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桉頂著宿醉的頭痛睜開眼，第一個念頭是：這地兒真他媽陌生。
第二個念頭是：旁邊睡的是誰？他猛地坐起，被子滑落，
露出精赤的上身和……幾道曖昧的紅痕。身邊那人也被他的動作驚醒，跟著坐了起來。
一張極其冷峻的臉。眉骨很高，眼窩深邃，鼻梁像刀削過，嘴唇抿成一條沒什么情緒的直線。
最絕的是，這男人有一頭極短的黑發(fā)，額前干干凈凈，半根劉海都沒有，
更襯得那張臉如同冰雕，又冷又硬。帥是真帥，冷也是真冷。顧桉腦子里嗡嗡的，
昨晚斷片的記憶瘋狂攻擊他。酒吧，拼酒，他好像又玩大了，
然后……然后好像是這個看起來最不可能被他撩動的冷面男人，把他扛出了酒吧?！靶蚜?？
”男人的聲音也像裹著冰碴子，低沉，沒什么起伏。顧桉習(xí)慣性地掛上他那副浪蕩子的笑，
試圖掌握主動權(quán)：“哥們兒，昨晚……挺野?。俊彼噶酥缸约荷砩系暮圹E。男人沒接話，
只是面無表情地掀開被子下床。顧桉這才注意到，對方身材極好，寬肩窄腰，
肌肉線條流暢卻不夸張，背部甚至有幾道明顯的抓痕，一看就是他的杰作。
男人撿起散落一地的衣服，先是把顧桉那件花里胡哨的襯衫扔給他，然后拿起自己的衣物，
一件件，一絲不茍地穿上，連最上面的扣子都扣得嚴(yán)嚴(yán)實實，
瞬間恢復(fù)了那副禁欲冷感的模樣。仿佛昨晚那個……只是顧桉的幻覺。顧桉嘖了一聲，
一邊套褲子一邊嘴賤：“技術(shù)不錯，就是太悶了。留個電話？
下次……”男人系皮帶的手頓了一下，抬眼看他。那眼神沒什么溫度，
看得顧桉后面調(diào)笑的話自動消音?！靶l(wèi)生間有新牙刷?！蹦腥苏f完，轉(zhuǎn)身就出了臥室，
多余一個字都沒有。顧桉混不吝地挑眉，行，夠酷。他趿拉著拖鞋晃進(jìn)客廳，
男人正在開放式廚房做早餐。煎蛋，烤吐司，動作精準(zhǔn)得像在搞化學(xué)實驗。
陽光透過干凈的玻璃窗照進(jìn)來，把他籠罩在一層光暈里，側(cè)臉線條冷硬，
偏偏做著最居家的活兒。顧桉覺得這畫面有點分裂。他溜達(dá)過去，
想看看冷美人做什么好吃的，視線一瞟，卻猛地定在了陽臺，耳尖變得通紅。那里晾著衣服。
男人的白襯衫、黑褲子掛得整整齊齊，旁邊……旁邊赫然是一條他的騷包內(nèi)褲，
還有昨晚那件皺巴巴的T恤，甚至……連襪子都洗了！在晨風(fēng)里微微飄蕩，干凈得刺眼。
顧桉活了二十多年，頭一回感到一種名為“窘迫”的情緒。他睡過不少人，
但睡完第二天早上，對方，尤其還是個一看就器大活好還帥得人神共憤的攻方，
居然默不作聲給他把內(nèi)褲襪子都洗了……這感覺太詭異了?！澳恪憬o我洗了？
”顧桉指著陽臺，舌頭有點打結(jié)。男人把煎蛋完美地鏟進(jìn)盤子，頭也沒回：“臟了，就洗了。
”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顧桉那點風(fēng)流倜儻全喂了狗，他張了張嘴，
半天憋出一句：“……謝了?！蹦腥私K于端著盤子轉(zhuǎn)過身，放在餐桌上。兩份早餐，
一份推到顧桉面前。“吃。”命令句式。顧桉乖乖坐下，拿起叉子，食不知味。他偷瞄對面，
男人吃相極其優(yōu)雅，但速度不慢，沉默得像一座移動冰山。這他媽到底是個什么品種？
顧桉那顆縱橫情場從未失手的好奇心，被徹底勾了起來?！拔梗艺f，”顧桉舔了舔后槽牙，
那股子痞勁兒又上來了，“睡也睡了，飯也吃了，總該告訴我名字了吧？不然我下次想找你，
總不能喊‘洗內(nèi)褲的’吧？”男人放下餐具，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角，
每一個動作都透著一種冰冷的規(guī)整感。他抬眼，看向顧桉，目光沉靜無波。“沈聿凜。
”他報上名字，然后淡淡補充，“沒有下次?！鳖欒褚汇?。沈聿凜已經(jīng)站起身，
開始收拾碗盤，水流聲響起，他背對著顧桉，聲音隔著水聲傳來，
依舊沒什么溫度：“門在那邊，走的時候帶上。
”顧桉：“……”他被這干脆利落、拔X無情的態(tài)度給整不會了。不是，
通常不都是他顧少爺對別人說這話嗎？劇本拿反了吧？
