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十七分，夏遇在睡夢中猛然蜷縮起身體，額頭上滲出細(xì)密的汗珠。
夢境如潮水般涌來，將他拖回那個永遠(yuǎn)無法真正逃離的童年。
七歲的夏遇小手緊攥著一支短得幾乎握不住的鉛筆，在作業(yè)本上一筆一劃地寫著字。
窗外寒風(fēng)呼嘯，單薄的玻璃窗發(fā)出"咯咯"的響聲，仿佛隨時會被吹破。
"砰——"
門被粗暴地踹開，濃烈的酒氣瞬間充滿了狹小的房間。
夏遇的肩膀條件反射地瑟縮了一下，鉛筆尖"啪"地折斷在作業(yè)本上。
“老子回來，你沒聽到嗎？快去給老子做飯！”養(yǎng)父搖搖晃晃地站在門口，眼睛布滿血絲。
“好的，爸爸?！?/p>
小夏遇聲音細(xì)如蚊吶。他迅速把作業(yè)本收進(jìn)書包，輕手輕腳地走向廚房，生怕發(fā)出一點聲音會惹來更多責(zé)罵。
廚房里，七歲的夏遇踩在搖搖晃晃的凳子上，熟練地淘米、切菜。
他比同齡孩子瘦小得多，手腕細(xì)得仿佛一折就斷，但動作卻異常麻利——這是無數(shù)次挨打后練就的本領(lǐng)。
“爸爸，飯做好了?！毙∠挠鰧⒑唵蔚娘埐硕松献溃曇糨p得幾乎聽不見。
養(yǎng)父大快朵頤時，他安靜地退回廚房，踮著腳清洗鍋碗。
水很冷，凍得他手指發(fā)紅，但他不敢用熱水——那太費煤氣了。
“小兔崽子！你做的這是什么破飯？一點肉都沒有，全是素的！”養(yǎng)父突然將空碗砸在桌上，醉醺醺地吼道。
小夏遇看著被吃得干干凈凈的盤子，怯生生地回答：“家里沒有肉...你沒買...”
“你還敢頂嘴！”養(yǎng)父抄起墻角的掃把，“老子要不是因為養(yǎng)了你這個累贅會變成這樣嗎？我讓你頂嘴！”
掃把雨點般落在小夏遇瘦弱的背上、腿上。
他蜷縮在墻角，眼淚無聲地流下，卻不敢大聲哭喊——那只會招來更狠的毒打。
“別打了，爸爸，我錯了...嗚...我一定會乖的...”小夏遇抽泣著求饒。
養(yǎng)父喘著粗氣停下來：“你明天就去把學(xué)退了，把貧困補助給要回來，聽到?jīng)]有？”
小夏遇抬起淚眼，單純地以為養(yǎng)父是因為沒有吃到肉才生氣：“爸爸，我一定努力撿瓶子換錢去買肉...您別讓我退學(xué)，我求您了...”
“啪！”一記耳光打斷了他的哀求。
“滾出去反省！不把錢弄來以后就不用回來了！”養(yǎng)父揪著他的衣領(lǐng)，將他扔出門外。
"砰"的一聲，門在夏遇面前重重關(guān)上。
冬夜的寒風(fēng)像刀子般刮過他只穿著單薄毛衣的身體。
小夏遇靠在門邊無聲地哭泣，卻不敢敲門——經(jīng)驗告訴他，那只會換來又一頓毒打。
雪花開始飄落。
小夏遇拖著棉拖鞋，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小區(qū)附近的公園。
那里有兩只流浪貓，一只貓媽媽和它的小貓，是他唯一的朋友。
“對不起呀，我今天出來的太著急了，沒有給你們帶好吃的?！毙∠挠龆自诩埾浯畛傻呢埜C前，輕聲對里面的貓咪說。
貓媽媽似乎感受到他的悲傷，用腦袋蹭了蹭他的小腿。
小夏遇雙手抱膝，看著小貓依偎在媽媽懷里的溫馨畫面，眼淚又涌了出來：“如果我也有媽媽就好了......”
