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大言不慚地說要打朕，如今怎么就慫了？連抬頭看朕都不敢了？”
小燕子聽了這話，哪里還敢再當(dāng)縮頭烏龜。她只好硬著頭皮抬起她那高貴的頭顱來。
哎……呸！都這光景了，還提什么高貴不高貴的！眼下先把皇阿瑪哄開心才是頭等大事。
“皇阿瑪，您聽我解釋，事情真不是您看到和聽到的那樣。”
“行，那你就給朕說說，什么叫‘打的朕’……那什么……”乾隆實在沒法把后面的話說出口。
小燕子在心里把自己罵了不下一百遍，怎么就不能先弄清楚情況再動手呢？真是吃一百次虧，都學(xué)不乖。
“呵呵……那個，皇阿瑪，這純屬誤會。我聽見外頭有動靜，還以為是皇后娘娘派來盯梢的呢。所以……我才一下子沖了出來。
您一開始又沒出聲，我又是背對著您的，哪兒能知道拎著我的人是您?。?/p>
我要是早知道是您，就算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對您說那樣的話呀。我愛您都來不及，怎么會打您呢！這完完全全就是個美麗的誤會！”
小燕子那句“愛您都來不及”，瞬間就把乾隆心里那點(diǎn)怨氣沖散了不少。即便清楚她說的“愛”并非自己期盼的那種，可他心里還是美滋滋的。
若是以前有人跟他講，他會這般癡迷一個女人，癡迷到甘愿放下帝王的尊嚴(yán)，想方設(shè)法地靠近她，讓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那他定會重重責(zé)罰那人，在愛上她之前，他向來秉持著逢場作戲、不動真心的念頭！可從愛上她的那一刻起，心便不再由自己掌控了。
小燕子見乾隆半天沒回應(yīng)，還以為他在琢磨著怎么罰自己。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耍起了賴皮。
一把抱住乾隆的胳膊，撒著嬌說：“皇阿瑪，您大人有大量，這次就原諒我好不好？我真不是故意的。”
乾隆本就沒打算罰她，不過是想逗逗她罷了。
“你怎么會覺得外面有動靜，就一定會是皇后派來的人？以前發(fā)生過這樣的事？”
“那倒沒有，可皇后不是一直跟我不對付嘛！我也想不出這宮里，還有誰會跟我有過節(jié)?！?/p>
“小燕子，沒有證據(jù)的事可不能亂說，知道嗎？”
“皇阿瑪，您這是什么意思呀！您這是在幫皇后娘娘說話？”
乾隆嘆了口氣，這小祖宗，該怎么跟她講才好呢？
“朕不是要幫她，你在沒拿到確鑿證據(jù)之前，就說是她做的，這行不通。要是她反過來說你污蔑她，你怎么辦？
這宮里雖然糟心事多，很多事也無需追根究底。但……你要是想指認(rèn)她監(jiān)視你，就必須得有鐵一般的證據(jù)。
就像今兒早上，明明是朕在你窗外嘆氣，你都沒查證，就一股腦兒按到皇后頭上了。
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別人會怎么看你？雖說朕說了會護(hù)著你，但朕總有顧及不到的時候。到時你又該如何自處？
小燕子，你要記住——要么別出手，要么出手就必須一擊必殺！”
小燕子愣了愣，看著乾隆臉上難得的嚴(yán)肅，剛才那點(diǎn)委屈和不服氣忽然就散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手指無意識地?fù)钢〉男淇?，聲音也低了些：“皇阿瑪……我剛才就是急了嘛?！?/p>
“急有什么用？”
