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的外婆僅因多喝一碗雞湯，便被鎖入冰冷深海牢籠，氣息奄奄。現(xiàn)場全面封鎖，
我跪地苦苦哀求，卻無人回應。只因掌控這片海域生殺大權的，
是江市權勢滔天的潛水工程師、我名義上的丈夫——季深。雨水混著血淚砸落地面，我抬頭，
撞見季深那張冷凜淡薄的臉。他將一份文件亮在我眼前?！鞍踩?，眠眠需要雞湯補身子，
外婆還是送回鄉(xiāng)下為好?！奔旧钿J利的指尖輕敲紙張，每一下都像尖刀扎進我的心臟。
夢雪眠，我同父異母的姐姐，更是季深心尖上的人。三年前，季深背負“惡魔”之名，
傳言他心狠手辣，身患無精癥。夢雪眠為躲避兩家娃娃親，遠遁國外留學。如今，
她卻與季深親密無間。我淚如決堤，死死攥住季深的衣角，嗓音抖顫如沁血：“季深，
你明知外婆對我意味著什么?！奔旧蠲偷厮﹂_我，臉色陰沉：“可是安然，
眠眠比我命都重要?！蔽壹珙^劇顫，抬眸只捕捉到他眼底一片冰封的冷意。
這與我第一次見到季深時，別無二致。三年前，夢父以母親骨灰為要挾，將我從鄉(xiāng)下接回，
逼我嫁給季深。起初，季深對我冷漠疏離。我未曾自怨自艾。
我在季深母親忌日噩夢纏身時徹夜守護。甚至當季深厭世坐上天臺邊緣，
是我不顧危險拼死將他拽回，代價是小臂粉碎性骨折。我終于助季深走出喪母陰霾。
他卸下心防，傾盡所有待我。我在醫(yī)院實習遭騷擾，季深讓涉事人連夜霸占新聞頭條。
回門宴受夢父冷落，他當即撤銷與夢氏價值億萬的合作。我晉升婦產科主任，季深大擺宴席，
江市名流無不喝彩。就連外婆，也是他結婚時派專機接回，力排眾議立下契約同住。
榮辱與共的歲月里，我們從未缺席彼此。就在我以為終于焐熱了季深這顆心時，
夢雪眠回國了。一切天翻地覆。他三天兩頭往夢家跑，留我獨守空房。
他整夜待在書房與夢雪眠煲電話粥。他心口紋身訴盡對夢雪眠的癡戀。此刻，他以命相挾，
逼我親手簽下“逐客令”。我神經(jīng)潰敗，嗓音嘶啞：“季深，我們那些生死與共的曾經(jīng)，
你都忘了嗎？”季深轉動指尖，無名指婚戒折射的光芒灼痛了我的雙眼。
這枚名為“摯愛”的戒指，全球僅此一對，有價無市。而另一只，
我曾親眼看見它戴在夢雪眠手上。季深冷淡平靜的話語在耳邊響起：“安然，我自然愛你。
但眠眠，我也不想放棄。季太太的位置永遠是你的，無人能奪。不過，
你也該允許我有片刻游離?！蔽医蛔⌒α?。我所求從來不是潑天富貴或豪門地位，
只是季深一顆真心。真心尚有，只是早已深種在另一個女人身上。季深調出監(jiān)控畫面。
深海牢籠中，外婆身影飄浮，毫無生命跡象。我瞬間慌了神，
手徒勞地向前撲抓：“你要干什么？”季深緊盯那片幽暗海域，眉頭未曾皺一下?！鞍踩?，
聽話，簽了字，一切還能回到從前。”我咬破嘴唇，
舌尖漫開的血腥味扯斷了我最后一根神經(jīng)?！鞍踩唬鯕庹诌€剩二十秒?！蔽液鋈粦浧?，
這片海是季深送我的周年禮物。他曾單膝跪地，深情凝望：“安然，往后你在乎的，
我拼死守護?！倍瘢@片他親手打造的蔚藍牢籠，即將成為外婆的葬身之地。這一刻，
我徹底明白，我們回不去了。我顫抖著撿起筆，在那封逐客令上簽下歪扭的名字。
最后一筆剛落，刺眼車燈射來，夢雪眠款款下車。季深立刻奔向夢雪眠，將黑傘全部傾向她，
拿出厚毯將她裹緊。夢雪眠捂著肚子，嬌嗔道：“阿深，寶寶踢我了。
”季深橫抱起夢雪眠走向車子。倒計時的滴答聲如同喪鐘，外婆仍困在深海。我強撐著站起，
血淚縱橫：“季深！我簽了！放了我外婆！”可季深滿眼只有懷中的夢雪眠，
對我的嘶喊置若罔聞。雨勢滂沱，風浪滔天。我垂頭盯著墨黑如深淵的海面，攥緊拳頭。
再晚，就來不及了。我奮身一躍，毫無猶豫。冰冷海水倒灌全身，我徒勞地撲打。
我想起曾想學潛水，季深厲聲拒絕：“有我在，絕不讓你涉險半分?！贝丝蹋?/p>
我卻被這片冰冷海域圍困，不得脫身。意識模糊間，那刺眼的車燈光芒漸弱。
我看著車子載著那對璧人，消失在雨幕盡頭。2外婆昏睡三天三夜，我徹夜守候。
我被附近救援隊打撈上岸，才僥幸生還。律師站在一旁，語氣無奈：“夢小姐，
您與季先生不存在法定婚姻關系，無需辦理離婚?！蔽业耐左E縮，眩暈襲來，
我強捂胸口喘息：“三年前，我們明明在民政局領了結婚證！
”律師嘆息：“您出示的那份結婚證，是假的。”律師離去后，一滴無聲的淚滑落我的臉頰。
季深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接納我。無精癥是假，他承諾的婚姻也是假。季深口口聲聲的愛，
