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沉，養(yǎng)心殿外的光線一點點暗了下來。敬事房的小太監(jiān)端著放著綠頭牌的托盤，腳步輕緩地走到殿外。
守在門口的小路子見了，連忙上前接過托盤，指尖不經(jīng)意間觸到微涼的牌面，他斂了斂神，低著頭快步往殿內走去，鞋履踩在金磚上，只發(fā)出極輕的聲響。
小路子端著托盤輕步走到乾隆跟前，身子微躬，雙臂穩(wěn)穩(wěn)抬起，將托盤恭恭敬敬舉至乾隆面前，聲音壓得低而勻凈：“皇上，時辰到了，該翻牌子了?！?/p>
他垂著眼簾，視線落在托盤邊緣，不敢有半分逾矩，那托盤端得紋絲不動，可見得是練了多年的功夫。
“翻牌子？皇阿瑪，什么是翻牌子？你為什么要翻牌子？”
小燕子看著那托盤里的綠頭牌，一臉的疑惑。
“你……不知道翻牌子是什么意思？”乾隆有些尷尬，但又覺得這似乎是一次他可以試探她的機會。
“不知道啊！也沒人跟我說過啊?！毙⊙嘧涌粗斜P里面的牌子，最顯眼處的寫著令妃。“咦？皇阿瑪，這上面有令妃娘娘?！?/p>
“你認得那兩個字？”
“嗯，紫薇教過的，所以我認得。其他的字我基本上也認得，只是……為什么會把她們的封號寫在上面？還要讓您翻？”
小路子端著托盤侍立一旁，手臂雖穩(wěn)，指節(jié)卻悄悄泛了白，心里頭早像揣了只亂撞的兔子，七上八下慌得不成。
皇上對還珠格格的那點心思，他是知曉的。他今兒個偏趁格格還在這兒，硬著頭皮把這牌子端了進來，是想著或許能借這翻牌子一事，讓皇上試試格格的心思。
此刻，他站在原地，只覺得后背一陣陣發(fā)緊——這一步到底是對是錯，他竟半點把握也無。
可事到如今，木已成舟，再揣著這份擔憂，又有什么用呢？他暗自咬了咬牙，眼觀鼻鼻觀心，只盼著皇上能遂了心意，自己也能少擔些驚惶。
“皇阿瑪，您怎么不說話呀？”
“翻牌子是什么意思，皇阿瑪不好跟你說?！?/p>
乾隆一臉為難的樣子，把小燕子所有的好奇心都給勾了起來。
“不好說？有什么不好說的呀？您直接跟我說，這翻牌子是做什么的不就好了嗎？皇阿瑪，你快說嘛?！?/p>
“這是你自己要聽的，不后悔？”
“我小燕子女俠，什么時候后悔過？您說就是了。”
“這些牌子，朕翻了誰的，誰就要來這里陪朕。”
“陪您？皇阿瑪，我不是在這兒嗎？為什么還要別人來陪你？我陪您不行嗎？”
“咳咳……咳咳……”
乾隆和小路子同時咳了個昏天黑地，小燕子不說話則已，一說話那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你倆這是怎么了？集體被口水嗆著了？都多大的人了？還能被口水嗆成這個樣子?！?/p>
“小燕子，剛剛朕的話還沒說完整。陪朕不是你以為的那種陪。是……”
“是什么？”
“小路子，牌子放下，你先出去?！?/p>
“嗻?！?/p>
小路子如蒙大赦，立即就放下托盤，一溜煙兒的就不見了人影。
“小路子公公這腳下功夫是愈發(fā)的快了，一眨眼人就不見了?；拾?，這些牌子您要翻嗎？”
乾隆看著對此一竅不通的小燕子，心里那股無力感愈發(fā)明顯。但……他還是要試試，他要一步一步逼著她懂。
“小燕子，皇阿瑪今晚翻不翻牌子，由你決定?！?/p>
“我決定？我能決定皇阿瑪您的事嗎？”
“當然能，皇阿瑪給你這個特權?！?/p>
“那您先說說，翻到哪個牌子時，牌子上的人都具體要做些什么？只是陪著您談天說地嗎？您每晚都要翻牌子嗎？可是今晚我不是在這兒嗎？您何必舍近求遠？我陪您不就好了？”
“小燕子，你成語都懂了這么多，為什么偏偏就不懂這些呢？”
乾隆悠悠的說著，聲音雖小的可憐，但小燕子還是聽清楚了的。
“成語那不是有人教我嘛！這翻牌子是什么個意思，也沒人教過我啊？以前在宮外的時候，我也沒見過這陣仗啊。我哪里會知道這是什么意思?！?/p>
“好，你不懂，皇阿瑪可以跟你說。”
“這牌子上寫著的名字，都是皇阿瑪?shù)腻印；拾敺秸l的牌子，誰就要到這里來陪皇阿瑪一起休息?！?/p>
乾隆還是沒辦法這么直白的把“睡覺”，這兩個字說出來。
“休息？皇阿瑪，您說的不會是睡覺吧？”
“你知道？”乾隆有些驚訝，剛剛不還什么都不懂的樣子嗎？
“這個時候來陪您休息，不就是睡覺的意思嗎？您都多大了？睡覺還要人陪啊，我一直都是一個人睡的啊，我都沒怕過。您怎么還不敢一個人睡了?！?/p>
小燕子的話，讓乾隆心中的無力感更強了。看來還是他太高估這丫頭了，不跟她直白的說，她是不會懂的。
