑,又轉回頭,
似乎還想就著那污漬再壓壓價。突然!他“嗷”一嗓子怪叫,
像是被蝎子蜇了似的猛地向后一跳,臉色煞白,指著臥室里面,
手指頭都在抖:“眼……眼睛!剛那墻上有只眼睛盯著我看!血糊糊的!
”林楓頭皮瞬間炸開!猛地朝臥室里看去!空蕩蕩的臥室,只有那面污漬斑駁的墻。陽光下,
除了灰塵,什么都沒有?!澳摹挠惺裁囱劬Γ扛缒憧村e了吧?
”林楓感覺自己的腿肚子都在轉筋?!胺牌?!老子看得清清楚楚!一只血紅的眼睛!
就嵌在墻里!還在動!”花襯衫男人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額頭全是冷汗,
再也不提壓價的事了,一邊罵著“真他媽邪門!鬼房子!”,一邊連滾帶爬地沖出了703,
腳步聲咚咚咚地消失在樓道里。只留下林楓一個人,僵在原地,渾身冰冷。
他死死地盯著那面墻,陽光照在上面,那攤褐色的污漬仿佛比之前更深了一些?;糜X?
還是……他不敢再待下去,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703。下樓的時候,他兩條腿都是軟的。
第一次可以說是意外,是自己嚇自己。但這第二次,
連同看房的客戶都看到了詭異的東西……這房子,絕對他媽的有問題!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租住的廉價單間,越想越怕。晚上睡覺也不敢關燈,
一閉眼就是那只“血紅的眼睛”。半夢半醒之間,他開始做奇怪的夢。
夢里不再是空蕩的房間,而是一個模糊的、充滿壓抑感的家庭場景。
一個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垂頭喪氣地坐在沙發(fā)上,周圍是女人的哭泣和孩子的尖叫,
還有摔東西的聲音。壓抑、絕望、憤怒的情緒像濃霧一樣包裹著他。然后畫面猛地一轉,
變得黑暗而顛簸!像是在某種狹小、晃動的空間里,急速下墜!強烈的失重感猛地攥住他!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還有……一聲極近的、沉悶的、令人牙酸的撞擊聲!“砰!
”林楓猛地從夢中驚醒,直接從床上彈坐起來,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心臟狂跳得快要裂開!
他大口喘著氣,驚魂未定地環(huán)顧四周。熟悉的廉價出租屋,燈還亮著,
窗外是城市凌晨模糊的噪音。是夢……可是,那下墜的感覺,那撞擊聲……太真實了!
真實得仿佛他親身經歷過一樣!還有夢里那種絕望和憤怒的情緒,殘留著,
清晰地盤踞在他心頭,壓得他喘不過氣。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胸口,
陳老給的那枚銅錢還貼肉戴著??墒恰瓰槭裁创髦@東西,
他反而……好像和那棟兇宅的聯(lián)系更深了?甚至開始做這種莫名其妙的噩夢?
3.那場噩夢的后遺癥,像附骨之疽,纏了林楓好幾天。
那種急速下墜的失重感和最后那聲恐怖的悶響,時不時就在他腦子里閃回,搞得他心神不寧,
吃不下睡不好,眼下的烏青快趕上熊貓了。他不敢再輕易去703了,
甚至有點怕接到陳老的電話。那枚銅錢被他從脖子上摘了下來,
塞進了抽屜最里面——去他媽的辟邪,戴著它之后反而更邪門了!
但現(xiàn)實沒給他太多躲藏的時間。張經理的電話還是追來了,語氣比廁所還臭:“林楓!
那套青石巷的破房子到底怎么回事?前幾天那個王老板,就是看房那個,
回去就發(fā)高燒說胡話,現(xiàn)在他老婆鬧到公司來了!說你賣鬼宅坑人!媽的,老子告訴你,
這破事你要是擺不平,影響了公司聲譽,剩下的工資和押金你一分錢都別想要!還得賠錢!
”林楓聽得心頭火起,又憋屈得厲害。是房子有問題,關他屁事!但他不敢跟張經理硬頂,
只能忍著氣低聲下氣:“經理,您消消火,那……那客戶可能是自己嚇自己,
我……”“我不管他是嚇自己還是被鬼掐!”張經理咆哮著打斷他,“立刻!馬上!
給我想辦法把這燙手山芋扔出去!降價!狠狠降!只要有人肯接手,白送都行!
趕緊處理干凈!不然有你好看!”電話被狠狠掛斷。林楓捏著手機,手指關節(jié)都發(fā)白了。
白送?說得輕巧!那他的三百萬傭金不就泡湯了?媽媽的醫(yī)療費怎么辦?剩下的債怎么辦?
一股極其強烈的煩躁和絕望涌上來,幾乎要把他淹沒。他猛地拉開抽屜,
拿出那枚冰冷的銅錢,死死攥在手心,銅錢的邊緣硌得他掌心生疼。為什么偏偏是他?
為什么他要攤上這些破事!被逼到絕境的困獸,反而容易生出一種不管不顧的狠勁。
林楓紅著眼睛,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他必須再去一趟!
必須弄清楚那房子里到底有什么鬼名堂!不然別說賣房子,
他自己可能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這一次,他沒選白天,也沒選子時,而是挑了個傍晚。
夕陽半落未落,天光昏暗,城市華燈初上,那種明暗交替的曖昧時分。
他 again 站在703門口。鑰匙插進鎖孔前,他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
像是要赴死一樣,猛地擰開了門。屋里比上次來看時更暗,更冷。
夕陽的余暉勉強投進來一點昏黃的光線,非但沒能驅散陰冷,反而拉長了所有物體的陰影,
讓整個空間顯得更加扭曲和不真實。他沒開手電,就那么摸著黑走進去,反手輕輕帶上了門,
沒關嚴,留了一條縫——這是他給自己留的心理安慰。屋子里靜得可怕。
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咚,在空曠的房間里產生輕微的回響。
他直接走向那間主臥室,停在門口,死死盯著那面墻。
那攤污漬在昏暗中更像一塊巨大而丑陋的傷疤?!俺鰜?!”他聲音沙啞,
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和一種破罐破摔的狠厲,“我知道你在這!你他媽到底想干什么?
有本事就弄死我!沒本事就滾蛋!別耽誤老子賣房子!”話音在空屋里回蕩,
然后再次被死寂吞沒。沒有任何回應。只有窗外遠處傳來的、模糊的城市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