不過是一場精心編織的騙局。而我，被愚弄了整整三年。走出病房，
我迎面撞見季深陪著夢雪眠產檢。夢雪眠親昵地握住我的手?！懊妹?，外婆雖與我無血緣，
卻是你至親。你不開心，我也心痛。”我冷冷抽回手：“別碰我。”抬頭，
卻對上季深那雙冰封的眼眸。夢雪眠小臉委屈：“妹妹，
我當時只是擔心寶寶才一時心急……”窗外傳來巨大轟鳴，我看見直升機正降落在醫(yī)院天臺。
季深冷峻的眉眼瞬間柔和：“眠眠，去VIP病房等我，我馬上來陪你。”夢雪眠滿臉雀躍，
扯著季深衣袖：“阿深，我說想吃南城右巷的桃花酥，你真叫人空運來了？
”直升機的噪音蓋不住季深的深情：“小祖宗，我恨不得把命都給你?！泵课倚牡桌湫?。
兩年前我隨醫(yī)療隊赴非洲支援，遭遇槍戰(zhàn)。季深調動資源，連夜乘直升機將我救回。
我驚魂未定，大哭：“季深，你瘋了嗎？來這救我會喪命的！”那時他緊貼我耳垂，
語調繾綣：“安然，為你，死也值得?！比缃?，季深的命，與他那些誓言一樣廉價。
看著夢雪眠走遠，我扯動嘴角：“季深，夢雪眠如此愛你，季太太的位置給她吧。
反正我們也是假結婚?！奔旧钌裆⒆?，扶住我肩膀：“安然，當時手續(xù)出了問題。
我怕你傷心才隱瞞。不過一紙婚書，你想要，我隨時補給你?！蔽揖o盯他的眼睛，
卻窺不見一絲情意。在他心中，我付出的三年真情，竟能用一張紙輕易抵消。電話鈴聲響起，
聽筒傳出夢雪眠嬌滴滴的聲音：“阿深，我一個人好無聊?！奔旧蠲佳鬯蓜?，
語氣溫柔：“我馬上過來。”我感到肩上的力道消失，連同季深的背影一同遠去。
我回到夢家，欲質問夢父當年婚事的真相。夢父卻無半分錯愕：“既然你與季深是假結婚，
不如順水推舟，成全你姐姐?！蔽疫o衣角：“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夢父眼角微動，
旋即恢復平靜：“若季深真如傳言狠厲，這證你非領不可。若不是，
你姐姐與他才是天作之合。”我禁不住冷笑。在江市，季深不同意的事，無人能強迫。
這荒唐騙局，竟是季深與夢父共同設下。自始至終，我不過是一枚棋子。用之順手，
棄之不惜。走出書房，我仍無法平復呼吸。我抬眼望去，宅內早已抹去我存在的痕跡。
我購置的深棕窗簾，換成了夢雪眠最愛的卡通風格。我為夢父精心淘來的紫砂茶具，
消失無蹤。書架上我的醫(yī)學證書，統(tǒng)統(tǒng)換成了夢雪眠的藝術劇照。一聲脆響傳來，
下人失手摔落了夢雪眠的獎杯。夢父聞聲而出，心疼地捧起獎杯，
看向下人的眼神卻淬著寒冰?！白约喝ヮI夢家家法?！眽艏壹曳▏揽粒攘P五十，鞭笞九十，
足以要人半條命。夢父對夢雪眠的維護，可見一斑。行至庭院，下人正口吐血沫，
慘叫聲不絕。一旁火盆烈焰熊熊。我走近，血液瞬間凝固?；鹋柚蟹贌?，盡是母親的照片。
3我正要上前。夢父厲聲呵斥：“都是垃圾，眠眠看了心煩，不如燒掉?！蔽依湫?。這個家，
早已沒有我的容身之處。當晚，季深陪夢雪眠回老宅用餐。飯桌上，
季深與夢父爭相為夢雪眠碗中夾菜。反觀我的碗，空空如也。他們并非不會愛人，
只是將曾經(jīng)給予我的溫情，悉數(shù)轉移給了夢雪眠。得知夢雪眠大提琴比賽入圍，
季深特意購置玉鐲項鏈。他小心翼翼為夢雪眠戴上：“眠眠是世界上最厲害的，無人能及。
”飯后，季深亮出一紙停職報告，要求我停職，專職做夢雪眠的私人醫(yī)生?！盀槭裁?？
要犧牲我的職業(yè)生涯去伺候她？”我呼吸急促，捶著心口質問?！拔艺f過，沒人比她更重要。
”季深的目光始終鎖在夢雪眠身上?！懊呙邔硪菄H舞臺，她的健康不容有失。
但全世界醫(yī)生無數(shù)，少你一個也無妨?！蹦菑埻Ｂ殘蟾婧莺荽掏戳宋业碾p目。
實習期夢父斷我資金，是季深斥巨資購置醫(yī)療用具供我練習。他甚至甘愿做我的試驗品。
針頭扎破季深的血管，手臂留下可怖疤痕，他卻毫無怨言：“我家安然濟世救人，
在我心中是在世華佗?！彼鴮⑽业穆殬I(yè)理想捧上神壇，如今卻親手將其踩入泥濘，
只為守護夢雪眠的健康。季深拿出一份手寫的夢雪眠注意事項，密密麻麻足有999條。
“安然，眠眠孕期食欲差，底子弱，你需上心。她只吃溏心蛋，咖啡必須手磨，
睡前要聽輕音樂。”夢雪眠的喜好，季深銘記于心。我冷言：“季深，我是醫(yī)生，不是保姆。
”季深不以為然：“眠眠是孕婦，照顧好她是你的職責。”我望去，夢雪眠正被禮物簇擁。
從奢牌發(fā)飾到限量鞋履，皆是季深親自挑選，用心至極。我想起曾被病人貶低，
季深得知后斷了對方所有生路?！鞍踩宦殬I(yè)尊貴，瞧不上她，就是與我季深為敵?！比缃?，