寒風(fēng)呼嘯，小夏遇接連打了幾個噴嚏，渾身發(fā)抖。
這時，貓媽媽突然跳出紙箱，朝公園入口跑去。
看到他停在一個大哥哥面前。
“哼，臭貓，變臉真快，再也不喜歡你們了?！毙∠挠鑫剜止局?，抬頭卻看見一個高個子少年拎著塑料袋走來，貓媽媽正親昵地繞著他的腳踝打轉(zhuǎn)。
少年走近后，小夏遇才看清他手里拿的是貓糧和罐頭。
“你也是來喂他們的嗎？”少年蹲下身，聲音溫和。
小夏遇搖搖頭又點點頭：“是，也不是......”
少年笑了，從袋子里拿出一根貓條遞給他：“那我們一起喂吧?！?/p>
“嗯，好！”小夏遇開心地接過貓條。
這個大哥哥真好！
兩人蹲在一起喂貓的畫面在雪夜中格外溫馨。
“它吃得好香啊?！毙∠挠隹粗峭袒⒀实呢堖洌蝗幻俺鲆痪?，“哥哥，你說它好吃嗎？”
少年愣了一下：“什么？”
“我能也嘗一下嗎？它聞著好香??！”小夏遇認(rèn)真地問。
少年忍不住笑出聲：“不可以，這是小貓的食物。”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袋水果糖，“這個給你，你可以吃這個。”
小夏遇小心翼翼地接過糖果，放進(jìn)嘴里的一刻眼睛亮了起來：“好甜呀，謝謝哥哥?！?/p>
貓咪吃飽后離開了。
少年站起身：“太晚了，該回去了。”
小夏遇低下頭不說話。
少年看了看他單薄的衣著，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脫下自己的羽絨服裹在小夏遇身上：“我請你喝奶茶怎么樣？”
“可以嗎？可我沒錢還給你......”
“沒關(guān)系，我請你喝?！?/p>
小夏遇重重點頭，臉上終于露出笑容......
“好，謝謝哥哥！”
“叮鈴鈴——”
鬧鐘聲將夏遇從夢中驚醒。
他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枕頭已經(jīng)濕了一片。
“哥哥......”夏遇輕聲呢喃，手指無意識地?fù)徇^眼角。
那個雪夜中的少年，是他童年唯一的溫暖記憶。
夏遇搖搖頭，將這個回憶趕出腦海。
他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十點多了，離每月一次的作者直播還有一個多小時，足夠他下樓吃個早餐。
“小魚來了！”包子鋪老板五伯一看到夏遇就熱情招呼，“最近怎么都沒來？我還以為你出什么事了，想去你家里看看呢?！?/p>
夏遇不好意思地笑笑：“沒有，最近太忙了，所以沒時間來。”
五伯是這條街上少數(shù)知道夏遇獨居的人。
自從夏遇剛搬來這個小區(qū)，因為低血糖差點暈倒被五伯照顧后，五伯就把他當(dāng)自己孩子一樣關(guān)心。
“快去坐，包子馬上好?！蔽宀畣枴?/p>
“嗯?！?/p>
熱氣騰騰的小籠包和豆?jié){很快端上桌。
夏遇小口喝著豆?jié){，感受溫暖從胃部蔓延到全身。
五伯坐在對面，絮絮叨叨地講著街坊鄰居的趣事，夏遇安靜地聽著，時不時點頭微笑。
好像他們真是一家人一樣。
很溫暖。
這種平凡的溫暖，是夏遇童年時最渴望卻得不到的。
“小魚啊，你太瘦了，多吃點?！蔽宀滞P子里夾了兩個包子，“我兒子跟你差不多大，一頓能吃三籠呢！”
夏遇笑著道謝。
如果養(yǎng)父能像五伯這樣，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關(guān)心，他的童年會不會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