乾隆抬手，指腹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尖，“你這性子，就像團(tuán)火，一點(diǎn)就著。可這宮里的人，個個都跟揣著明白裝糊涂的狐貍似的，你這么莽撞，不是等著讓人抓把柄？”
小燕子低下頭，踢了踢腳下的地磚，嘴里嘟囔著：“我知道了……我就是……就是一聽見門外有動靜，就想起她以前總跟我找茬，腦子一熱就……”
“腦子一熱？”乾隆哼了聲，語氣卻軟了，“下次再熱，先摸清楚對方是誰。不然哪天讓人賣了，你還幫著數(shù)銀子。”
“才不會！”小燕子立刻抬頭，眼珠子一轉(zhuǎn)。
乾隆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那點(diǎn)柔軟又涌了上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朕是怕你自己吃虧。你要是真受了委屈，朕自然替你做主，但前提是，你得先學(xué)會保護(hù)自己。”
小燕子心里忽然暖烘烘的，就像曬了太陽似的。她重重地點(diǎn)點(diǎn)頭，難得正經(jīng)地說：“嗯！皇阿瑪，我記住了！我這下真的懂了。您就不是在幫著皇后，您是怕我吃虧?！?/p>
她蹭了蹭乾隆的胳膊，像只剛被順毛的小貓，“宮里的彎彎繞繞我是不如您懂，以后我不瞎猜了，也不冒冒失失的。要是真有人找我茬，我先忍著，等抓著實據(jù)了，再……再給她來個‘一擊必殺’！”
最后四個字說得又快又急，帶著點(diǎn)她慣有的莽撞勁兒，卻讓乾隆忍不住笑了。他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語氣軟了下來：“這才對。朕的小燕子，得學(xué)會護(hù)著自己。”
小燕子心里暖烘烘的，剛才還覺得皇阿瑪是在兇她，這會兒才明白，他是把宮里的厲害處掰開揉碎了教她。她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那皇阿瑪可得多教教我！不然我下次再犯傻，您可不許再板著臉嚇唬我了?！?/p>
“你呀?！鼻↑c(diǎn)了點(diǎn)她的額頭，眼里的寵溺幾乎要溢出來，“再犯傻，朕就罰你抄一百遍《論語》?！?/p>
“??？不要啊！”
小燕子立刻苦了臉，抱著他的胳膊又開始搖，“皇阿瑪您最疼我了，肯定舍不得……”
看著她耍賴的模樣，乾隆心里那點(diǎn)殘存的嚴(yán)肅也煙消云散了。這宮里的風(fēng)雨再大，他只想著，能護(hù)著這只莽撞又真誠的小燕子，久一點(diǎn)，再久一點(diǎn)。
“皇阿瑪，您今兒不用上朝嗎？這天都亮了！”
“昨日不是跟你說了嗎？今天要去射擊場巡視，朕本來是想來問問你要不要去的，結(jié)果鬧了這么一出。”
“真的嗎？皇阿瑪，我以為經(jīng)過昨晚我做的那些事兒，您不會帶我去了呢?！?/p>
“昨晚你做的什么事？”乾隆明知故問。
“就是……就是……把那些綠頭牌都給退回去的事兒??！還有我說的那些話?；拾?，對不起！昨晚是我魯莽了，不該那么做的。
而且我還說了那樣的話！皇阿瑪，我那樣說不是因為我對您有非分之想，我……我就是怕您會因為她們，就不對我好了。我不想失去您，我也很害怕您會不要我了?！?/p>
小燕子說著說著，眼圈都泛了紅，聲音也帶了些哽咽。要知道她平常是最不屑哭的了，乾隆嘆了口氣，將她攬進(jìn)懷里哄著。
“小燕子你要記著——愛新覺羅·弘歷，永遠(yuǎn)不會不要小燕子?！?/p>
“愛新覺羅·弘歷永遠(yuǎn)不會不要小燕子？皇阿瑪，不應(yīng)該是皇阿瑪永遠(yuǎn)不會不要小燕子嗎？”
“你總有一天會懂的?！?/p>
