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全班幾十雙眼睛,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我身上。手機里,
班主任王老師還在激動地重復:「聽到了嗎沈未?730分!清北招生辦的電話都快打爆了!
你現(xiàn)在在哪兒?我馬上過去找你!」林清言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那抹得意又刻薄的笑,像一幅劣質(zhì)油畫被潑了水,扭曲變形。她身邊的男友陸澤,
也是一臉錯愕?!覆豢赡埽 沽智逖约饨谐雎?,打破了這片凝固的空氣?!竿趵蠋熌愀沐e了!
她怎么可能是狀元!她模擬考最高才剛過一本線!」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尖利刺耳,
像指甲劃過玻璃?!杆隙ㄊ亲鞅琢?!」這句話,像一顆投入水中的石子,瞬間激起千層浪。
周圍的同學竊竊私語,看我的眼神從震驚轉(zhuǎn)為懷疑。畢竟,林清言說的是事實。我高中三年,
成績一直徘徊在中上游,從不起眼,也從未驚艷。而省狀元,那是屬于傳說中神壇上的人物,
與我這個靠助學金度日的貧困生,隔著云泥之別。陸澤立刻附和:「對,肯定是作弊!清言,
別跟這種人生氣,我們報警,讓警察來查!」他一邊說,一邊輕蔑地瞥我一眼,
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丑。我捏緊了那張被踩出鞋印的通知書,紙張的褶皺硌著我的手心。
我沒說話,只是平靜地掛斷電話,然后抬頭,對上林清言那雙因嫉妒而發(fā)紅的眼睛?!笀缶?/p>
」我輕輕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整個教室。「好啊?!刮业钠届o,
似乎激怒了林清言。她漂亮的臉蛋漲得通紅,指著我鼻子罵:「沈未,你裝什么裝?
你這種人,為了往上爬什么手段都使得出來!你以為你騙得過誰?」「我騙誰了?」我反問。
「你……」她一時語塞,隨即轉(zhuǎn)向周圍的同學,試圖煽動情緒,「大家想想,
她平時穿的都是什么地攤貨,連食堂超過十塊錢的菜都舍不得打,她哪來的錢和門路去作弊?
」這邏輯很奇怪,但在此刻,卻意外地有市場。人們總是更愿意相信自己認知范圍內(nèi)的事。
一個貧困生,逆襲成省狀元,這太像天方夜譚。而一個貧困生,為了改變命運不擇手段,
鋌而走險,這聽起來就「合理」多了?!妇褪?,狀元的卷子都是要反復核查的,
怎么可能現(xiàn)在才出成績?」「肯定是哪里搞錯了?!棺h論聲越來越大,幾乎要將我淹沒。
陸澤摟住林清言的肩膀,用一種勝利者的姿態(tài)看著我:「沈未,現(xiàn)在自己承認,
還能留點體面。」我笑了。就在這時,教室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沈未!
沈未在哪個班?」是王老師。他氣喘吁吁地沖進來,手里捏著一張剛打印出來的成績單,
滿臉紅光,像中了五百萬彩票。他一眼就看到了我,激動地沖過來:「沈未同學!
天大的好消息!我跟你說,你的語文作文是滿分!閱卷組的老師們?yōu)榱四愕淖魑倪€起了爭執(zhí),
最后上報到專家組才定了分,所以你的總成績現(xiàn)在才公布!」
他將那張還帶著油墨香的成績單,像頒發(fā)圣旨一樣,遞到我面前?!?30分!一分不差!
全省唯一一個上730的!」王老師的聲音洪亮,每一個字都像一記耳光,
狠狠扇在林清言和陸澤的臉上。林清言的臉,白了又青,青了又紅。她死死盯著那張成績單,
眼神像是要把它燒穿一個洞?!肝也恍牛∵@一定是假的!」她喃喃自語,像是瘋魔了一樣。
王老師眉頭一皺,顯然對她的無理取鬧很不滿:「林清言同學,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省教育考試院的官網(wǎng)已經(jīng)同步更新了,你自己不會上網(wǎng)查嗎?」說著,他掏出手機,
幾下點開官網(wǎng)頁面,直接懟到林清言面前。鮮紅的標題,碩大的字體。
「熱烈祝賀我省考生沈未,以730分優(yōu)異成績斬獲理科狀元!」
下面是我的考生號和各科成績,清晰得不容置疑。林清言的身體晃了晃,
被陸澤扶住才沒倒下。她大概從未想過,有一天,她引以為傲的一切,
會在她最看不起的人面前,被擊得粉碎。她家花了幾百萬捐了一棟樓,
才換來一張名校的入場券。而我,不費吹灰之力,就站在了她永遠無法企及的高度。
周圍的同學,此刻已經(jīng)完全倒戈?!柑彀?,真的是狀元!」「沈未也太牛了吧,
平時藏得這么深?」「林清言剛才那樣子,真是太丟人了,
自己是學渣還以為別人都跟她一樣?!鼓切┰?jīng)吹捧林清言的人,
此刻正用最尖刻的語言議論著她。墻倒眾人推,世態(tài)炎涼,一向如此。我沒再看她,
轉(zhuǎn)身準備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干蛭矗阏咀?!」林清言突然叫住我。我回頭。
她雙眼通紅,像是受了奇恥大辱的困獸:「你別得意!就算你是省狀元又怎么樣?
