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璃攥緊了那串血珀佛珠,一步步,蹣跚而堅定地,向著那片代表著無盡危險和未知的黑暗走去。
她的復(fù)仇,才剛剛開始。
冰冷的雨水像鞭子一樣抽打在臉上、身上,混合著泥濘和后背滲出的那點詭異的金色液體,帶來一種粘膩而灼熱的觸感。味覺的喪失讓這個世界變得有些失真,口腔里只有雨水冰冷的體積感,卻嘗不出它的清澈或污濁,也嘗不到自己鮮血應(yīng)有的鐵銹味。這種空洞感加深了此刻處境的荒誕。
巷子的黑暗并非完全的死寂。遠(yuǎn)處宴會廳的喧囂隱約可聞,更象是某種背景噪音,襯托出此地的孤絕。程家保鏢的搜索聲似乎暫時被暴雨和錯綜復(fù)雜的小巷岔路引向了別處。
江若璃靠著濕冷粗糙的磚墻,劇烈地喘息著。腎上腺素的效果正在消退,疲憊和疼痛如同潮水般涌上來,尤其是后背被程伽羅抓傷的地方,那金色的液體滲出時帶著一種奇異的、微微發(fā)燙的癢意。
她攤開手心,那串血珀佛珠在雨水的沖刷下,顏色愈發(fā)深沉妖異,仿佛內(nèi)里有血液在自行流動。每一顆刻著的梵文都象是活了過來,在微弱的光線下扭曲、低語。
程硯清……
他最后那句話,像一枚冰釘,鑿進(jìn)了她的顱骨。
“你母親臨死前,也是這么看著我?!?/p>
什么意思?他認(rèn)識母親?母親死的時候,他在場?那場被定義為意外的事故……難道另有隱情?
無數(shù)疑問瘋狂滋生,但此刻不是深究的時候。系統(tǒng)的倒計時像懸在頭頂?shù)倪_(dá)摩克利斯之劍。
【新任務(wù):荷花池底的秘密】
【剩余時間:23:59:59】
【任務(wù)目標(biāo):于程家老宅荷花池底,找到母親遺留的關(guān)鍵證據(jù)】
程家老宅……那是比舉辦婚禮的這座新別墅守衛(wèi)更加森嚴(yán)、也更加詭異的地方。尤其是那個荷花池,母親生前確實常去,甚至那張被粉碎的照片背景就是那里??沙氐啄苡惺裁??
她下意識地又摸了一下后背,指尖再次沾染上那微粘的金色液體。這到底是什么?程伽羅的抓傷絕不至于如此。是系統(tǒng)帶來的變異?還是……別的什么?
“滴答。”
不是雨聲。是血珠滴落的聲音,但源自她手中的佛珠。
江若凝神看去,發(fā)現(xiàn)其中
一顆血珀珠子,似乎因為剛才的顛簸或她手心的溫度,表面出現(xiàn)了一道極其細(xì)微的裂紋。
一滴深紅色的、近乎黑色的粘稠液體,正從裂紋中緩緩滲出,滴落在泥水中,竟發(fā)出輕微的“滋滋”聲,冒起一絲幾乎看不見的白煙。
這不是普通的佛珠!
她強忍著不適和虛弱,仔細(xì)端詳。裂紋內(nèi)部,似乎有極其微弱的金屬光澤一閃而過。
微型芯片?還是別的什么?母親遺物?