乾隆低聲呢喃著，希望那一天不會讓他等太久。
“哦，那我們現(xiàn)在出發(fā)去射擊場嗎？”
乾隆看了看小燕子頭上那個歪歪扭扭的發(fā)髻皺了皺眉，“你這發(fā)髻是你自己梳的？都歪成什么樣子了？春蘭呢？她就是這么照顧你的？”
“皇阿瑪，您誤會了，先別生氣。是我不讓春蘭在屋里陪著我的，您也知道我之前過的那些日子。
我根本就不習(xí)慣有人服侍我，但是春蘭也不是什么都不用做的。我之前的梳妝打扮都是她負(fù)責(zé)的，今兒不是太早了嘛！
我才自個動手的，只是我不太會梳這發(fā)髻，所以就歪歪扭扭的了?；拾?，要不您等我一會兒，我去讓春蘭重新給我梳一個?！?/p>
“不用叫她了，朕給你梳。”
“您給我梳？？？皇阿瑪，我沒聽錯吧？您會梳發(fā)髻？”
“朕梳的，不會比其他人的差?！?/p>
乾隆直接拉著小燕子的胳膊進(jìn)了屋，將她按坐到梳妝臺前。將她自己梳得歪歪扭扭的發(fā)髻給拆了，拿起梳子開始為小燕子梳發(fā)髻。
乾隆的手指在小燕子的發(fā)絲間穿梭，綰、繞、插簪的動作一氣呵成，仿佛演練過千百遍。銅鏡里，那二把頭梳得周正又雅致，連鬢邊垂落的碎發(fā)都透著幾分精心。
小燕子摸著頭上服帖的發(fā)髻，眼睛瞪得溜圓：“皇阿瑪，您這手藝也太神了！比春蘭梳得還順手呢！您以前……總給后宮的娘娘們梳嗎？”話一出口，她自己都沒察覺，尾音里悄悄裹了點(diǎn)說不清的別扭。
乾隆正用指尖替她將一支珠花別在發(fā)髻側(cè)方，聞言動作微頓，鏡中映出的眼神沉了沉，隨即又漾開些淺淡的笑意，指尖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你當(dāng)朕是梳頭匠？朕之前并不會梳發(fā)髻，最近才學(xué)的?！?/p>
“學(xué)的？皇阿瑪，您為什么要學(xué)梳發(fā)髻呀？您想給誰梳?。俊?/p>
“你是第一個，朕還未給其他人梳過?！鼻≡谛睦镒猿暗溃簽榱四悖薏恢雷隽硕嗌俦静粫プ龅氖虑?。可你卻絲毫不懂朕對你的心意。
“真的嗎？那皇阿瑪可以一直都不要給別人梳嗎？”
小燕子的話讓乾隆心底又燃起了一絲希望，她其實對他也是有感覺的嗎？
“為什么不能給別人梳？”
小燕子手指無意識地卷著梳妝臺上的流蘇，眼睛盯著銅鏡里自己頭上的珠花，聲音悶悶的：“就是……就是覺得別扭嘛。”
她頓了頓，又抬頭沖鏡中的乾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皇阿瑪?shù)氖炙囘@么好，要是給別人梳了，她們肯定會天天纏著您，到時候您哪還有功夫教我射箭、講江湖故事呀？”
她沒說出口的是，方才想到他給別的女子梳發(fā)髻的模樣，心里就像被小針扎了下，密密麻麻地不舒服。
可她只當(dāng)是怕皇阿瑪被人分走了，就像小時候在街頭，好不容易搶來的糖，絕不肯分給旁人半顆。
“傻丫頭?！?/p>
乾隆抬起手，指尖劃過她鬢角的碎發(fā)，語氣放得極柔，“只要你想，朕便只給你梳。”
小燕子立刻笑開了，轉(zhuǎn)身抱住乾隆的腰，微微仰頭看著他，眼里亮晶晶的。也不管抱著乾隆腰的這個舉動合不合規(guī)矩：“皇阿瑪最好了！”
她鼻尖蹭到他的衣服，聞到了那股清冽的龍涎香，心里忽然暖得像揣了個小太陽，比當(dāng)年在大雜院烤火還暖和。只是這感覺是什么，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只知道挨著他，就覺得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