將我貶得一文不值的人，卻是他自己。三年光陰，換得虛情假意。這份愛，我愛不起了。
深夜歸家，夢雪眠毫無睡意，拉住我的手。“妹妹，我想吃現(xiàn)燉燕窩，
用最新鮮的懸崖玫瑰泡腳，再做個全身按摩。我身子不便，你幫幫我？”我抽回手：“沒空。
”夢雪眠委屈，季深立刻將她摟入懷中：“凡是眠眠要求，必須滿足。
”于是我看見客廳燈火通明，季深弓著身子，一絲不茍地挑揀燕窩雜質。翌日天未亮，
季深眼中布滿血絲，唇色發(fā)白，步履蹣跚地上車?！奥犝f情人崖的玫瑰最新鮮。
”他手指無力顫抖，仍堅持查導航。助理憂心：“那邊下雨路滑，您一夜未眠，
恐怕……”季深厲聲發(fā)動車子：“眠眠喜歡?！蔽艺驹陂T口，看著季深蒼白的臉，
禁不住笑了。直至傍晚，季深歸來時衣衫襤褸，左臂纏著繃帶。他雙手嵌滿泥土與血污，
卻小心翼翼捧著玫瑰獻給夢雪眠。夢雪眠感動撲入他懷中：“阿深，你對我真好。
”季深只是笑笑，強忍傷痛用右手為她捏肩按腿。我靜靜看著，淚水無聲滾落。
我想起季深曾為給我獨一無二的生日禮物，不顧危險潛入未知海域，取回深海蚌珠。
他將珍珠制成項鏈，親手為我戴上：“安然，你才是我此生至寶。”只是如今，
那珍珠的光芒，正在夢雪眠的頸間閃耀。原來他的海誓山盟，保質期僅有三年。4三日后，
季深進行潛水作業(yè)，夢雪眠執(zhí)意相陪。季深拗不過，調來十名貼身保鏢，
隨行保姆不下二十人。即便如此，他仍不放心，下水前叮囑我：“照顧好眠眠。
”周圍保姆竊竊私語。“看見沒？竟讓正妻照顧二小姐，季先生真是疼到骨子里。”“何止，
這私生女穿金戴銀，真千金反倒一身地攤貨?！薄奥犝f季先生本就想娶私生女，
大小姐一直是個笑話。”我默默聽著，不發(fā)一言。我?guī)缀跬?，季深最初愛的就是夢雪眠?/p>
都說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我曾不信?？煽粗矍氨槐娦桥踉碌膲粞┟撸倚帕?。
夢雪眠端起一杯菠蘿汁遞給我：“妹妹，嘗嘗，姐姐特意為你調的。
”我未接：“我對菠蘿過敏?！眽粞┟吖首魍锵В骸耙蛭覑鄢?，
阿深連夜讓人空運最新鮮的菠蘿、獼猴桃，還有花生甜點?！蔽疑钗豢跉狻＜旧顪蕚涞?，
樣樣都能令我過敏休克。他心中從未有我，滿心滿眼只有夢雪眠。我正欲轉身，
夢雪眠突然拉住我的手。夢雪眠身子猛地向后倒去，拽著我一同墜入海中?！熬让。?/p>
”只見夢雪眠在海面撲騰，保鏢聞聲趕來。季深的身影瞬間出現(xiàn)，一把攬住夢雪眠，
將她抱上岸。未等眾人反應，季深的拳頭已雨點般落在保鏢臉上。保鏢不敢反抗，
個個鼻青臉腫垂著頭?！懊呙呤俏业拿?！都不想活了是嗎！”季深一聲怒吼，
眾人齊刷刷跪下。待我渾身濕透爬上岸，卻對上季深浸透寒意的目光，呼吸驟停?！皦舭踩弧?/p>
”季深眼神狠戾如淬寒冰，“你就是這么照顧眠眠的？”他蹲下身，緊扣我的下顎，
力道幾乎捏碎骨骼?！鞍踩?，你不乖，我該怎么罰你才好？”我見過他將外婆關進深海牢籠，
深知他的暴戾手段。夢雪眠臉色蒼白，微弱出聲：“阿深，不關妹妹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季深甩開手：“眠眠是你姐姐，她既替你求情，我不希望再有下次?！彼麢M抱起夢雪眠，
大步離去。淚水混著咸澀海水，只有風浪聽見我的哀鳴。我的生死，竟系于夢雪眠一念之間。
我想起曾遭遇醫(yī)患矛盾，季深奪過對方尖刀，不顧掌心鮮血淋漓，將我緊護懷中。
那時的他說：“欺負安然，就是與我為敵?！爆F(xiàn)在的他說：“欺負眠眠，就是與我為敵。
”并非他變心。只因季深的真愛，從來都是夢雪眠。深夜，季深推開房門，送來一對玉鐲，
虔誠地為我戴上?！鞍踩唬袢帐俏倚募?。眠眠是你家人，你也不想她出事，對吧？
”我無心爭辯，敷衍應了一聲。鐲子戴上的瞬間，夢雪眠朋友圈同步更新。
她發(fā)出一模一樣的鐲子圖片，配文：“碎瓷堆里撿的，不喜歡，扔了?！蔽叶⒅笊系挠耔C，
失神良久。季深的彌補，不過是夢雪眠棄如敝履的垃圾。次日，夢家家宴。
我發(fā)現(xiàn)季深已備好一堆貴重禮品。往年此時他公務繁忙，皆是我獨自歸家。我心中已有答案，
夢雪眠的信息更讓我確信無疑?！懊妹?，阿深說請假專程來家陪我吃飯，真是又驚又喜。
”我收起手機，映入眼簾是季深清點禮物的專注側臉。抵達夢家，季深拿出禮物。
鮮花是夢雪眠鐘愛的桔梗，滿桌佳肴是季家私廚按夢雪眠口味烹制，
衣包皆是夢雪眠常用品牌。出門前，季深細心將這些禮物放入后備箱?！鞍踩?，
我這樣做是為讓你家人開心，放心把你交給我。”如今看來，他取悅的，
