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出乎意料的平靜。
楚清歌沒有再罰我，也沒有再讓墨塵淵靠近我，只是將我繼續(xù)關在思過崖，讓我“靜養(yǎng)”。
每天，都會有弟子送來清水和食物，甚至還有一些修復神魂的普通丹藥。
我知道，這都是楚清歌的安排。
我的心，在黑暗的石室里，泛起一絲絲甜蜜的暖流。
但我也知道，這平靜只是暫時的。墨塵淵絕不會善罷甘休。
上一世，在“凈魔蓮”事件之后不久，他就策劃了一場更大的“英雄救美”的戲碼。
他利用職務之便，偷偷解開了被鎮(zhèn)壓在天衍宗后山的一頭上古妖獸——九嬰的封印，并將其引至云渺峰附近。
九嬰，上古兇獸，有九頭，能噴水火，兇殘無比。
他的計劃是，在九嬰襲擊云渺峰，楚清歌不敵之際，他再如天神下凡般出現(xiàn)，一舉斬殺妖獸，救下美人，從而徹底俘獲楚清歌的芳心，讓她對他更加死心塌地。
上一世，他的計劃成功了。
楚清歌為了抵擋九嬰，身受重傷，最后被他“救”下。從那以后，她對墨塵淵的信任和依賴，達到了頂峰。
而我，只能作為一個卑微的劍奴，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fā)生，無能為力。
這一世，我絕不會再讓歷史重演。
我開始拼命地修復我破碎的魔核。
沒有靈丹妙藥，我就吸收石室里稀薄的魔氣；沒有天材地寶，我就用自己的精血去蘊養(yǎng)。
那種滋味，無異于刮骨療毒，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但我必須盡快恢復力量。
我必須趕在九嬰出現(xiàn)之前，擁有至少能自保，甚至……能改變戰(zhàn)局的力量。
半個月后。
這天夜里，我正在打坐，突然感到一股極其強大的妖氣，從天衍宗的方向傳來，正飛速地向云渺峰靠近。
來了！
我猛地睜開眼，眼中精光一閃。
我用盡全力，沖破了思過崖的禁制。禁制破碎的瞬間，我感到眉心的奴印一陣灼痛，楚清歌的怒意通過鏈接清晰地傳來。
但我顧不上了。
我化作一道黑影，沖出了思過崖，向著那股妖氣傳來的方向迎了上去。
我必須在九嬰到達云渺峰之前，攔住它！
“夜驚鴻！你敢破開禁制，想去哪兒！”
楚清歌的怒喝聲從身后傳來，伴隨著凌厲的劍氣。
我不敢回頭，也不敢停下。
“仙尊！我去去就回！”我用傳音入密回了一句，速度又快了幾分。
我不知道她信不信，但我必須賭一把。
在云渺峰外的密林里，我終于看到了那只傳說中的上古兇獸。
它身形巨大如山岳，九顆頭顱猙獰可怖，每一個頭顱都噴吐著不同屬性的攻擊，水、火、風、雷……將四周的樹木盡數(shù)摧毀。
好強！
即便是全盛時期的我，對上它恐怕也只有五成勝算。更何況現(xiàn)在我魔核破碎，實力不足三成。
硬拼，是死路一條。
我唯一的優(yōu)勢，就是我知道它的弱點。
九嬰，九頭之中，有一個是它的命門所在。只要摧毀那個頭顱，它便會實力大減，甚至直接死亡。
而那個命門，就是正中央那顆能噴吐毒霧的頭顱。
但它的九顆頭顱會不斷變換位置，想要在萬千攻擊中準確地擊中命門，難如登天。
我沒有時間猶豫了。
我深吸一口氣，將體內(nèi)剛剛恢復的一點魔氣盡數(shù)調(diào)動起來，凝聚在指尖。
“孽畜！看這里！”
我大喝一聲，主動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九嬰的十八只眼睛瞬間鎖定了我，九張血盆大口同時發(fā)出震天的咆哮，向我攻來。
我不敢硬接，只能狼狽地在各種攻擊的間隙中閃躲，尋找著出手的機會。
水龍，火球，風刃，落雷……
我像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有可能被吞沒。
很快，我身上就掛了彩。一道雷電擦過我的肩膀，留下焦黑的傷口；一道風刃劃破我的小腿，鮮血直流。
但我不在乎。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它那不斷變換位置的九顆頭D顱。
機會！
就在它一顆頭顱噴出火焰，另一顆頭顱噴出水龍，相互碰撞產(chǎn)生巨大蒸汽的瞬間，它的陣型出現(xiàn)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混亂。
正中央那顆毒霧頭顱，暴露在了我的攻擊范圍之內(nèi)！
就是現(xiàn)在！
我將所有的力量凝聚成一道黑色的魔光，拼盡全力地射了出去。
