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次被我的“葷段子”嚇跑之后,玄塵有好幾天沒敢主動湊到我跟前。
他總是離我遠(yuǎn)遠(yuǎn)的,找個角落盤腿打坐,嘴里念念有詞,但眼神卻總是不受控制地往我這邊瞟。
那樣子,活像一只受了驚嚇,卻又忍不住好奇的小貓。
我也不去逗他,樂得清靜。
這天中午,我正在院子里收拾曬干的草藥,準(zhǔn)備晚上泡澡用。
玄塵大概是覺得自己身為“渡化者”,這么一直躲著也不是辦法,終于鼓起勇氣,又走了過來。
他手里端著一個木碗,里面是些清水煮的野菜和幾個寡淡的野果。
這是他給自己準(zhǔn)備的“齋飯”。
他走到我面前,把碗遞給我,臉上沒什么表情,但語氣卻有點生硬:“施主,該用膳了?!?/p>
我瞥了一眼那碗能刮掉三層油水的“草”,嫌棄地擺擺手:“不吃,沒胃口?!?/p>
他似乎早就料到我會這么說,抿了抿唇,說道:“五谷雜(注:此處應(yīng)為五谷雜糧,原文可能有誤)乃身外之物,果腹即可,不應(yīng)貪戀口腹之欲?!?/p>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要是連吃都不能吃得痛快,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我拍了拍手上的草藥屑,站起身,“小和尚,你別吃你那草了,今天姐姐帶你嘗點人間美味?!?/p>
玄塵一愣:“什么?”
我沒回答,直接拉起他的手腕,就往谷外走。
他的手腕很涼,皮膚細(xì)膩,手感好得不像話。
他下意識地想掙脫,但被我死死攥著,掙了兩下沒掙開,一張俊臉又開始泛紅,只好任由我拖著他走。
“施主!男女授受不親!你……”
“哎呀,別念了!”我回頭瞪他一眼,“再念叨,我把你嘴堵上!”
他立刻閉嘴了,只是那雙清澈的眼睛里,寫滿了不解和一絲絲的……緊張。
我?guī)チ穗x桃花谷最近的一座小鎮(zhèn)。
鎮(zhèn)子不大,但很熱鬧,街上人來人往,叫賣聲、說笑聲不絕于耳。
玄塵從小在寺廟長大,哪里見過這等凡俗景象,一進(jìn)鎮(zhèn)子,整個人都懵了,東張西望,看什么都新奇。
我像個領(lǐng)著孩子春游的家長,心情大好。
我拉著他,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最后在一家門臉不大,但香氣最霸道的店門口停了下來。
門楣上掛著個招牌——“李記麻辣火鍋”。
那股子夾雜著牛油、辣椒、花椒的復(fù)合香氣,簡直是霸道得不講道理,直往人鼻子里鉆。
玄-塵聞到這股味道,忍不住皺了皺眉,顯然是有些不適應(yīng)。
“這是何處?”他問道。
“人間天堂?!蔽覜_他神秘一笑,不由分說地就把他拽了進(jìn)去。
店里生意火爆,我們好不容易才在角落找了個位置。
我熟門熟路地點了最辣的鍋底,又點了滿滿一桌子的肥牛、毛肚、黃喉、鴨腸……
很快,一口紅浪翻滾的銅鍋就端了上來。
看著那鍋里咕嚕咕嚕冒著泡的紅油,還有上面漂浮著的密密麻麻的辣椒和花椒,玄塵那張清冷的俊臉,第一次露出了近似“驚恐”的神色。
“這……這如何能食?”他指著那鍋紅湯,聲音都有些發(fā)顫。
“就這么食?!蔽見A起一片薄如蟬翼的肥牛,在滾燙的紅油里七上八下地涮了涮,然后蘸上蒜泥香油,一口塞進(jìn)嘴里。
“唔……好吃!”
我幸福地瞇起了眼睛。
那股子鮮香麻辣的味道,在舌尖上瞬間爆炸開來,簡直是靈魂都在戰(zhàn)栗。
我看著對面一臉呆滯的玄-塵,又夾起一片毛肚,涮好了,直接遞到他嘴邊。
“來,嘗嘗,保證你吃一口就還俗?!?/p>
玄塵嚇得連連后退,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貧僧不食葷腥?!?/p>
“誰說這是葷了?”我眼都不眨地開始胡扯,“你看,這牛是吃草長大的,所以牛肉本質(zhì)上也是草。這毛肚、黃喉、鴨腸,都是牛羊的內(nèi)臟,它們消化的是什么?是草!所以,這四舍五入,也都是素菜!”
玄塵:“……”
他那雙清澈的眼睛里,寫滿了“你不要騙我”的控訴。
我見他不肯,也不勉強(qiáng),自顧自地大快朵頤起來。
我一邊吃,一邊還故意發(fā)出“嘶哈嘶哈”的聲音,嘴里不停地念叨:“哎呀,太好吃了!這毛肚,脆!這黃喉,彈!這肥牛,嫩!”
玄-塵坐在我對面,看著我吃得熱火朝天,聽著我繪聲繪色的描述,喉結(jié)不自覺地上下滾動。
他的目光,落在那一盤盤色澤誘人的肉片上,又飛快地移開,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罪過。
可那股霸道的香氣,卻無孔不入地往他鼻子里鉆。
過了好一會兒,我吃得半飽,才發(fā)現(xiàn)他一直沒動筷子。
我嘆了口氣,從鍋里撈了些青菜和豆腐,放在他碗里。
“行了行了,不逼你吃肉了,吃點素的,總行了吧?”
玄--塵看了看碗里沾滿了紅油的青菜,又看了看我,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拿起了筷子。
他小心翼翼地夾起一根青菜,吹了又吹,才試探著放進(jìn)嘴里。
下一秒,他的眼睛,瞬間就瞪圓了。
“咳……咳咳咳!”
一股前所未有的、猛烈的、辛辣的味道,如同火山爆發(fā),在他口腔里瞬間炸開!
他被嗆得滿臉通紅,眼淚都出來了,拼命地咳嗽。
我早有準(zhǔn)備,趕緊把一碗涼茶遞給他:“快!喝這個!”
他接過涼茶,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碗,才勉強(qiáng)止住了咳嗽。
他抬起頭,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水光瀲滟,嘴唇被辣得紅腫起來,看起來……竟然有幾分可憐,又-有幾分……性感。
我看著他這副狼狽的模樣,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起來。
他大概是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如此失態(tài),又羞又惱,瞪了我一眼。
可那一眼,因為眼眶里還含著淚,非但沒有半點殺傷力,反而像是撒嬌。
我的心,沒來由地漏跳了一拍。
我突然覺得,眼前這個被辣得眼淚汪`汪的小和尚,好像……比那滿桌子的火鍋,還要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