自始至終只有夢雪眠。夢雪眠回禮，遞來禮盒。我接過打開時，夢雪眠卻驚慌松手。
眾人一驚，盒中滑落一只沾滿暗紅血跡的人偶。夢雪眠害怕地倒入季深懷中：“妹妹，
就算不喜歡，也不該這樣……這是我精心為你準備的。”我冷笑，我剛到不久，
與夢雪眠毫無交流。這自導自演的拙劣把戲，只有傻子會信?？晌彝?，陷入愛情的人，
智商本就如零。季深不由分說踢開人偶，遮住夢雪眠雙眼?！鞍踩唬阌胁粷M沖我來，
為何一次次傷害眠眠？”我嗓音嘶?。骸凹旧?，你不信我，調監(jiān)控便知。
”季深根本不屑聽：“這次我不會像上次那般心軟?！蔽吹任曳磻?，
他冰冷的話語再度落下：“來人，關禁閉?！?昏黑密閉的空間里，
我仿佛看見一個焦急的身影闖進，將我死死護住?！鞍踩?，放心，我會護你?！痹僬Ｑ?，
眼前依舊是無邊黑暗。我自幼患有嚴重幽閉恐懼癥，季深知曉后，
哪怕停電也會拋下工作趕回陪伴。如今，卻是他親手將我推入這絕光之地。我指尖摳挖地面，
直至指甲滲出血絲。我悔恨，招惹了這無情的“惡魔”。房門打開，透進一絲光線。
夢雪眠踏著高跟鞋走入，將盒飯扔在地上?！懊妹茫裉旒已绾貌四銢]吃到，
姐姐特意給你打包了?！蔽铱慈?，盡是殘羹冷炙與啃剩的骨頭。
夢雪眠嫌棄地捂鼻后退：“夢安然，你媽死了，爸不愛你。阿深與你同床三年，
心里裝的也是我?！彼靡獾匦?，再無平日甜美?！爸腊⑸顬楹渭俳Y婚嗎？他在等我回來。
謊稱無精癥，是不愿碰你。至于為何不分手……”夢雪眠轉動無名指上的婚戒，
“他說不強娶，要我甘愿嫁他。接近你，只為與我制造更多機會。”我攥緊拳頭。
我早該猜到，親耳聽聞，卻仍痛徹心扉。畢竟嫁給他時，我是真心想與他共度余生。到頭來，
他滿腔“真情”，不過是利用。門外傳來腳步聲，夢雪眠湊近我耳邊?！安虏拢诤跽l？
”話音剛落，夢雪眠猛地抓亂自己頭發(fā)，身體搖晃?！鞍。∧抢锖孟裼袀€血娃娃盯著我！
”季深沖進來接住夢雪眠，將她腦袋按在自己胸膛：“眠眠別怕，我在。
”夢雪眠擠出眼淚：“姐姐，我真把你當家人……可那血娃娃太嚇人了。
”我冷眼相對：“心臟臟的人，看什么都臟。”下一秒，一盆腥臭刺鼻的血水當頭潑下。
我被嗆得幾近窒息，生理淚水洶涌而出。抬眼，季深正端起第二盆血水，毫不猶豫再次澆下。
“眠眠受驚，大師說這雞血能驅邪?！蔽翼资M絕望，垂頭看著滿身污穢。
原來在季深眼中，我才是那個污穢不堪的臟東西。季深仔細洗凈擦干雙手，
才重新將夢雪眠摟入懷中?！鞍踩?，做錯事要受罰，這次我包庇不了你?！蔽液粑贝伲?/p>
渾身冰冷刺骨，意識漸漸抽離。迷糊間，我看見季深滿眼的深情，盡數(shù)傾注在夢雪眠身上。
醒來時，已在醫(yī)院。醫(yī)生看著診療記錄連聲嘆息：“夢小姐，你懷孕三周。再晚些，
胎兒難保。”我肩頭一顫，手撫上小腹，喉頭哽咽：“寶寶，你來得真不是時候。
”夢父當年因家族聯(lián)姻娶了我母親，導致夢雪眠被拋棄。沒有父愛，夢雪眠才扭曲至此。
如今季深不愛我，更不會要這個孩子。我絕不讓自己的孩子重蹈夢雪眠覆轍。
我憶起唯一一次親密是在一月前，季深醉酒歸家，執(zhí)意求歡。上一秒，
我因丈夫終于肯碰自己而欣喜。下一秒，如墜冰窟——事后季深緊摟我，
口中卻喚著夢雪眠的名字。或許中途季深有過片刻溫情，也不過是將我當作夢雪眠的替身。
季深說夢雪眠是“片刻游離”。如今看來，多余的那個，始終是我。正想著，
夢父怒氣沖沖闖入，揚手給了我一記沉重耳光。臉上火辣辣的痛不及夢父陰沉可怖的臉。
“今天是眠眠首次參加家宴，就被你這孽女毀了！”“我看您是眼也花了，心也盲了。
”我嘴角泛起苦澀，“毀掉家宴的是夢雪眠，不是我?！眽舾概猓骸澳悖 崩^母趕緊上前，
故作心疼：“安然，你爸是太疼眠眠，你別往心里去?！眽舾咐浜撸骸澳阍搶W學你阿姨，
像眠眠一樣知書達理，而非在此強辯?！钡弥獕粞┟弑患旧顜タ葱睦磲t(yī)生，夢父立刻離去。
繼母收起偽善，露出陰鷙笑容：“你母親當年若有你半分伶牙俐齒，也不至于死得那般慘。
”我眼神一凜：“你什么意思？”夢雪眠沖進來，將繼母護在身后：“妹妹，有氣沖我來，
別為難我媽媽！”我只想追問母親死因，抓住繼母不放。夢雪眠卻抓起水果刀，
狠狠割向自己掌心！鮮血噴濺到我臉上。恰在此時，季深闖入，重重推開我。“安然！
非要害死眠眠才罷休？看來禁閉沒讓你長記性！”夢父命人取來鎖鏈捆住我的雙手，
將我按倒在地。他抬腳狠狠踩在我手上，反復碾壓：“你這雙傷害眠眠的手，廢了也罷！
”“啊——！”病房里響起凄厲慘叫，我的淚水落在血跡斑斑的手上，鹽漬般刺痛。
崩潰化為無聲，浸透心臟。你們所有人，眼里只有夢雪眠。6我見季深走向夢父，