你爸媽還不是為了給你湊學費,在工地上被砸死的?你就是個克死父母的掃把星!
你這輩子都擺脫不了!」惡毒的詛咒,響徹整個教室。所有人都驚呆了。
連王老師都氣得臉色發(fā)白:「林清言!你怎么能這么說話!」我爸媽的事,
是高二那年發(fā)生的意外。這件事,成了我心里最深的一道疤。林清言,此刻正拿著一把刀,
狠狠地往我的傷口上捅。我看著她,心底那點殘存的同學情誼,徹底煙消云散。我一步步,
重新走到她面前。在她驚恐的注視下,我揚起了手。巴掌聲清脆響亮。林清言白皙的臉頰上,
迅速浮現(xiàn)出五道指印。她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眼淚瞬間涌了出來:「你……你敢打我?」「我為什么不敢?」我冷冷地看著她,
「你造謠我作弊,我沒跟你計較。你當眾羞辱我,我也忍了。但是,你不該提我父母。」
我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絲寒意。「林清言,有些底線,是不能碰的?!龟憹煞磻^來,
一把將我推開,怒吼道:「沈未你瘋了!你知道她是誰嗎?你敢動她一下試試!」
我被他推得一個趔趄,撞在桌角,腰上一陣劇痛。王老師趕緊過來扶住我:「沈未,
你沒事吧?」我搖搖頭,目光卻始終鎖定在林清言身上。她躲在陸澤身后,哭得梨花帶雨,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赴桑蛭摇褪莻€瘋子……」「別怕,有我呢?!?/p>
陸澤柔聲安慰著,再看向我時,眼神變得陰狠,「沈未,我告訴你,這事沒完。
我會讓你為你今天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代價?」我直起身,忍著痛,笑了,「好啊,
我等著?!拐f完,我不再理會他們,在王老師的攙扶下,走出了教室。身后,
是林清言怨毒的哭喊和陸澤的怒罵。我沒有回頭。走出教學樓,
夏日的陽光刺眼得讓人睜不開。校門口,已經(jīng)圍滿了記者。閃光燈像密集的雨點,
瘋狂地朝我打來?!甘鞘钤蛭赐瑢W!」「沈同學,請問你有什么學習秘訣可以分享嗎?」
「聽說你家境貧寒,能走到今天一定很不容易吧?」無數(shù)個話筒伸到我嘴邊。
我有些不適應地擋了擋眼睛。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無聲地滑到我面前。
車門打開,一個穿著得體西裝,戴著白手套的中年男人走下車,恭敬地對我鞠了一躬。
「小姐,老爺讓您受委屈了。」他叫陳伯,是我家的管家。記者們都傻眼了。我也愣住了。
我不是讓他別來學校嗎?陳伯沒有理會周圍驚掉的下巴,他拉開車門,做了一個「請」
的手勢?!感〗悖嚴飩淞四矚g的冰釀烏龍,先上車潤潤嗓子吧?!刮铱粗?,
又看了看周圍那些舉著相機,一臉茫然的記者,頭有些疼。我原本的計劃,
是低調(diào)地度過高中,然后考上一所不錯的大學,等成年后,再回去接管家里的事。
我爸媽當年出事,并非意外。為了保護我,爺爺才將我送到這座小城,隱姓埋名,
偽造了貧困生的身份。那份三本院校的錄取通知書,也是我們計劃中的一環(huán),
為了迷惑某些人。只是沒想到,高考成績出了岔子,我考得太好了。更沒想到,
林清言會鬧這么一出,把事情徹底推向了失控的邊緣。現(xiàn)在看來,低調(diào)是不可能了。
我嘆了口氣,彎腰坐進車里。柔軟的真皮座椅,舒適的冷氣,
與剛才教室里的壓抑形成了鮮明對比。車子平穩(wěn)地啟動,將那些喧囂和閃光燈遠遠甩在身后。
陳伯從車載冰箱里拿出冰好的烏龍茶,遞給我?!感〗?,老爺說,既然身份已經(jīng)藏不住了,
就沒必要再委屈自己了。」我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冰涼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
撫平了心中的燥郁?!笭敔斔贾懒耍俊埂甘堑??!龟惒c頭,
「林家那個小丫頭在教室里說的話,有人錄下來發(fā)到了網(wǎng)上,老爺已經(jīng)看到了?!?/p>
我的心一沉?!笭敔斔鷼饬藛??」「老爺沒有生氣?!龟惒谋砬橛行┕殴郑?/p>
「他只是吩咐我,去查一下林家的公司,看看有沒有什么不干凈的地方?!刮椅罩孔拥氖?,
緊了緊。我太了解爺爺了。他老人家,從不輕易動怒??梢坏﹦恿耍潜厝皇抢做?。
林家,要倒霉了?;氐綘敔敯才诺膭e墅,我先去沖了個澡,換了身干凈的衣服。等我下樓時,
爺爺正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手里盤著一對文玩核桃。他穿著一身中式盤扣的褂子,頭發(fā)花白,
