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庭院寂靜。
關(guān)羽的問題，如同一柄無形的利劍，直刺陳默的本心。
這和與張飛的爭論完全不同。張飛是直來直去的勇，說服他，用的是邏輯和事實。而關(guān)羽，他考校的，是一個人的“道”，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義”。
這股壓力，遠比面對張飛的怒火要沉重百倍。陳默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后背的衣衫，已經(jīng)被冷汗微微浸濕。
【叮！檢測到宿主即將與【武圣】關(guān)羽展開‘道’的辯論！】
【此為SSS級精神抬杠，難度極高！宿主需以自身之‘道’，折服對方之‘道’。成功，將獲得特殊概念級獎勵！】
SSS級！
陳默心頭一凜，面上卻依舊保持著鎮(zhèn)定。他知道，在關(guān)羽這種人面前，任何心虛和取巧，都會被瞬間看穿。
他迎著關(guān)羽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客為主，平靜地問道：“在回答將軍之前，陳默也想請教，關(guān)將軍心中的‘義’，又是什么？”
聽到這個問題，關(guān)羽那緊繃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難以言喻的傲然與自豪。這是他一生引以為傲的東西，是他用無數(shù)次生死考驗鑄就的勛章。
“我的‘義’？”關(guān)羽的聲音鏗鏘有力，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自信，“義，是當年桃園之中，我兄弟三人對天盟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是下邳城破，為保兄長家眷，我與曹賊約法三章，降漢不降曹！是官渡陣前，我斬顏良、誅文丑，報曹操知遇之恩后，掛印封金，不辭千里，護送兩位嫂嫂，追隨兄長！”
他每說一句，身上的氣勢便強盛一分。說到最后，“追隨兄長”四個字出口，一股磅礴的自信與威壓，幾乎讓空氣都凝固起來。
這是他的“道”，是他窮盡一生去踐行的真理，光輝萬丈，無可辯駁。
然而，陳默聽完，卻在關(guān)羽那灼人的目光注視下，輕輕地，搖了搖頭。
“將軍之義，感天動地，令人敬佩。但恕我直言……”陳默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此義，非大義，乃小義而已。甚至……有失偏頗，近乎‘私義’！”
“私義”二字，如同兩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進了關(guān)羽的耳中！
“你說什么？！”
“嗡——”
青龍偃月刀的刀鋒發(fā)出一聲輕鳴，一股冰冷的殺氣，如同實質(zhì)的寒流，瞬間籠罩了整個院落。關(guān)羽那雙丹鳳眼猛然睜開，精光爆射，宛如兩道閃電。周遭的溫度，仿佛驟然降到了冰點。
尋常人在此等威壓之下，恐怕早已肝膽俱裂，跪地求饒。
陳默卻強頂著這股壓力，面色雖有些蒼白，眼神卻愈發(fā)清亮。他知道，退縮，就徹底輸了。
“我問將軍！”他朗聲道，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試圖用道理驅(qū)散那刺骨的殺氣，“當年在下邳，你若不降，選擇與兩位嫂嫂玉石俱焚，讓大哥同時失去親人與左膀右臂。這，是全了你自己的忠義之名，還是害了你大哥？”
“你為報曹操之恩，陣前斬將，固然是還了人情?？赡闶欠裣脒^，你斬的顏良文丑，乃是當時唯一能與曹操抗衡的袁紹麾下大將！你此舉，客觀上是幫了曹操這個大哥最大的敵人，削弱了抗曹的力量。這，是為‘義’，還是為‘私’？”
“你掛印封金，千里走單騎，名動天下！可你是否想過，若非曹操敬你英雄，有意放行，你帶著兩位嫂嫂，能闖過他布下的天羅地網(wǎng)嗎？你將大哥的家眷，置于如此險地，只為全自己的名節(jié)。這，是‘義’，還是‘險’？”
陳默的每一句反問，都像一把鋒利的解剖刀，將關(guān)羽引以為傲的“義舉”，從另一個角度，血淋淋地剖開，展示出其中不為人知的一面。
關(guān)羽被問得愣住了。
他如遭雷擊，呆立當場，身上的殺氣也不自覺地消散了許多。
是啊……他從未從這個角度去思考過這些問題。他一直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是“義”的最高體現(xiàn)，是完美的?？杀魂惸@么一剖析，似乎……似乎每一件義舉背后，都隱藏著巨大的風險，都或多或少地，將自己的名聲，置于了兄長大業(yè)的安危之上。
“真正的‘大義’，不是對兄弟的愚忠，不是對恩仇的執(zhí)念，更不是對個人名節(jié)的沽名釣譽！”
陳默上前一步，氣勢反而壓過了有些動搖的關(guān)羽，聲音振聾發(fā)聵。
“真正的‘大義’，是忠于一個值得我輩追隨的‘道’！這個‘道’，就是主公‘匡扶漢室，拯救蒼生’的宏愿！你們兄弟三人，之所以在桃園結(jié)義，其根本，不也正是為了這個共同的理想嗎？”
“所以，我們所有行為的唯一評判標準，都應(yīng)該是——是否對主公的大業(yè)有利！是否對‘匡扶漢室’這個最終目標有利！”
“為了這個大義，有時候需要我們?nèi)倘柝撝?；有時候需要我們不計個人恩怨；有時候，甚至需要我們……犧牲自己的名節(jié)！”
“這，才叫‘為國為民，義不容辭’！這，才叫‘大義’！”
“將軍，你口中的‘義’，是全了你關(guān)某人的名。而我說的‘義’，是要成全這天下蒼生！”
陳默的目光灼灼，直視著關(guān)羽的雙眼，問出了最后一句話：
“現(xiàn)在，將軍還覺得，你的‘義’，與我的‘義’，是一回事嗎？”
關(guān)羽沉默了。
他那挺拔的身軀，第一次顯得有些蕭瑟。他緊緊握著青龍偃主刀的手，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捏得發(fā)白。
月光下，他看著眼前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人，眼神無比復雜。有被冒犯的憤怒，有被點醒的震撼，更多的，是一種信仰被打敗后的茫然與痛苦。
他的道心，第一次，出現(xiàn)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