“噗！”
魔光準確無誤地洞穿了那顆頭顱。
“嗷——！”
九嬰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巨大的身體瘋狂地扭動起來，另外八顆頭顱也變得狂暴無比，無差別地攻擊著四周的一切。
我成功了。
但我也因為耗盡了所有力量，再也無法閃躲。
眼看一道巨大的水柱就要將我吞沒，我絕望地閉上了眼。
到此為止了嗎？
也好，至少……我阻止了他。楚清歌，不會再像上一世那樣重傷了。
預想中的劇痛沒有傳來。
我只感到腰間一緊，被人攬入了一個冰冷而熟悉的懷抱。
一股清雅的冷香，縈繞在我的鼻尖。
我猛地睜開眼，看到了那張近在咫尺的、讓我魂牽夢縈的臉。
是楚清歌。
她抱著我，幾個閃身，便躲開了九嬰瘋狂的攻擊，落在了遠處的一棵大樹上。
“你瘋了？”她看著我，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混雜著憤怒、后怕和不解的復雜情緒，“你不要命了？”
我看著她焦急的模樣，忍不住笑了。
“我……成功了……”
“閉嘴！”她低喝一聲，眼眶竟有些泛紅，“誰讓你自作主張的！誰讓你來送死的！”
我從未見過她如此失態(tài)的模樣。
原來，她也會為我擔心嗎？
這個認知，讓我覺得，身上所有的傷，都不疼了。
就在這時，一道白色的身影從天而降，落在了我們面前。
是墨塵淵。
他看著被重創(chuàng)的九嬰，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和陰鷙，但很快便被完美的“震驚”和“關切”所取代。
“清歌！你沒事吧？”他快步上前，想要查看楚清歌的情況，在看到她懷里的我時，動作一頓。
“夜驚鴻？她怎么會在這里？這九嬰……是她引來的？”他立刻將矛頭指向了我。
楚清歌沒有說話，只是抱著我的手臂，又緊了幾分。
“墨師兄，此事說來話長。我們先合力，解決了這孽畜再說。”
“好?！蹦珘m淵點了點頭，祭出了自己的仙劍。
接下來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沒有我什么事了。
被重創(chuàng)的九嬰，實力大減，根本不是楚清歌和墨塵淵的對手。很快，它剩下的八顆頭顱，便被盡數(shù)斬下，巨大的身體轟然倒地。
一場足以打敗云渺峰的危機，就這么被我以一種慘烈的方式，扼殺在了搖籃里。
戰(zhàn)斗結(jié)束，墨塵淵收了劍，走到我們面前，看著我，意有所指地說道：“清歌，此事太過蹊蹺。這九嬰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魔頭破開禁制之后出現(xiàn)，還被她‘恰好’重創(chuàng)了命門。你不覺得，這太巧了嗎？”
他的話，句句誅心。
他在暗示，這一切都是我策劃的，是我和九嬰演的一出苦肉計。
如果楚清歌對我沒有絲毫信任，此刻，她應該已經(jīng)一劍殺了我。
但她沒有。
她只是沉默地看著我，眼神晦暗不明。
我趴在她懷里，氣息奄奄，連開口辯解的力氣都沒有。
但我知道，我不需要辯解。
因為，我拼死一搏的身影，她看到了。我渾身上下、深可見骨的傷口，她也看到了。
一個連命都不要的人，會去演一出苦肉計嗎？
“墨師兄，”楚清歌終于開口了，聲音很平靜，“我相信她?！?/p>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像一道驚雷，在我耳邊炸響。
也讓墨塵淵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清歌，你……”
“她若想對云渺峰不利，方才就不會以身犯險，重創(chuàng)九嬰。她若與妖獸勾結(jié)，更不會讓自己落得如此境地?！背甯璐驍嗔怂?，目光落在我身上，那份復雜的情緒，又深了幾分，“此事必有蹊蹺，我會查清楚的?！?/p>
說完，她不再理會墨塵淵，抱著我，化作一道流光，向云渺峰飛去。
在風中，我聽見她在我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輕地說了一句：
“別怕，我不會再讓你有事。”
我的眼淚，在那一刻，終于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楚清歌，你知道嗎？
為了你這句話，我死一萬次，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