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第108次相親失敗后，窩在出租屋的沙發(fā)上，刷到了那條改變她一生的廣告。
“真愛配對系統(tǒng)——國家認證，科學擇偶，告別低效戀愛！”廣告畫面里，
一對璧人在海邊相擁，右下角打著“數(shù)據來自國家婚戀大數(shù)據中心”的水印。林薇嗤之以鼻，
剛要劃走，母親的信息彈了出來：“薇薇，王阿姨介紹的男生怎么又說不合適？
你都三十了...”三十。這個數(shù)字像根針，扎得她太陽穴突突地跳。她環(huán)顧四周，
堆滿雜物的出租屋，墻上還貼著學生時代的海報，褪了色，卷了邊。
書架上塞滿了心理學教材和專業(yè)書籍，它們沒能告訴她如何幸福，
只教會她如何分析自己的不幸福。窗外飄來鄰居家的飯香，一家人的說笑聲隱約可聞。
林薇忽然感到一陣窒息——那種被時代列車甩下的恐慌，在夜深人靜時尤其刺骨。
她鬼使神差地點回那條廣告，下載了“真愛配對”APP。注冊過程簡單得令人失望。
只需輸入身份證號，系統(tǒng)自動調取全部個人信息：學歷、職業(yè)、收入、健康檔案、信用記錄，
甚至還有心理咨詢記錄和社交媒體活躍度。最后一道程序是面部掃描，
林薇按照提示對著攝像頭，心里罵了自己一百遍愚蠢?！胺治鲋?..”進度條緩慢爬行。
幾秒鐘后，屏幕上炸開一團煙花。“恭喜！為您找到完美匹配對象：匹配度100%！
”林薇差點把手機扔了。bug，一定是系統(tǒng)出bug了。她林薇，
一個背著房貸、看男人眼光爛到家的普通心理咨詢師，
怎么可能有什么100%匹配的完美對象？可那人的資料已經彈了出來。陳陽，34歲，
建筑師。照片上的男人有著溫和的眼睛和略顯拘謹?shù)男θ荨?/p>
學歷、收入、興趣愛好、甚至情緒管理指數(shù)都與她完美契合。
APP甚至列出他們的基因互補性高達98.7%，標注“理想生育配對”。最荒謬的是，
系統(tǒng)顯示對方也剛剛完成注冊，而她就是他100%匹配的對象?！斑@要是真的，
我直播吃手機。”林薇對著空房間發(fā)誓。但她還是發(fā)送了好友申請。不過三秒，申請通過。
陳陽發(fā)來第一個消息：“系統(tǒng)出bug了吧？”林薇笑出了聲。?他們約在周末見面。
出于安全考慮，林薇選了一家擁擠的咖啡館。她到的時候，陳陽已經在了，正望著窗外出神。
側臉比照片上更立體些，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像是在打什么節(jié)拍?！澳愫?，
bug先生?！绷洲弊叩阶狼?。陳陽回過神，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你好，bug小姐。
”現(xiàn)實中的陳陽比數(shù)據描述的更有趣。他承認注冊APP是因為被家里催得頭疼，
“我媽說我再不結婚她就去參加老年相親團，體驗一下和我同步的感覺。
”林薇咖啡嗆到喉嚨：“我媽說我要是不積極找對象，明年春節(jié)就別回家了，
反正‘親戚問起來都沒臉答’。”他們意外地合拍。聊天從系統(tǒng)認為他們該聊的人文紀錄片，
一路跑偏到最愛吃的垃圾食品和童年干過的蠢事。陳陽小時候把牙膏擠進餅干里騙弟弟吃，
林薇曾經在課堂上放屁然后栽贓給同桌。“這些系統(tǒng)可沒算到?！标愱栒f，眼睛彎成月牙。
“大數(shù)據再大，也裝不下人間煙火。”林薇聳肩。分別時，陳陽送她到地鐵口。晚風有些涼，
他很自然地將外套披在她肩上。動作生澀，甚至有點笨拙，袖口擦過了她的耳朵。
“所以...”陳陽欲言又止，“系統(tǒng)可能...沒出bug？”林薇捏著外套衣角，
布料柔軟，帶著干凈的皂角香和一點他的體溫?！霸贉y試看看？”她說。
?測試期延長到了三個月。他們像所有期待又懼怕親密關系的中年情侶一樣，
小心翼翼地靠近。陳陽記得她不愛吃蔥，她會下意識把他盤子里的青椒夾走。
他們一起逛超市，討論衛(wèi)生紙該買哪種折扣；也會在雨夜裹著同一條毛毯看老電影，
