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菜覺得自己像只被釘在案板上的蛤蟆,四肢百骸都軟得提不起一絲力氣,全靠小刀師姐拎著后衣領那點提溜勁兒才沒再次癱回地上。
“開…開小灶?”他聲音發(fā)飄,腦子里不受控制地閃過一系列恐怖畫面:是拿他試新悟出的絕命刀法?還是把他吊在房梁上練飛針活靶?總不至于是……親自下廚吧?聽說小刀師姐上次進廚房,差點把膳食堂給點著了,燒糊的鐵鍋現(xiàn)在還在后山躺著呢!
“那個…師姐…”阿菜試圖做最后的掙扎,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我資質愚鈍,朽木不可雕也!您給我開小灶,那純屬浪費您寶貴的時間,暴殄天物!天打雷劈??!”
小刀還沒說話,旁邊的桃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團扇搖得飛快:“小師弟這張嘴呀,真是抹了蜜似的~放心,小刀姐的小灶,別人求都求不來呢?!?/p>
白芷溫柔地點點頭:“勤能補拙,小師弟不必妄自菲薄。”她說著,從袖子里摸出一個小巧的白玉瓷瓶,遞過來,“這是我新配的‘十全大補固元丹’,輔佐練功最好不過,你先服一顆?!?/p>
阿菜看著那瓶子,手抖得更厲害了。三師姐的“新配方”……上次那個說要強身健體的,讓他拉了三天肚子,腳軟得踩死只螞蟻都費勁。
紅綃仰頭又灌了一口酒,大手一揮:“嗐!補什么補!練功就得真刀真槍地干!小師弟,走!師姐先帶你活動活動筋骨!”說著就要上來攬阿菜的肩膀。
阿菜嚇得往后一縮,差點撞小刀刀鞘上。
“都消停點?!毙〉督K于開口,聲音不大,卻讓嘰嘰喳喳的幾位師姐瞬間安靜下來。她松開阿菜的衣領,改為揪住他的手腕——力道不大,但阿菜感覺自己腕骨像是被鐵鉗箍住了,根本掙脫不開。
“跟我來。”她言簡意賅,拖著阿菜就往后山走。
“師、師姐!去哪兒啊?天這么黑,路不好走,要不明天?明天雞一叫我準保第一個到練功場!”阿菜一路哀嚎,試圖用體重拖延速度,可惜效果甚微。小刀拖著他,跟拖個空麻袋沒什么區(qū)別。
桃夭、白芷、紅綃三人笑嘻嘻地跟在后面,活像是押送囚犯的衙役,還時不時點評兩句。
“小刀姐親自出手,小師弟真是好福氣?!?“嗯,根基是差了些,但筋骨尚可?!?“我看懸,別第一天就被練廢了,哈哈哈!”
阿菜的心隨著他們的對話一上一下,涼得透透的。
后山僻靜處,有一小片被月光勉強照亮的空地。小刀終于停下腳步,松開了手。
阿菜立馬抱住旁邊一棵樹,大口喘氣,警惕地瞪著這位“未婚妻”。
小刀轉過身,月光勾勒出她清冷的側影。她沒看阿菜,反而目光掃過跟來的三人:“你們很閑?”
桃夭立刻擺手:“哎呀,忽然想起我那兒還淬著幾根毒針沒收呢!走了走了!” 白芷柔聲道:“藥廬的火似忘了熄,我得回去看看?!?紅綃打了個酒嗝:“酒……酒沒了!我去打酒!”
三人溜得比兔子還快,瞬間沒了蹤影。
空地上只剩下阿菜和小刀,還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阿菜更怕了。單獨輔導?這是要下死手的節(jié)奏啊!
小刀一步步走近。阿菜閉緊了眼,等待命運的審判。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他只覺得頭頂被輕輕拍了一下。
他愕然睜眼,看見小刀不知從哪兒摸出兩個……白面饅頭?還微微冒著熱氣。
“沒吃晚飯?”小刀把其中一個遞到他面前,語氣似乎……沒那么冷了?
阿菜愣愣地接過饅頭,傻傻點頭。光顧著打包逃命了,哪兒還顧得上吃飯。
“吃飽?!毙〉堆院喴赓W,自己拿著另一個饅頭,靠在旁邊的樹干上,小口吃起來。那柄令人膽寒的冷月刀就隨意地靠在手邊。
阿菜捧著熱乎乎的饅頭,看著月光下安靜吃東西的小刀師姐,腦子有點轉不過彎。
這……什么路數(shù)?斷頭飯?
他小心翼翼咬了一口饅頭,甜的?里面居然還夾了糖餡?
“師姐……”阿菜鼓足勇氣,聲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我們……到底練什么?”
小刀吃完最后一口饅頭,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抬眼看他。那雙眸子在夜色里亮得驚人。
“輕功。”
“?。俊卑⒉藳]反應過來。
“你不是要翻墻?”小刀語氣平淡,“從明天起,雞鳴第一聲,到此地。我先教你如何提氣?!?/p>
阿菜手里的饅頭差點掉地上。教他翻墻?教他這個準備逃跑的人翻墻?師姐是不是氣糊涂了?
小刀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極輕微地勾了一下,稍縱即逝,快得讓阿菜以為是錯覺。
“教你翻,”她慢慢地說,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冷月刀的刀柄,目光投向黑黢黢的樹林深處,聲音里帶上了一絲難以捉摸的意味,“免得下次……被不該發(fā)現(xiàn)的人發(fā)現(xiàn),可就不好玩了?!?/p>
阿菜咀嚼的動作猛地停住,一股莫名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
不該發(fā)現(xiàn)的人?誰?
這后山,除了他們,難道還有別人?
他順著小刀的視線望向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只覺得那里面仿佛藏著無數(shù)雙眼睛,正無聲地注視著他們。
手里的糖餡饅頭,突然好像沒那么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