原以為是替我求情。“爸，眠眠剛受驚嚇，這場面太刺激，她受不住。”夢父立刻停手，
滿臉疼惜地帶夢雪眠和繼母離開。季深在我面前蹲下，眸底掠過一絲異樣，又迅速斂去。
“安然，眠眠有孕在身，又是你姐姐，你該讓著她，而非處處作對。
”我多想將孕檢報告摔在他面前，宣告我也懷著他的骨血。可我最終沉默。
季深珍視夢雪眠腹中胎兒，是因他愛夢雪眠。而他，不愛我。季深將我橫抱上床，
拿出碘伏小心擦拭我手上的傷口。我有一瞬恍惚。從前我削水果劃破皮，他也這般認真。
“安然，你雙手金貴，要握手術刀的，絕不能傷?！贝丝虉鼍叭缗f，只是眼前男人的心，
早已易主。三日后，季深為“哄”我，帶我看演奏會。我拉開副駕駛車門，
座位上貼著粉紅標簽：“眠眠公主專屬”。車內掛滿玩偶擺件，少女風裝飾遍布，
與季深的氣質格格不入。我知道，這是夢雪眠的手筆。我只是沒想到，季深會縱容至此。
他潔癖成性，曾被他人坐過的座墊當天必換。秩序感更是嚴苛到令人發(fā)指，
我曾想掛個飾品都被斷然否決。原來，只有夢雪眠能成為季深的例外。抵達現(xiàn)場，
當我看見舞臺中央拉奏大提琴的夢雪眠，我若有所思看向身旁男人。季深眼中，
是我從未見過的欣喜與激賞?！凹旧?，這就是你所謂的彌補？”我冷聲質問。
季深握緊我的手，語氣懇切：“這場演奏會對眠眠意義重大。你是她妹妹，難道不為她高興？
”我抽回手，嘴角泛起苦澀弧度。夢雪眠演奏結束，季深奪過我手中的桔?；ㄊＫ呱吓_，
深情款款獻予夢雪眠。我看著空落的手，花香似未散盡，我禁不住笑了。那耷拉的眉眼，
卻像在哭。也對，我本就不喜鮮花，落入誰手，都不可惜。夢雪眠走到我面前，
刻意展示鮮花：“妹妹，沒想到你和阿深會來。這花，我好喜歡?！蔽颐嫔届o：“你喜歡，
拿走便是?！被ǚ俏屹I，丟了何妨。至于季深，他本就不屬于我，失去亦無謂。
夢雪眠忽然瑟縮：“空調好冷，姐姐能把外套給我嗎？”“不行?！蔽覕嗳痪芙^。話音未落，
季深已上手扒下我的外套，溫柔裹在夢雪眠身上。我一言不發(fā)，轉身欲走。
手腕卻被猛地抓住，對上季深急切的眼神：“安然，眠眠演奏會成功，我想給她個驚喜。
”我抽回手：“所以？”季深沉聲：“她想看水族表演。你扮美人魚下水，不是有經(jīng)驗嗎？
”我臉色驟變，幾乎站立不穩(wěn)。我記得那是季深生日時，他購置美人魚服讓我穿上。
他口中的“經(jīng)驗”，是他寸步不離地托舉我在水中遨游?！鞍踩?，你就是我的美人魚公主，
無人能替?！比缃?，他的承諾如泡沫消散。我深吸氣：“我拒絕?！蔽吹任艺f完，
季深手刀劈向我后頸，意識瞬間沉入黑暗。我醒來時，發(fā)覺自己已被套上美人魚服，
扔進巨大的水族箱。我水性不佳，只能拼命拍打箱壁，無人回應。季深牽著夢雪眠緩緩入場，
在眾目睽睽下俯身擁吻。夢雪眠忽然捂著肚子皺眉，季深面色擔憂，抱起她疾步離去。
我掙扎無果，身體緩緩下沉。如同那夜墜入深海。留給我的永恒，是季深決絕的背影。
我昏厥過去，再睜眼已身處看守所，冰冷鐵門環(huán)繞。周圍是盯著我垂涎欲滴的囚犯。
7看見季深出現(xiàn)，我猛烈拍打鐵門?！凹旧?！是你把我關進來的！
”季深走近：“眠眠流產了。她說是你配的藥有問題?！蔽业纱箅p眼。
“所有藥我都嚴格檢驗過。拿不出證據(jù)，你們無權抓我！”季深置若罔聞：“安然，
你好好反省。眠眠在醫(yī)院，我得陪她。”“季深！放我出去！”我掌心拍得通紅發(fā)麻。
跟進來的夢父只投來冰冷一瞥，轉身低語幾句，保鏢魚貫而入。
他們手持電擊棒、針鞭、鐵棍。每一樣都足以致命。他們將我圍堵，工具雨點般落下。
接下來的七天，是我此生最煎熬的噩夢。棍棒拳腳相加，污言穢語淬面，手臂膝蓋淤傷遍布。
我以為七天后能重獲自由，卻仍蜷縮在角落。我爬向門口，被看守粗暴推回?！皦粜〗?，
原本今日釋放，但季先生又加了十五天?！蔽因榫o指尖，牙關打顫，只能發(fā)出嗚咽。
季深對我，當真狠絕。憤恨交織，我徹底昏迷。醒來已在醫(yī)院，稍一動彈，全身劇痛襲來。
醫(yī)生遞來流產鑒定書：“夢小姐，我們盡力了，孩子沒保住。”我凝眉，顫抖地撫上小腹。
從得知這個小生命存在到消逝，不過一周。下一秒，脖頸被人狠狠扼??！
對上季深淬滿寒霜的眼?！皦舭踩?！你竟敢背著我偷人！”我臉色漲紫，
幾近窒息：“我沒有……孩子是你的！”“撒謊！”季深手上力道更重，目光狠厲如刀。
“我從未愛過你，怎會碰你?！币坏螠I從我的眼角滑落，滴在季深手背。季深神色微動。
我咬破嘴唇，血腥味彌漫口腔。我終于清醒。季深與我發(fā)生關系，只因夢雪眠遠在海外，