為虛構的人物命運唏噓。但系統(tǒng)無處不在。每次約會結束，
分）”“對方是否表現(xiàn)出如下特質：耐心、幽默、體貼...”更絕的是“矛盾調解”功能。
有一次他們因為周末去哪玩爭執(zhí)不下，林薇想宅著，陳陽要爬山。
系統(tǒng)立即推送：“檢測到輕微分歧。推薦方案：周六上午戶外徒步（滿足用戶2運動需求），
下午家庭影院（滿足用戶1休閑偏好）。附：附近爬山路線及最新電影資源。
”陳陽大笑：“看，多完美！”林薇卻感到一絲不適。這種被計算、被安排的“完美”，
像糖精——甜得不真實。不過總體上，一切好得超乎想象。陳陽體貼、負責，情緒穩(wěn)定。
他會因為她一句“有點感冒”下班就送來藥和粥，也會在她工作壓力大時默默處理好瑣事。
就連林薇的母親，在視頻查崗后都難得表揚：“小陳看著靠譜，這回你可算找準了。
”找準了。好像愛情是射擊游戲，瞄準就行。只有一次，林薇隱約覺得不對勁。
那天他們在陳陽家做飯，她無意翻出一本舊相冊。照片上的陳陽大學時代竟是朋克打扮，
頭發(fā)染得絢爛，臂彎里挎著個笑容明媚的女孩?！巴郏耆胂蟛怀?。”林薇驚嘆。
陳陽迅速合上相冊塞回抽屜：“誰還沒個非主流時期?！彼驳剞D換話題，
那天剩下的時間都有些心不在焉。APP當晚推送的“匹配度日報”依然堅挺：99.9%。
林薇盯著那數(shù)字，第一次心生疑慮：系統(tǒng)到底在匹配什么？又是基于什么，排除了什么？
?求婚發(fā)生在交往的第四個月。毫無懸念，在系統(tǒng)推薦的“最適合求婚餐廳TOP1”，
吃著系統(tǒng)標注“雙方都喜愛”的菜肴。陳陽拿出戒指，
臺詞磕絆卻真誠：“系統(tǒng)說我們是100%，但我覺得，它可能低估了。林薇，
你愿意...”鄰桌的陌生人已經開始鼓掌。林薇看著戒指上閃爍的光，
又看向陳陽額角細微的汗。一切都太標準，太正確，像排演好的戲劇。她該感動落淚的。
可腦海里閃過的，卻是上次家庭聚會，表哥表嫂那對系統(tǒng)匹配度0%的冤家。
兩人飯桌上還在互嗆，表嫂抱怨表哥襪子亂扔，表哥吐槽表嫂追劇太吵。可表哥說話時，
手一直自然地搭在表嫂椅背上。而陳陽，從未在公開場合與她有過那樣下意識的親昵。
“我愿意?！绷洲甭犚娮约赫f。掌聲更熱烈了。陳陽如釋重負地笑了，擁抱她。
他的懷抱溫暖，心跳平穩(wěn)，完美得像宣傳片。當晚，“國民情侶誕生！
首對100%匹配夫妻成功訂婚！”的新聞就推送到了所有用戶的首頁。
林薇和陳陽的臉被打上光暈，配上字幕：科技賦能愛情，精準告別孤獨。她的手機炸了。
祝福和質疑齊飛。閨蜜直言：“牛逼！
但你們這快得像是被系統(tǒng)拿槍逼著...”林薇只能回一串哈哈哈。她點開陳陽的聊天窗口，
輸入：“忽然就全民圍觀了...感覺好奇妙?！彼牒退牧倪@種不真實感。
陳陽秒回：“嗯。早點睡，明天還要和婚慶團隊見面。系統(tǒng)推薦了三家，我發(fā)你。
”后面跟著三個標準化笑臉。林薇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方，最終沒再打字。她點開APP后臺，
找到那個“情感深度分析”版塊——付費才能解鎖的深度報告。她付了款。
進度條再次緩緩移動。這一次，沒有煙花。報告冰冷而詳細。
陽-強烈需求規(guī)避沖突及傳統(tǒng)家庭模式...”一行加粗的小字標注：“注：基于算法評估，
雙方在浪漫激情與自發(fā)情感聯(lián)結維度分值顯著偏低，
但上述維度權重已根據用戶初始設置（‘尋求穩(wěn)定婚姻’）下調。不影響總體匹配評分。
”林薇的指尖涼了下去。原來不是100%。只是系統(tǒng)把她最在意的“穩(wěn)定”，
和他最在意的“傳統(tǒng)”，置了頂。而那些她不那么看重，
或者干脆忽略的東西——心跳加速、靈魂碰撞、非你不可的宿命感，
被系統(tǒng)聰明地折疊、隱藏了。他們完美地匹配了彼此對“婚姻”的需求，
而非對“愛人”的渴望。?婚禮籌備按部就班。系統(tǒng)推薦的婚慶公司提供了三套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