看著沈聿凜那副冷冰冰、仿佛他只是個需要被清理掉的麻煩的側(cè)影，
顧桉心里那點不服氣和獵奇心前所未有地膨脹起來。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王老五，
第一次踢到這么硬的鐵板，還是塊會幫他洗內(nèi)褲的鐵板。他磨了磨牙，忽然咧嘴笑了，
露出一顆尖尖的小虎牙，透著股邪氣?！靶?，沈聿凜是吧？”他站起身，慢悠悠地晃到門口，
手搭上門把，又回頭沖那個冷漠的背影吹了聲口哨。“活兒好又會做家務(wù)的，
少爺我還就喜歡你這種調(diào)調(diào)的?！薄暗戎?，沒下次？這話我說了才算?！遍T咔噠一聲關(guān)上。
廚房水槽邊，沈聿凜關(guān)掉水龍頭，擦干手。陽臺上的內(nèi)褲還在飄。他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
走到客廳茶幾旁，拿起一個不起眼的文件夾打開。里面是厚厚一沓資料，最上面一頁，
是顧桉笑得張揚放肆的照片，旁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沈聿凜的指尖劃過照片上那顆虎牙，
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勢在必得的暗光。冰封的海面下，巖漿開始涌動。馴服野馬，
需要的是耐心，和不容掙脫的韁繩。而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門在顧桉身后咔噠一聲關(guān)上，隔絕了公寓里那片冰冷整潔的景象。他站在走廊，
摸了摸下巴，那顆被沈聿凜干脆利落“請”出來的不爽，混合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
滋滋地在血管里冒泡?！吧蝽矂C……”他舌尖滾過這個名字，像品嘗一顆裹著冰衣的烈酒糖，
外層凍牙，內(nèi)里卻燒得人心癢。沒有下次？顧桉嗤笑一聲，眼底燃起狩獵般的亮光。
他顧少爺縱橫情場，只有他喊停的份，還沒有別人能先對他關(guān)上門的。
尤其是……一個會默默給他洗內(nèi)褲的冷臉男人。這反差太他媽帶勁了。接下來的幾天，
顧桉的“獵艷計劃”進(jìn)行得如火如荼，卻史無前例地屢屢碰壁。
他打聽到沈聿凜常去的一家格調(diào)極高的清吧，特意打扮得風(fēng)流倜儻去“偶遇”。
結(jié)果他剛端著酒杯湊過去，屁股還沒挨著凳子，沈聿凜就跟后背長了眼睛似的，
直接對酒保示意：“結(jié)賬。”然后起身就走，一個眼神都沒賞給他。
顧桉堵過沈聿凜公司的地下車庫。那輛黑色的邁巴赫剛停穩(wěn)，
顧桉就掛著自以為迷人的笑容敲響了車窗。車窗降下一條縫，露出沈聿凜沒什么表情的側(cè)臉。
“顧先生，”聲音比車庫的通風(fēng)系統(tǒng)還冷，“擋路了。”不等顧桉再說騷話，車窗升起，
邁巴赫毫不留戀地駛離，尾氣噴了顧桉一臉。送花到公司，被前臺原封不動退回來，
簽收人寫的是“未知號碼先生”。打電話，所有號碼都被拉黑。發(fā)郵件，石沉大海。
沈聿凜就像一塊真正的、密不透風(fēng)的冰，顧桉所有熱臉都結(jié)結(jié)實實貼在了冷屁股上?！拔铱浚?/p>
凜哥是真牛逼??！”狐朋狗友在牌桌上聽顧桉罵罵咧咧地吐槽，笑得東倒西歪，
“還有我們顧少拿不下的人？要不換個目標(biāo)算了，城南新開了家店……”“換什么換！
”顧桉煩躁地胡了一把牌，“少爺我就跟他杠上了！”他就不信這個邪！硬的不行，
就來軟的。死纏爛打不行，就裝可憐。機會在一個雨夜來了。顧桉參加完一個派對，
喝得有點上頭，雨下得很大。他眼珠一轉(zhuǎn)，計上心頭。讓代駕把車開到沈聿凜公寓樓下，
自己則冒著雨，跑到公寓大門外的屋檐下，把自己淋得半濕，頭發(fā)軟塌塌地貼在額前，
看著還真有幾分落拓小狗的可憐勁兒。然后他拿出手機，用一個新號碼，
給沈聿凜發(fā)了條短信，語氣拿捏得恰到好處：【沈先生，我喝多了，車拋錨了，
在你家樓下躲下雨，雨停了就走。不會打擾你?！堪l(fā)完，他就靠著墻邊坐下，抱著膝蓋，
