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叫林逸萌，七歲那年，我家對門搬來了一戶人家。據(jù)我爸說，
那是他穿開襠褲時就混在一起的死黨，蔣叔。蔣叔一家，
包括那個扎著兩個小揪揪、眼睛亮得像夏夜星河的小姑娘——蔣尚熏。從此，我的世界，
從我爸實驗室里那些枯燥的化學公式，變成了……嗯，主要是蔣尚熏色彩斑斕的“受難史”。
當然，受苦的主要是我的小心臟。我們倆爹，
都是那種一頭扎進實驗室就忘了今夕何夕的國寶級（自封的）學者，忙得腳不沾地，
仿佛家里的孩子是光合作用長大的。于是，
樓下那家油煙繚繞、香味能勾魂的“老劉牛肉煲”，就成了我和蔣尚熏的定點食堂。
第一次單獨和她去吃飯，我緊張得差點同手同腳。蔣尚熏卻自來熟地拍拍空位：“萌萌哥，
坐呀！劉叔叔，老規(guī)矩，兩份牛肉煲，加肥腸！”那聲“萌萌哥”叫得我耳根發(fā)燙，
心里的小人已經(jīng)開始放煙花。從此，“牛肉煲加肥腸”成了我們的標配。從小學吃到高中，
我倆的成績單和吃飯的架勢一樣虎，愣是在肥腸和牛肉的油脂里，
吃出了堅不可摧的革命友誼——當然，是我單方面認為的革命友誼，
早在初中某個她笑著把我碗里最后一塊肥腸搶走的下午，就悄咪咪地變質(zhì)了，發(fā)酵成了暗戀。
蔣尚熏這人吧，長得那叫一個好看，眉眼彎彎，笑起來像個小太陽。性格開朗，樂于助人，
屬于走到哪兒都能自動成為焦點，和誰都能聊上三句的那種。而我，比較內(nèi)向，
最大的戰(zhàn)場在顱內(nèi)，內(nèi)心戲豐富得能拍八十集連續(xù)劇。最大的愛好就是看著她，
然后內(nèi)心上演“她今天對我笑了五次vs她對隔壁班體委也笑了三次”的史詩級分析。
我總覺得她心里門兒清我喜歡她，但她總是一副“我們還小，未來很長”的淡定模樣，
偶爾還會眨著無辜的大眼睛問我：“萌萌哥，你說咱班那個誰和誰是不是挺配？
”讓我一顆少男心像是坐過山車，抓心撓肝又不敢造次。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朋友圈。
我的死黨左清，一個反射弧能繞地球半圈但絕對靠譜的家伙。她的閨蜜封咲佳，嘴甜心細，
小小年紀就身材火辣！就是有時候熱情得讓我有點招架不住。還有一個礙眼的家伙，
高中校草沈洋，打球帥，家世好，據(jù)說半個年級的女生暗戀他，包括……呃，
后來發(fā)生的事讓我一度以為蔣尚熏也是其中一員。
每次看到蔣尚熏和沈洋討論題目或者班級活動有說有笑，
我內(nèi)心的彈幕就能把整個屏幕糊得嚴嚴實實：“離他遠點！”“笑那么開心干嘛！
”“他有什么好的！”“好吧他確實挺帥的……呸！
”這小子還大言不慚的說蔣尚熏就是他的理想型！2.時間咻地一下就到了高中畢業(yè)。
班級聚會，空氣里都是離別的傷感和對未來的憧憬，當然，還有啤酒和烤串的味道。
大家都喝了點酒，膽子也像吹氣球一樣鼓了起來。蔣尚熏更是小臉通紅，像熟透的蘋果，
她突然站起來，腳步有點晃，聲音帶著點微醺的興奮和羞澀，
拿著麥克風：“告訴大家一個秘密！我……我紋了一只蝴蝶！希望有人能夠一覽蝴蝶展翅！
”“哇哦?。。 爆F(xiàn)場瞬間炸了，口哨聲、起哄聲幾乎要把房頂掀翻。我的心也炸了！蝴蝶？
展翅？為我展翅？這暗示還不夠明顯嗎？這不就是給我的信號嗎？！我心跳加速，
血液轟地一下全往頭頂涌，覺得勞資苦熬多年終于等到撥云見日，機會來了！
我整整并存在的領帶，正準備做點什么，哪怕只是給她倒杯蜂蜜水解酒，
就看見她偷偷拉過封咲佳，咬著耳朵說悄悄話，臉上還帶著嬌羞的笑容。那一刻，
我腎上腺素飆升，覺得她肯定是在跟閨蜜分享即將脫單的喜悅，
或許……或許在說期待我的表白？我甚至已經(jīng)開始在心里排練表白詞了?！把瑑海?/p>
可以讓我看看你家貓......呸，你的蝴蝶嗎？