但精神矍鑠,不怒自威??吹轿?,他放下核桃,朝我招了招手。「未未,過來?!刮易哌^去,
在他身邊坐下?!冈趯W校,受委服了?」他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搖搖頭:「沒有,我還了她一巴掌?!範敔斝α?,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打得好。
我們沈家的孩子,不能讓人白白欺負了去?!顾D了頓,眼神變得銳利起來:「那個林家,
我讓陳伯查了。他們家的發(fā)家史,很不光彩,靠著侵吞國有資產(chǎn)起的家。這些年,偷稅漏稅,
官商勾結(jié),沒少干壞事。」我心里一驚?!笭敔?,您是想……」「斬草,就要除根。」
爺爺?shù)恼Z氣很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們敢動我沈家的孫女,
就要做好承受后果的準備?!刮覜]有說話。我知道,爺爺一旦做了決定,就沒人能改變。
第二天,網(wǎng)上關(guān)于我的新聞,熱度不降反增。
省狀元竟是豪門千金##貧困生人設崩塌##勞斯萊斯接學霸放學#各種詞條輪番轟炸熱搜。
我的個人信息,家庭背景,被扒了個底朝天。當然,他們能扒出來的,
都是爺爺想讓他們知道的。比如,我是京城沈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一時間,輿論嘩然。
之前那些同情我「家境貧寒」的網(wǎng)友,瞬間調(diào)轉(zhuǎn)槍頭,開始罵我「炫富」、「欺騙大眾感情」
。而林清言,則搖身一變,成了被我這個「心機富家女」欺壓的「耿直白富美」。
她接受了一家媒體的采訪,在鏡頭前哭得梨花帶雨。「我只是看不慣她明明那么有錢,
卻還要申請貧困助學金,搶占真正需要幫助的人的名額,才跟她起了爭執(zhí)。
我承認我說話是沖動了點,但我沒想到她會動手打我……」她的演技很好,聲淚俱下,
我見猶憐。陸澤也以護花使者的身份出鏡,義正辭嚴地譴責我:「沈未的所作所為,
已經(jīng)不僅僅是道德問題了,她這是詐騙!我們已經(jīng)向教育局實名舉報,要求徹查此事!」
他們這一唱一和,成功地將我推上了風口浪尖。無數(shù)的謾罵和詛咒,像潮水般向我涌來。
我看著手機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評論,面無表情地關(guān)掉了屏幕。事情發(fā)酵得比我想象中更快。
很快,教育局就成立了專項調(diào)查組,宣布要對我高中三年申請的所有助學金項目進行核查。
學校也暫時凍結(jié)了我的檔案,說在調(diào)查結(jié)果出來之前,不便移交。這意味著,清北的錄取,
也暫時被擱置了。林清言和陸澤,無疑是這場輿論戰(zhàn)的勝利者。他們不僅洗白了自己,
還成功地給我制造了巨大的麻煩。
林清言甚至在自己的社交賬號上發(fā)了一條動態(tài):「正義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p>
下面一片叫好聲,都在夸她「人美心善」、「不畏強權(quán)」。陳伯看著網(wǎng)上的新聞,
氣得直跺腳:「小姐,這群人簡直是顛倒黑白!我們發(fā)個聲明澄清一下吧?」「不用?!?/p>
我搖搖頭,「讓他們鬧,鬧得越大越好?!龟惒唤獾乜粗?。
我笑了笑:「魚餌已經(jīng)撒下去了,總要給魚兒一點吃餌的時間?!刮疑暾埖哪切┲鷮W金,
每一筆錢,我都沒有自己用。我以匿名的形式,將它們?nèi)季杞o了西部山區(qū)的失學兒童。
所有的捐款記錄和憑證,我都好好地保存著。我本來沒想過要公開這些。但現(xiàn)在,
它們成了我反擊的最好武器。不過,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我要等的,不是教育局的調(diào)查結(jié)果。
而是一個人。一個能讓林家和陸家,都萬劫不復的人。三天后,京城大學的招生辦主任,
親自帶著錄取通知書,來到了我們家。與他同行的,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顧淮。
他穿著一身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身形挺拔,氣質(zhì)清冷,像夏日里的一陣清風。
他是我的學長,比我大兩屆,當年以全市第一的成績考入京大光華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