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第二天，我的真實身份曝光了那疊鈔票摔在茶幾上的時候，我就知道，完了。
紅色的票子散開，幾張飄落在地板上。“紀燐，看清楚，三萬塊。
”周薇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拔高的尖銳，在租來的小單間里格外刺耳。
“這是你這三個月的全部‘貢獻’。哦，對了，還有這五百零六塊八毛的零頭，湊個整，
算我施舍你的。”她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又拍下一張皺巴巴的綠色鈔票。我沒看錢，
只看著她精心描繪過的臉。眼神里的不耐煩，像刀子一樣。她身后那個巨大的行李箱，
像個沉默的嘲笑。“薇薇，”喉嚨有點發(fā)緊，但我盡量讓聲音平穩(wěn)，“錢你拿回去。
房租水電，我負擔得起?！薄柏摀闷穑俊敝苻编托σ宦?，抱起胳膊，
那件新買的連衣裙勒出緊繃的弧度，“靠你那個半死不活的文化館臨時工？
靠你天天抱著那些破石頭爛骨頭做白日夢？
”她環(huán)顧這個不足二十平米、除了書就是石頭標本的簡陋空間，嫌棄地撇嘴，“紀燐，
我受夠了！受夠了擠公交，受夠了算著打折買菜，受夠了看閨蜜在朋友圈曬包包曬旅游！
我跟著你，圖什么？圖你長得帥？帥能當飯吃？”我沉默。
書桌上那塊剛清理出來的劍齒象臼齒化石，在節(jié)能燈下泛著溫潤的光。
那是我上周在城郊工地偶然發(fā)現(xiàn)的，花了好幾個晚上清理修復。以前，
她會好奇地湊過來問這問那?，F(xiàn)在，她只覺得那是垃圾?！罢f話啊？”她往前一步，
身上的香水味有點沖，“你那套什么‘史前文明遺跡的現(xiàn)代性啟示’的理論，研究出個屁了？
能換來這間房子的首付嗎？能讓我背個真包嗎？”她越說越激動，手指幾乎戳到我鼻尖，
“你清醒點吧！現(xiàn)實點！別整天做你的科學家夢了！我周薇，要的是現(xiàn)在，
是看得見摸得著的生活！”我看著她，心里那片最后的不舍，被她的話一點點碾碎。
“所以呢？”我問，聲音干澀?！八裕俊彼袷锹牭搅颂齑蟮男υ?，夸張地聳聳肩，
“分手?。∵@還用問？我跟你耗不起！青春多貴啊，紀燐，你賠不起！這錢，拿著，
別讓人說我周薇虧待了你。以后，橋歸橋，路歸路，別再來找我！”她俯身，
從那疊錢里抽回那張五百零六塊八毛的零錢，塞進自己新款的鏈條小包里，
動作利落得像是在切割什么。“好?！蔽艺f。一個字，很輕。她似乎沒料到我會這么干脆，
愣了一下，隨即是更大的慍怒。“裝！繼續(xù)裝！我看你能裝到什么時候！窩囊廢！
”她拉起行李箱的拉桿，輪子在地板上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砰！
巨大的關門聲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震得窗框嗡嗡響。幾本書從搖搖欲墜的書架上滑落下來。
房間里一下子空了。只有地上散落的鈔票，和她殘留的刺鼻香水味，提醒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我沒去撿錢。走到窗邊，老舊小區(qū)樓下，周薇拖著箱子，快步走向路邊一輛嶄新的白色轎車。
車窗降下，露出一張油頭粉面的臉，笑著接過她的箱子放進后備箱。周薇坐進副駕，
車子揚長而去。原來早就找好了下家。胸口有點悶，但奇怪的是，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痛。
也許早就有預兆了。這半年，她的抱怨越來越多，聯(lián)系越來越少，
朋友圈的奢侈品越來越頻繁。我只是……不愿承認。手機在兜里震動了一下。
是周薇的微信消息，一個鮮紅的感嘆號。下面一行灰色小字：“消息已發(fā)出，
但被對方拒收了?！崩诹?。動作真快。也好。干凈。我彎腰，一張一張撿起地上的鈔票。
三萬塊，嶄新挺括。她大概特意去銀行取的，為了更有儀式感地砸在我臉上。
我把錢整齊地碼在茶幾上。然后，拿起手機，
撥通了一個只存在通訊錄最底端、備注為一個簡單句號的號碼。嘟……只響了一聲就被接起。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溫和卻帶著絕對恭敬的男聲：“少爺？”“嗯?！蔽铱粗巴獾哪荷?，