乾隆豁出去了，“小燕子，你知道孩子是怎么出來的嗎？”
“呵呵呵……皇阿瑪，您是怎么了？今晚盡說些奇奇怪怪的話，孩子還能怎么出來的？當然是娘親生出來的啊。”
“生出來，那也要先揣到娘親的肚子里去，娘親才能生出來的吧？那你知道怎么揣進去嗎？”
小燕子搖了搖頭，她是真的不知道。
“朕可以告訴你，但你不許后悔，是你自己要聽的?！?/p>
“嗯，不后悔，您說。”
“朕翻了她們的牌子，敬事房的太監(jiān)就會把她們脫光了，用被子裹好抬到朕的床上。朕會對她們做一些男人會對女人做的事兒，然后她們的肚子里就會有孩子了。
這下，你明白了嗎？嗯？”
“脫光了”、“男人會對女人做的事兒”、“這樣她們就會有孩子了”
這幾句話不斷沖擊著小燕子的腦細胞，她好像想明白了一點兒。她那張小臉兒頓時紅得像猴子的屁股一樣。
此刻，還真的應了那句——滿山的猴子，我腚最紅。
“我……我……我要回去了，皇阿瑪告辭?！?/p>
小燕子站起身，撒腿就想跑。
“站?。‰尥饽阕吡藛?？你還沒回答朕，朕要不要翻她們的牌子？”
小燕子已經(jīng)在心里罵了自己一百遍了，怎么就改不了這好奇心重的毛病呢？這下好了，沾上了就跑不掉了，還非得給個答案才行了。
小燕子認命的轉過身，看著乾隆說道：“皇阿瑪，您就別為難我了。您要她們陪您，是不是就是要生孩子的？那這事兒怎么能輪到我來決定嘛。您把我剛剛說的話，當個屁放了，一個不夠，您就多放幾個行不行？”
“放肆！你這是說的什么話?！?/p>
乾隆一張俊臉漲的緋紅，自己就不該對這丫頭抱有什么奢望。氣死他了！
“那您要我怎么說嘛！我剛剛那是沒想明白那翻牌子是什么意思，才說我也可以陪您的，那我現(xiàn)在多多少少都明白了一些的。
那我怎么還能那么大言不慚的說，我也可以陪您。您大人有大量，放我回去行不行？”
“如果朕說不行呢？”
“不行？您怎么能說不行呢？這必須得行啊！皇阿瑪，我真不能陪您啊！您是我皇阿瑪啊?！?/p>
乾隆深呼吸了一下，轉變策略道：“那你最想她們中的誰來陪朕？你選一個出來。”
小燕子知道今兒個不選一個出來是肯定不行了，她只能硬著頭皮走到托盤前。這個看看，那個瞧瞧。
突然就覺得這些牌子真是有些礙眼了，頭頂一片綠，有什么好選的。
“皇阿瑪，我選不出來，要不……您都給退回去？這些牌子我一個都不喜歡！”
“哦？為何？令妃的，你也不喜歡嗎？你跟她不是一向交好的嗎？”
“皇阿瑪，您要我選，我說了，您又不聽我的。”
“但你總得告訴皇阿瑪，你為什么一個都不喜歡吧？”
“我為什么一個都不喜歡？”
小燕子干脆又走回來，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了。她為什么會一個都不喜歡呢？明明令妃對她很好的??？為什么看到她的牌子，也不喜歡呢？
“如果皇阿瑪對她們很好，你會不高興嗎？”
小燕子聞言，“噌”的一下抬起頭看著乾隆?！澳鸀槭裁匆獙λ齻兒芎冒?？比對我還要好嗎？”
“如果是這樣呢？”
“您為什么要這樣呢？您怎么可以這樣呢？您不能有了她們，就不要我了吧？就不對我好了吧？”
“小燕子，她們和你是不一樣的。她們可以跟朕在一起，而你不行。”
“我……”
小燕子不高興了，“您想讓誰陪，就讓誰陪吧！我要回去了。”
小燕子站起身，連禮都沒行。就徑直往外走去，走了一半后，又返回來將托盤都端走了。
“我?guī)湍€回去，您早點休息?！?/p>
小燕子直接將托盤端到外面交給了小路子，“皇阿瑪說他一個都不喜歡，以后都不用再送了?！?/p>
小燕子話剛出口，就連她自己都驚訝到了。她怎么會這么說，可說都說了，還能收回來嗎？
小路子也是驚呆了，這是皇上說的？跟出來的乾隆聽到小燕子的話后，笑得就像地主家的傻兒子一樣。
回到西暖閣的小燕子失眠了，今晚的經(jīng)歷太費腦子了。很多事情她都想不太明白，皇阿瑪這般逼她非選一個出來是什么意思??？
自己將牌子都退了回去，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都在想什么呢？他是我皇阿瑪啊？我那樣做是不對的，我剛剛會退回去，肯定是因為怕皇阿瑪喜歡她們后，就不喜歡我，就不對我好了。
可我是皇阿瑪?shù)呐畠喊。齻冇植灰粯?！皇阿瑪怎么可能會因為她們就不對我好了嘛！我真是想太多了，明天得去找皇阿瑪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