系統(tǒng)的提示似乎得到了印證。
必須立刻離開這里!程家的人隨時可能搜過來。老宅在城郊,距離這里很遠(yuǎn),暴雨天氣,交通也是個問題。
她撕下婚紗最內(nèi)層相對干凈柔軟的襯裙,胡亂包扎了一下后背和腳上的傷口,又將那串佛珠小心翼翼地在手腕上纏了幾圈,用寬大的袖口遮掩住。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帶著土腥味的空氣,毅然步入了更深的雨幕和黑暗之中。
暴雨成了她最好的掩護(hù)。
憑借著對這座城市角落的熟悉(多是母親生前帶她走過的安靜小路),以及系統(tǒng)偶爾提供的、極其簡略的【左轉(zhuǎn)】、【前方有監(jiān)控規(guī)避】的提示,江若璃有驚無險地避開了幾波明顯的搜索隊伍。
她身無分文,手機在逃跑時也掉了?;榧喥茽€,赤著雙腳,渾身濕透,樣子凄慘得像個小丑。
在一處廢棄的公交站臺暫避時,一輛黑色的轎車無聲無息地滑到她面前停下。車窗降下,露出一張精明干練的年輕男人的臉,副駕駛上坐著一位氣質(zhì)冷冽的女人。
“江小姐?”男人開口,語氣沒有波瀾,“三爺讓我們送您一程?!?/p>
江若璃的心臟猛地一縮。
程硯清!他果然沒打算就這么放過她!他是要抓她回去?還是……
【檢測到程硯清下屬:阿夜(司機),凌薇(助理)】
【危險系數(shù):三星級】
【建議:謹(jǐn)慎接觸,或可利用?!?/p>
利用?怎么利用?她現(xiàn)在一無所有。
就在她遲疑的瞬間,后車窗也降下了一半。里面沒有程硯清,只有一個空的座位,以及一股極淡的、屬于程硯清身上的冷冽檀香,混合著一種……藥味?
凌薇下了車,打開后車門,聲音和她的人一樣冷:“江小姐,請。雨大,您需要處理傷口。三爺說,您想去的地方,我們可以送您到附近?!?/p>
她知道她想去哪里?程硯清猜到了?還是那系統(tǒng)所謂的“魅惑藥水”和她的“表演”,真的對他起了一絲作用?可他明明看起來完全不受影響……
沒有更好的選擇。留下,遲早被程伽羅的人找到,下場只會更慘。
江若璃咬了咬牙,鉆進(jìn)了車?yán)铩?/p>
車內(nèi)溫暖干燥,與她身上的濕冷形成鮮明對比。凌薇遞給她一條干凈的毛毯和一瓶水,然后便不再看她,仿佛她只是一件需要按指令運送的物品。
阿夜沉默地開著車,車子平穩(wěn)地駛?cè)胗昴?,朝著城郊的方向?/p>
江若璃裹緊毛毯,味覺喪失讓她連水的味道都嘗不出,只能感覺到液體滑過喉嚨的滋潤感。她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了一絲,疲憊便排山倒海般襲來。但她不敢睡,目光警惕地掃過車內(nèi)每一個細(xì)節(jié),最后落在手腕被袖口遮掩的佛珠上。
程硯清到底想干什么?他提及母親,是暗示,是威脅,還是……某種試探?
車子沒有直接開到程家老宅,而是在距離老宅尚有兩公里左右的一處偏僻林蔭道邊停下。
“只能到這里了,江小姐?!绷柁遍_口,遞過來一個不大的黑色帆布包,“里面有干凈的衣服、鞋子、一點現(xiàn)金,還有……三爺給您的‘小禮物’?!?/p>
江若璃接過包,沉甸甸的。
“他為什么幫我?”
凌薇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三爺?shù)男乃?,不是我們能揣測的。他只讓我?guī)б痪湓捊o您——”
她頓了頓,看著江若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復(fù):“‘池水冰冷,小心別染上風(fēng)寒。有些東西,看著像寶,或許是禍?!?/p>
說完,她示意阿夜打開車門。
江若璃拎著包下了車,黑色的轎車沒有絲毫停留,無聲地消失在雨幕中,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她站在原地,迅速打開帆布包。里面是一套黑色的運動服、一雙運動鞋、一疊現(xiàn)金,還有……一把造型奇特、像某種考古工具的小巧金屬撬棍,以及一個防水性極佳的強光手電。
程硯清連這個都準(zhǔn)備好了?他仿佛洞悉了一切,包括她的任務(wù)目標(biāo)?
那句警告又是什么意思?池底的東西是禍?
【警告:目標(biāo)人物程硯清意圖不明,宿主請保持警惕。任務(wù)倒計時:23:10:17】
系統(tǒng)的警告讓她清醒過來。無論程硯清想做什么,她都沒有回頭路了。
她迅速找了一處茂密的灌木叢后換掉身上破爛的婚紗,穿上干爽的衣服鞋子,將現(xiàn)金和工具塞進(jìn)口袋,將那件染血的婚紗深深埋進(jìn)落葉堆下。
做完這一切,她看向程家老宅的方向。雨勢稍減,但夜色更濃。那座古老的宅院在雨夜里,像一頭蟄伏的、沉默的巨獸。
而荷花池,就是巨獸心臟旁最危險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