“幫我辦幾件事?！薄澳愿馈！薄暗谝唬髟仿肺幕^那份臨時助理的工作，幫我辭掉。
違約金按合同走，三倍付給他們館長個人賬戶，感謝他這些年的關照。態(tài)度客氣點。
”那份工作，是我為了研究本地地質(zhì)史方便，也為了不引人注目隨意找的掩護?！懊靼住?/p>
第二件？”“第二，”我走到書桌前，拿起那塊劍齒象臼齒化石，
指腹感受著上面百萬年時光留下的溝壑，“把我放在‘青石齋’倉庫里的，
編號從Q-001到Q-017的那批標本，全部運回老宅封存。暫時用不到了。
”“好的少爺。第三件？”我頓了頓，目光掃過這個住了快兩年的小單間。墻壁斑駁，
家具破舊，但留下了很多獨自研究、不受干擾的安靜時光。“第三，
幫我清理一下這里的個人物品。重要的書和資料打包運回老宅。其余雜物，處理掉。這房子，
退租?！薄笆恰Ｐ枰獮槟鷾蕚湫碌淖√巻?？
集團總部附近的‘云頂’頂層復式一直為您空置著，安保和設施都是頂級的?！薄皶簳r不用。
”我走到門口，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充滿周薇抱怨和我無數(shù)個深夜研究的小空間，“回老宅。
另外，讓集團的公關部待命，可能很快會有一些……關注度需要處理?！薄笆盏?。
專車半小時后到您樓下接您。”掛了電話，世界好像一下子安靜了。沒有周薇的抱怨，
沒有工作的瑣碎，只有一種久違的、掌控一切的平靜。我收拾了幾件簡單的衣物，
幾本核心的筆記。那塊劍齒象化石，我小心地包好，放進背包。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樓下，
一輛低調(diào)的黑色轎車無聲地滑到路邊。司機下車，恭敬地拉開車門：“少爺，請。
”車子匯入車流，駛向城市另一端，那片被梧桐樹掩映的、普通人只能遠遠觀望的深宅大院。
老宅很大，很安靜。管家張伯像過去幾十年一樣，沉默而高效地安排好一切。
我的房間在二樓東側，視野開闊。書桌上，
已經(jīng)擺放好了我需要的一些基礎資料和一臺全新的頂配電腦。巨大的書柜里，排列整齊的，
不再是廉價的科普讀物，而是各種語言的原版地質(zhì)學、古生物學、金融學專著，
以及厚厚的研究報告。我沖了個澡，換了身舒適的家居服。手機調(diào)了靜音。第二天一早，
我是被電話震醒的。不是手機鈴聲，是書桌上一部厚重的保密專線電話。很少響，一旦響起，
必有要事。我揉了揉眉心，接通?！吧贍敚〕鍪铝?！”電話那頭是公關部負責人李巖，
聲音帶著罕見的急促，
晚……昨晚集團北美分部一份關于‘燧石計劃’前期勘探的核心地質(zhì)報告副本……被泄露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办菔媱潯保磕鞘羌易搴馁M巨資、布局多年，
旨在全球范圍內(nèi)尋找一種史前超級能源伴生礦藏的絕密項目！其核心價值，
足以撼動現(xiàn)有的能源格局！那份報告，怎么會泄露？“說清楚！”我的聲音冷了下來。
“具體源頭還在查！技術部正在緊急追蹤泄密路徑！但現(xiàn)在最麻煩的是，
這份報告……被海外最大的財經(jīng)資訊社‘環(huán)宇財經(jīng)’截獲并搶先發(fā)布了！就在半小時前！
他們的頭條標題是……”李巖的聲音有些發(fā)顫，“……是‘紀氏家族秘藏驚世發(fā)現(xiàn)，
史前能源巨礦或?qū)⒏膶懳磥?！’”“報告?nèi)容呢？核心數(shù)據(jù)泄露了多少？
”“關鍵坐標和礦藏預估儲量細節(jié)……都被模糊化處理了，
但核心地質(zhì)特征、伴生能源性質(zhì)、以及項目代號‘燧石’……都曝光了！
最關鍵的是……”李巖深吸一口氣，“報告扉頁上……有您的簽名掃描件！紀燐！您的名字，
和紀氏家族繼承人的身份……被坐實了！”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清晨的陽光透過樹梢灑下光斑。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園，寧靜祥和。窗內(nèi)，
一場風暴已經(jīng)掀起?！碍h(huán)宇財經(jīng)的報道原文，發(fā)給我。通知所有核心高管，