他借酒澆愁，錯將我當作夢雪眠。如此悲哀慘烈的真相，叫我如何啟齒？更何況，
季深永遠不會信我。我望向窗外，看到不遠處的父女，憶起往事。
夢雪眠當年憑一張偽造的抑郁焦慮報告單出國。她告訴夢父，我將母親死因歸咎于她，
長期折磨致其情緒障礙，故而出國。我是醫(yī)生，一眼看穿報告造假。
夢父卻對夢雪眠深信不疑。夢雪眠出國后，他立刻將我放逐鄉(xiāng)下。于是世人皆道，
我是破壞者，是毒害姐姐的蛇蝎。這世上與我血脈相連的父親，也從未站在我這邊。對季深，
我更無期待。剛回神，季深已粗暴拽起我往外拖，不顧我剛經(jīng)歷流產之痛。
我掙扎：“你要帶我去哪？”季深毫不憐惜。“眠眠喪子，我要放場煙花助她散心。
你造的孽，自己償。”抵達煙花廠，夢雪眠已等在那里。
季深匆忙脫下外套裹住她：“不是讓你等我？穿這么少感冒怎么辦？”溫言軟語入耳，
我?guī)缀鯌岩舍t(yī)院里惡語相向的是另一個人。“砰——！”一聲巨響，刺眼火光炸開！
強烈爆炸聲震得我耳膜欲裂，我摔倒在地。季深卻沖向夢雪眠，死死將她護在身下。這一刻，
我心如死灰。火勢迅猛蔓延，季深抱起夢雪眠撤離，徹底遺忘我的存在。頭頂橫梁轟然墜落，
徹底隔絕了我與外界。我抬眼，最后映入眼簾的，仍是那道匆匆遠去的背影。
每一次生死抉擇，季深的選擇，從未是我。我緩緩閉上眼，滑落的淚水澆不滅這無情烈焰。
另一邊，季深以最快速度將夢雪眠送達醫(yī)院。安置好她時，
墻上電視正插播緊急新聞：“最新消息，西街后巷煙花廠突發(fā)火災，已致八人受傷，
一人死亡?！碑斔劳雒麊螡L動播出時，季深身體驟然僵硬，血液瞬間凝固。名單上，
赫然寫著“夢安然”三個字。8季深看著電視屏幕上的信息，怎么也不敢相信。
可“夢安然”三個字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出現(xiàn)在眼前，他的心臟深處好像被什么東西狠狠刺中，
淤堵得發(fā)慌。他記得在抱起夢雪眠出去的時候，分明吩咐工作人員把我一同救出來。
即便我做了再多過分的事情，季深也從來都沒有想過讓我死。季深迅速撥通我的電話，
可聽筒里只有一道冰冷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請稍后再撥……”季深不死心，又接連撥出去好幾個電話，但還是沒能如愿聽見我的聲音。
電視屏幕上還在對煙花廠的事故現(xiàn)場進行實時直播，竄起的火光早已消失不見，
只剩下一堆灰色沉寂的建筑。畫面里，季深根本捕捉不到我的身影。他回頭看了一眼夢雪眠，
匆匆拿起外套就往外面走。“眠眠，我必須重新回去一趟，我會叫人來陪著你的。
”夢雪眠說什么也要季深留下來?！鞍⑸?，你別走好不好？我最不喜歡一個人待在醫(yī)院里，
你一走，我真的會害怕的。”但是現(xiàn)在不能知道我確切的消息，
對于季深來說才算是另一種難以承受的煎熬?！搬t(yī)生和護士都在，
你有什么需要跟他們講就好，我還有事，等我忙完一定回來找你。”這一次，
也沒等夢雪眠開口說話，季深就趕緊跑出病房，驅車前往事故現(xiàn)場。夢雪眠半躺在病床上，
目光緊緊盯著眼前的電視屏幕，嘴角竟然不自覺泛起一抹笑意。
當她得知季深要制造煙花哄自己開心的時候，夢雪眠根本不顧醫(yī)生勸阻，毅然前往煙花廠。
在看見我的那一刻，夢雪眠就更加確定今天就是一個需要做了結的日子。
夢雪眠緩緩摸上自己的肚子，再也感受不到此前那種溫度。畢竟現(xiàn)在肚子里什么東西都沒有，
那個孩子早就已經(jīng)流產消失掉了。當夢雪眠得知自己懷孕的那一刻，
她的心里是說不出來的高興，因為這個孩子終于能夠成為牽絆住季深的工具?？墒?，
她卻突然想到自己在國外的酒吧經(jīng)歷，心里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鼓。
于是她只身一人去了醫(yī)院，等看見醫(yī)生把鑒定書放到自己手里的時候，
整個人的手指都是顫抖的。慢慢地翻到結果的最后一頁，
鑒定結果卻顯示自己肚子里的這個孩子跟季深沒有半點血緣關系。夢雪眠承認，這一刻，
或許是她人生中最慌亂的時候。所以這個不屬于季深的孩子，根本就留不得。
想起自己跟母親一起流落在外的那些日子，夢雪眠早就已經(jīng)恨透，根本就不想要重蹈覆轍。
當年母親跟夢父早就已經(jīng)有著深厚感情，但是因為夢父受家里安排跟我母親結了婚。
原本以為夢父會拒絕，可是沒想到母親等來的卻是夢父已經(jīng)和我母親舉辦婚禮的消息。