”我正美滋滋地沉浸在自己編織的粉紅泡泡里，封咲佳過來了，把我拉到角落，
表情那叫一個欲言又止、痛心疾首，仿佛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癥：“萌萌?。ㄔ撍?，
她非要這么叫我），熏熏剛才跟我說，她就喜歡看別人為她爭風吃醋的樣子，
覺得特別有成就感。而且……她好像對沈洋有點意思，希望沈洋能借此機會對她表白呢。
她說池塘里高質(zhì)量的魚不會嫌多。你……你別太難過啊，為她這種人不值得。”晴天霹靂！
五雷轟頂！我的一腔熱血瞬間被凍成了冰碴子，咔咔作響。我喜歡了這么多年的女孩，
竟然是這種……這種“心機”女？喜歡看人爭搶當‘海后’？還喜歡沈洋那個小白臉？
我下意識地看向沈洋，他正好走到了蔣尚熏那幫女孩子中間，不知道說了什么俏皮話，
惹得她們笑得前仰后合，蔣尚熏也笑得花枝亂顫。
憤怒、傷心、失望、覺得自己像個天字第一號大傻瓜，
是她池塘“低質(zhì)量的一條魚”……各種情緒像老劉家的變態(tài)辣湯底一樣在我肚子里翻滾沸騰，
燒得我理智全無。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嘲笑我的自作多情。
只能靠酒精麻痹自己，一杯接一杯，白的啤的混著來，
只想把那張笑得沒心沒肺的臉從腦海里趕出去，直到世界天旋地轉(zhuǎn)，眼前只剩下重影，
淚水不要錢的往外撒。后來發(fā)生了什么？記憶很模糊，像打了厚碼的AVI文件。
只記得我好像被人給拖走了，說了很多混賬話（具體內(nèi)容酒后失憶），在一片黑暗和混亂中，
好像還……強迫了她。她掙扎了嗎？好像有，又好像沒有。手下意識的爬上一座座高峰，
觀摩大好山河，她含糊地說了句“太快了”、“別這樣”，
像夢中囈語～但最后……似乎是半推半就了。宿醉醒來，頭痛欲裂，是在陌生的酒店房間，
下意識在左手邊摸到一處柔軟，僵硬的轉(zhuǎn)過頭去看，差點讓我跳下床！
身邊是還在熟睡的蔣尚熏，白色床單上的紅桃花異常鮮艷。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在她臉上，
恬靜美好。但我看著她的睡顏，第一個涌上來的不是甜蜜，是鋪天蓋地的恐懼和后悔，
像冰冷的海水淹沒了我。我他媽干了什么？畜生??！她醒來會不會殺了我？會不會報警？
完了完了，我的兄弟呀，你倒是舒服了，我可太特么慘了！社會性死亡預定！跑?。。。。?/p>
我像個被通緝的逃犯一樣，手抖得連襯衫扣子都對不上眼，連滾帶爬地溜了?；氐郊遥?/p>
驚魂未定，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的所有聯(lián)系方式——電話、QQ、校內(nèi)網(wǎng)（對，
那年代流行這個）——全部拉黑刪除一條龍服務。鴕鳥心態(tài)徹底發(fā)作：只要我看不見她，
麻煩就找不上我。對，一定是這樣！果然，她后來找過我?guī)状?。電話打不通?/p>
就在我家門口堵我。我嚇得心臟驟停，直接從后院翻墻走人（幸虧我家住一樓，
感謝爸媽的英明選擇）。她眼神里的疑惑和焦急，在我高度近視加心虛的眼里，
全成了“興師問罪”的前兆。我甚至通過左清放出風聲，說我最近很忙，忙著思考人生哲學，
沒空見人。我以為我成功躲過了人生的審判日。3.填志愿的時候，
封咲佳笑嘻嘻地來問我：“萌萌，熏熏讓我問問你，你報哪里呀？
咱們以后說不定還能繼續(xù)當同學呢！”我知道這肯定是蔣尚熏讓她來探口風的，
這要是大學再湊一塊，我還有活路？天天活在恐懼和愧疚中？絕不能！
于是我努力維持面部肌肉不抽搐，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哦，就本省哲大，離家近，