一小時后召開緊急視頻會議。讓技術部不惜一切代價，找出泄密源頭。”我語速很快，
但異常冷靜?！傲硗?，準備一份公開聲明，措辭……模糊化承認項目存在，
強調(diào)報告部分內(nèi)容被非法盜取，屬于內(nèi)部早期評估，存在重大不確定性。措辭要官方，
要滴水不漏。重點是，把我的名字，淡化處理?！薄暗?？少爺，
這恐怕……”李巖有些遲疑?！鞍次艺f的做?，F(xiàn)在還不是我正式走到臺前的時候。
”我打斷他，“先去處理。”掛了保密電話，我拿起私人手機。屏幕亮起，
瞬間被洶涌的微信消息、短信和未接來電提醒淹沒。圖標上的紅色數(shù)字瘋狂跳動。
大部分是陌生號碼。夾雜著幾個以前大學里幾乎沒說過話的同學名字。還有……周薇的號碼。
十幾個未接來電，幾十條短信。我點開短信。第一條（一小時前）：“紀燐？在嗎？
我……我看到新聞了……”第二條（五十分鐘前）：“那個新聞說的是你嗎？紀氏家族？
你……你是紀家的人？？”第三條（四十五分鐘前）：“紀燐！回我電話！我們談談！
”第四條（四十分鐘前）：“我知道我以前有些話過分了，我向你道歉！
我們之間肯定有誤會！”第五條（半小時前）：“接電話??！求你了！我們那么久的感情，
不能說沒就沒??！”……最新一條（五分鐘前）：“紀燐，我就在你家老宅大門外！
保安不讓我進！你跟保安說一聲?。∥业饶?！
”我看著屏幕上那些急切、慌亂、甚至帶著一絲卑微討好的文字，
眼前浮現(xiàn)出昨天她摔鈔票時那張刻薄的臉。反差太大，有點可笑。我沒有任何回復的興趣。
直接長按她的號碼，選擇“加入黑名單”。世界清靜了。但我知道，這只是開始。
家族的保密專線再次響起。是技術部的緊急匯報。“少爺，初步溯源結果出來了。
泄露路徑非常隱蔽，通過文化館內(nèi)部一個廢棄的打印服務器作為跳板，
最終IP指向……指向您之前租住的那個單間！入侵者利用您房間的舊路由器作為接入點，
時間就在昨天下午五點十七分至五點四十二分之間！”昨天下午？我昨天上午還在文化館，
中午周薇來鬧分手，摔錢走人……下午我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入侵者手法專業(yè)，
使用了多重代理和反追蹤技術，但我們反向鎖定了最終數(shù)據(jù)包的接收端特征碼，
與……與‘環(huán)宇財經(jīng)’總部一臺特定終端的物理特征完全吻合！
可以確定是‘環(huán)宇財經(jīng)’策劃了這次竊??！”“他們怎么會知道我住那里？
怎么會精準定位到那臺廢棄服務器？”我追問?！斑@正是疑點！少爺，
那個單間地址、文化館的網(wǎng)絡結構，包括那臺廢棄服務器，都是非常外圍的信息！
除非……”“除非有內(nèi)鬼?！蔽姨嫠a上，“或者，有人提供了精準的‘向?qū)А?/p>
”周薇那張臉再次浮現(xiàn)。
這個名字出現(xiàn)在核心報告上的巨大價值的一無所知……一個荒謬又合理的猜測在我腦中成形。
“查！”我聲音更冷，“重點查昨天下午三點到六點，所有接近過那棟樓和那間屋子的人！
特別是……周薇！”“是！”電話剛掛斷，張伯輕輕敲門進來，臉色有些古怪：“少爺，
大門口……周小姐還在。情緒很激動，一直試圖闖進來，被安保攔住了好幾次。
她……她在大聲喊您的名字，說……說不讓她見您，
她就去找媒體曝光您‘始亂終棄’……”始亂終棄？我差點氣笑了。這倒打一耙的本事，
還真是她風格?！安挥美硭?。讓安保依法處理，警告她再擾亂秩序就報警?！蔽颐鏌o表情，
“另外，通知安保部負責人，加強老宅及集團所有關聯(lián)區(qū)域的安保等級。我懷疑，
她可能無意中當了別人的槍，后面還有麻煩?！薄笆牵贍?。”張伯領命而去。我打開電腦，
登錄加密郵箱。公關部發(fā)來的“環(huán)宇財經(jīng)”報道全文已經(jīng)躺在里面。巨大的標題觸目驚心。
報道詳盡地描述了“燧石計劃”的目標——尋找一種史前超級能源礦藏，
并引用泄露報告中的片段，暗示其潛在價值無可估量。最要命的是，
報道配了一張清晰的圖片：那份報告的扉頁。左上角，是紀氏家族的徽記。右下角，
是清晰的簽名——“紀燐”。雖然只是一個簽名，但在頂級財經(jīng)圈和有心人眼里，
這個簽名出現(xiàn)在如此核心的絕密報告上，其代表的意義，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