于是很戲劇性地，夢雪眠成了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只能像個人人喊打的老鼠一樣過著昏暗無度的生活。9母親沒了倚靠，肚子里還懷著夢雪眠，
日子過得舉步維艱。趁著肚子還沒完全顯懷，母親想走些捷徑賺些快錢，
于是淪落成為夜場女。而夢雪眠的出生，就是在一張已經(jīng)沾滿無數(shù)個男女溫情粘液的沙發(fā)上。
她痛恨這樣拿不出手的身世，更加看不起夢父這樣的懦夫。如果當初他態(tài)度再強硬一些，
她和母親根本就不會過上那樣拮據(jù)的生活。而自己就這樣在夜場里面長大，
是母親告訴她：“想要得到什么樣的東西，就得拼盡全力去搶過來，搶到自己手上，
那就是屬于自己的東西?！庇袝r候母親還是會受不了，偷偷帶著她去到那棟大別墅看夢父，
以及他身邊的那個女人。也是那個時候，夢雪眠知道自己已經(jīng)有了一個妹妹，
一個跟自己根本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妹妹。那時候母親帶著她走出來的時候，直接跪在地上，
在大馬路上就抱著她痛哭，引得路人經(jīng)過指指點點。母親說是那個女人搶走了爸爸，
還說我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原本都是屬于她的。所以從出生開始，
夢雪眠好像就已經(jīng)無形之中被派發(fā)了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任務：搶回夢父，
成為夢家唯一的千金，把我擁有的一切全部都搶過來。終于在我母親去世的這一天，
她和母親能夠光明正大地走進這棟別墅，再也不似之前那樣偷雞摸狗。
這棟豪華的別墅是她的家，而江市赫赫有名的夢父是她的父親。
為了把我從這個家里面擠出去，夢雪眠終于偽造了一張心理檢測報告單。坦白說，
她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一點底氣都沒有。我是學醫(yī)的，我一眼就能看出這個單子的端倪。
至于夢父，他身份顯赫，稍微留意叫人去排查，分分鐘就能看出她的小把戲。但是，
夢父在看見她遞送出去的那張報告單時，一句話也沒有說?？蓧粞┟咦罱K還是決定出國，
得知夢父把我趕到鄉(xiāng)下之后，她連著開了好幾天的香檳。剩下的時間，
就留給母親跟夢父好好彌補他們曾經(jīng)錯過的兩人世界好了。而遇見季深，完全就是機緣巧合。
夢雪眠獲得一次假期，并沒有打算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我住過的鄉(xiāng)下。
她想要去好好嘲笑我這個可憐的妹妹，嘲笑我終于也成為了不被人愛，
被所有人都拋棄的垃圾。因為只有當著失敗者的面說這些，才能讓自己的勝利喜悅更加加倍。
夢雪眠這樣想著，坐上船也終于見到了我。當她在海灘邊見到我的時候，我已經(jīng)全身濕透，
正在給一個陌生男人做人工呼吸。還沒等夢雪眠反應過來，我就匆匆忙忙起身。
夢雪眠迅速抓住我的手?！皦舭踩?，你不能走，我還有一堆話要跟你說呢。
”我根本就不聽她在說什么，迅速抽開自己的手?！拔椰F(xiàn)在必須去叫人，
那個男人馬上就要死了！”等我離開，夢雪眠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我口中那個快要死了的男人。
雖然他頭發(fā)都已經(jīng)濕透，甚至面部看起來蒼白得很，但還是難以掩蓋掉他的帥氣。
也是后來夢雪眠才知道，眼前這個帥到?jīng)]邊的男人，叫季深。10事故現(xiàn)場。
當季深趕到的時候，現(xiàn)場已經(jīng)圍滿了一堆人。警察拉起了警戒線，
工作人員全部都灰頭土臉地站成一排，救護車來了一輛又一輛，
擔架上全都是被火焰打得面目全非的傷者。甚至還有記者，全部都集中在了這里。
但季深已經(jīng)無暇顧及，趕緊跑過去，試圖跑到事故現(xiàn)場最里面，但是被人攔了下來。“抱歉，
先生，這里不得進入?！奔旧罡静宦爠褡瑁€是一個勁地往里面沖?！鞍踩贿€在里面，
哪怕是死了，我也得親眼見到她尸體。”工作人員這個時候臉色變了一下，拿出一張證件照，
放到季深面前?！罢垎柲业模沁@個女孩子嗎？”季深視線定格在那張照片上，正是我。
“是，她在哪里？我要見她！”工作人員此時無奈搖頭，深深嘆出一口氣：“很不幸，