把自己縮成一團(tuán)，心里默默數(shù)著數(shù)。一、二、三……不到五分鐘，
公寓樓那扇沉重的玻璃門無聲地滑開了。顧桉心里暗比了個耶，
臉上卻努力擠出更落寞無辜的表情，抬起頭。沈聿凜站在門內(nèi)，穿著家居服，
外面隨意套了件開衫，依舊是那副冷峻模樣。他目光落在顧桉濕漉漉的頭發(fā)和衣服上，
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斑M(jìn)來?！闭Z氣還是命令式，但似乎沒那么冷了。
顧桉心里樂開花，表面上卻怯生生地：“……不了吧，太打擾了，
我等等就……”“別讓我說第二遍?！鳖欒窳⒖獭肮郧伞钡卣酒饋?，跟著他走進(jìn)了電梯。
再次進(jìn)入這個極簡性冷淡風(fēng)的公寓，顧桉心里感慨萬千。
沈聿凜丟給他一條干凈毛巾和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睡衣：“浴室在左邊，把自己弄干。
”顧桉抱著柔軟的衣物，嗅到上面淡淡的、和沈聿凜身上一樣的冷冽清香，
心里那點得意忽然摻進(jìn)了一絲別的、癢癢的感覺。他洗完澡出來，頭發(fā)濕著，
穿著略大的睡衣，顯得有點空蕩。沈聿凜正站在廚房，手里拿著杯子，似乎在喝水。
客廳只開了幾盞暖黃的射燈，光線柔和了他冷硬的側(cè)臉線條。顧桉鬼使神差地走過去，
沒像以前那樣滿口花花，而是小聲說了句：“謝謝啊?！鄙蝽矂C放下水杯，轉(zhuǎn)過身，
目光落在他還在滴水的發(fā)梢上。“坐下?！鳖欒窆怨栽诓妥琅宰?。
沈聿凜去拿了吹風(fēng)機過來，插上電，站在他身后。
溫?zé)岬娘L(fēng)和手指穿過發(fā)絲的觸感同時降臨時，顧桉整個人都僵住了。動作算不上多么溫柔，
甚至有點程序化的梳理，但……沈聿凜……在給他吹頭發(fā)？顧桉的心跳有點失控。
這比任何調(diào)情手段都讓他措手不及。吹風(fēng)機的聲音停了。沈聿凜拔掉電源，繞回他面前，
看著他：“客房收拾好了，今晚住這。明天早上走?！边€是那么直接，不留余地。
但顧桉仰頭看著他，燈光在他深邃的眼窩投下陰影，那張冷臉?biāo)坪鯖]那么難以接近了。
顧桉忽然咧嘴笑了，不是平時那種玩世不恭的笑，而是帶著點真心實意的味道：“沈聿凜，
你是不是……其實沒那么討厭我？”沈聿凜垂眸看著他，沒承認(rèn)也沒否認(rèn)，
只是淡淡道：“頭發(fā)吹干了就去睡。”說完轉(zhuǎn)身就往自己臥室走。顧桉看著他的背影，
忽然開口：“喂！”沈聿凜腳步停住，沒回頭?！澳俏摇€能再來嗎？”顧桉問完，
覺得自己有點傻氣。沈聿凜沉默了幾秒?！半S你?！遍T輕輕關(guān)上。顧桉坐在椅子上，
摸了摸自己干爽蓬松的頭發(fā)，又低頭嗅了嗅睡衣上的冷香，心里那頭縱橫馳騁的野鹿，
第一次有點找不著北，在原地怦怦亂撞。冰好像……裂開了一絲縫。
---那聲“隨你”像一句咒語，在顧桉心里種下了一顆躁動不安的種子。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大張旗鼓地圍追堵截，而是換了一種更……“居家”的方式。
他開始真的“隨”便出入沈聿凜的公寓。
有時是提著一袋據(jù)說是“朋友送的吃不完”的高級水果，
有時是抱著一盆綠植說是“凈化空氣”，
說要“幫忙檢查一下水龍頭有沒有漏水”——雖然最后被沈聿凜面無表情地請出了廚房重地。
沈聿凜的態(tài)度依舊談不上熱絡(luò)，但不再直接把他扔出去。他默許顧桉的存在，
像默許客廳里多了一件偶爾會自己移動、并且有點吵鬧的擺設(shè)。顧桉發(fā)現(xiàn)，
沈聿凜的生活規(guī)律得像瑞士鐘表。每周三、周六晚上一定會去超市采購，
食材永遠(yuǎn)新鮮且搭配均衡。于是，周六傍晚，顧桉“恰好”又出現(xiàn)在了公寓樓下。
“好巧啊沈先生，你也來買東西？”顧桉推著空購物車，笑得像只偷腥的貓。沈聿凜推著車，
車?yán)镆呀?jīng)放了幾樣蔬菜和肉類，聞言只是淡淡瞥他一眼：“不巧?！鳖欒衲樒ず袢绯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