她是我們這次事故現(xiàn)場目前唯一確認已經(jīng)死亡的人。
”工作人員擔心季深又會做出什么情緒過激的行為，
只能趕緊安撫：“關于這次煙花廠的事故發(fā)生原因，我們已經(jīng)在積極排查中，
一有消息會立即通知你們的?！奔旧铍p目呆滯，心臟都仿佛在此刻停擺?！澳前踩坏倪z體呢？
”“半個小時前，已經(jīng)被送往殯儀館了?！惫ぷ魅藛T忽然想起什么，趕緊開口問：“對了，
您是死者什么人？”“丈夫，我是她丈夫?！奔旧罴贝掖议_口。工作人員皺眉，
投來一絲意味不明的眼神：“我們在調取死者入庫信息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分明是未婚狀態(tài)啊。
”季深愣在原地，才終于反應過來。他跟我是假結婚，兩個人根本就沒有領證。
那時候帶我補辦結婚證的承諾到現(xiàn)在也沒能實現(xiàn)，
因為季深一直都沒有想過要跟我成為真正的夫妻。他愛的是夢雪眠。
季深在跟我三年的光陰中，仿佛洗腦式地這樣告訴自己?？墒菫槭裁催@一刻，
當?shù)弥宜廊サ南?，他的心會慌成這樣。好像是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
季深只覺得自己此刻就像是懸浮在海面上的人，身邊卻沒有能夠依靠的浮木。
季深定在原地很久，目光隨意漂移，最后定格在角落雙手顫抖的煙花廠負責人身上。
他瘋了一樣沖過去，緊緊抓住那人肩膀：“我不是讓你把安然帶出來嗎？
你就是這樣辦事情的？現(xiàn)在人都已經(jīng)死了！”煙花廠負責人根本沒想到季深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嚇得連忙下跪。“季先生，實在對不起，我也沒想到會出人命啊。”季深此刻再不清醒，
也還是聽出煙花廠負責人話里的蹊蹺。他抓住負責人衣領，
眼里的狠厲一泄而出：“你最好給我說清楚，否則我今天跟你沒完！”負責人嘴唇都在打顫，
眼神飄忽不定，明顯就是心虛的樣子?！笆菈舳〗悖R時給我打了一通電話，
讓我什么都不要做，只要靜靜待上一分鐘就好?！笨删褪沁@一分鐘，要了我的命。
11季深想起當時他把夢雪眠抱上車的時候，她明明沒有任何打電話的動作。
這個與負責人說的根本就對不上。懷疑負責人有想要撇清責任甩鍋的意思，
季深的憤怒一下子又升起來。但負責人卻揚言事故發(fā)生當天，夢雪眠的確沒有聯(lián)系過他。
他們之間唯一一次聯(lián)系是在一個月之前。季深努力回想這一個月發(fā)生的事情，
大概就是夢雪眠流產，然后說我配發(fā)的藥有問題。于是還沒有等我醒過來的時候，
季深就已經(jīng)叫人把我送進了看守所。足足關了我快一個月，
即便知道是我害死了夢雪眠肚子中的孩子，但季深還是沒有想過要我一命償一命。
有種很荒誕的想法從他的心頭慢慢浮現(xiàn)出來，那就是他舍不得。
季深自己也說不上為什么會對我有這種惻隱之心，因為他一向做事果斷，
卻在碰上我的事情上時一再地狠不下心。否則換做之前，他絕對要讓我牢底坐穿，
哪里會給我重新出來的機會？但是整件事中，好像有太多疑點，
季深愈發(fā)覺得自己對我做的所有事情好像都太過草率。因為判定的標準，
僅僅只是夢雪眠的一念之詞而已。季深此時已經(jīng)來不及細想，他驅車去了殯儀館，
只是在工作人員同樣問他跟死者是什么關系的時候。這一刻，季深卻沉默了。
他沒有辦法再光明正大地稱呼自己是我的丈夫，
因為他跟我在法律上根本就沒有真實的夫妻關系?？烧且驗槿绱?，工作人員把他攔在門外，
他甚至連最后一面都沒有辦法跟我相見。走出殯儀館的時候，外面下起了大雨。就連老天爺，
好像都在給這個場景營造一種悲涼的氛圍。季深自嘲一笑，
反復安慰自己我既然都已經(jīng)背著他跟別的男人發(fā)生關系，甚至還懷有身孕，
他好像就沒什么好虧欠我的了。兩個人之間的恩怨，好像都已經(jīng)扯平了。
季深這會兒收到夢雪眠的消息：“阿深，現(xiàn)在在打雷，我真的好害怕啊，
你能不能趕緊來醫(yī)院陪我？”好像就是這一條消息，
季深反復被拉扯的思緒好像找到了某種平衡。他是喜歡夢雪眠的。他一直喜歡的人，
也都是夢雪眠。這件事的淵源或許得追溯到很小的時候。季深母親是墜海死的。理由很簡單，
甚至在旁人聽來會覺得有些狗血。不過就是丈夫常年在外不著家，
母親得不到一絲關愛和陪伴，身邊還有整天都嚷著要見爸爸的孩子。而母親死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