挺好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
結果我反手就偷偷填了離家千里之外的北方河大。左清知道我的真實去向，
看著我唉聲嘆氣：“萌哥，至于嗎……”我千叮萬囑讓他保密，就差跪下來求他了?！靶值埽?/p>
性命攸關，下半輩子的幸福不能丟！嘴嚴點！”聽到此，左清也是“鄭重”的點了點頭。
后來我才知道，封咲佳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大概是美人計？），
從左清那兒套出了實話（這小子沒當漢奸“可惜”了，“可惜”我沒機會崩了他！），
她自己居然也偷偷改了志愿填了河大，然后轉(zhuǎn)頭就騙蔣尚熏說我去哲大。蔣尚熏信了，
填了本省的哲大。填完志愿，我就像人間蒸發(fā)一樣，
火速買了票跑到北方“考察新環(huán)境”去了，美其名曰提前適應，
實則躲避一切可能遇到蔣尚熏的場合。聽說她后來多次找我，
我也只是認為她可能只是有些魚跑了的“不甘”。終于等到大學開學，一南一北，天各一方。
我為了徹底貫徹“躲避蔣尚熏”方針，寒暑假基本找借口不回家。
不是出去窮游（主要錢都用來買不回家的票了），就是留校做實驗（感謝導師收留），
或者干脆說買了票又退掉謊稱臨時有事。幸好我爸媽也同樣忙得腳不沾地，
他們過年都不一定有時間回家，對我這種“獨立”行為表示了高度贊揚（？）。
只挑五一、十一這種短假期回去晃一圈，而且行程絕對保密，跟做賊一樣，
到家第一天就通知左清：“朕回來了，但嚴禁泄露朕的行蹤！尤其不能讓對門知道！
”左清無語：“蔣尚熏怎么你了，當年咱們幾個出去玩，你倆天天膩歪在一塊，
就算她是‘海后’，咱們也是‘兄弟’呀！”我無言以對，只求離她遠一點！
她居然還不死心！大學兩年多，我換了好幾次手機號，
她居然還能通過各種神奇的關系網(wǎng)（母后？）找到我。
以至于后來每次陌生電話都讓室友接起來，
按照我教的標準答案回復：“林逸萌不在/他女朋友會誤會的/我們不認識蔣尚熏這個人。
”時，我都躲在蚊帳里，屏住呼吸，心臟跳得像擂鼓。找不到我的人她也不氣餒，
每次都伴隨幾條短信，要求和我談談！“談？談什么，一個‘海后’，不會是讓我負責吧！
”我心中更覺惡寒。甚至有一次，我實在受不了這種持續(xù)的恐慌，直接接起電話，
故意用極其不耐煩和冷漠的語氣說：“蔣尚熏？我們都長大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糾纏有意思嗎？我現(xiàn)在有女朋友了，生活很好，不方便聯(lián)系，別再打來了！
”說完手心全是汗。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小到幾乎聽不見的“怎么會這樣”然后只剩忙音。
我猜，她這次終于要放棄了吧？也好。
我心里那點隱秘的、連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期望——期望她大聲反駁我，
或者哭訴質(zhì)問那一夜——徹底落空了?？矗恢皇遣桓市?，只是覺得被冒犯了自尊，
而不是……喜歡我。我更加認定自己當初的判斷沒錯，她就是個喜歡養(yǎng)魚的“海后”，
玩弄人心的“壞女人”，而我，是那個一時糊涂犯了錯的傻子，現(xiàn)在及時止損，
簡直英明神武！于是，我試圖開啟一段新的感情，時不時去參加社團聯(lián)誼，
接受某位不知名學姐的好意，但每次約會，看著對方的臉，
總會莫名想起那個吃著牛肉煲、笑得眼睛亮晶晶的姑娘，心里就別扭得厲害。
接觸了好幾個對象，最長的一次也沒超過一個月，無疾而終。得，坐實了“渣男”稱號，
雖然此渣非彼渣。4.直到大三那年寒假，我爸媽因為一個保密級別很高的研究項目，
要長期駐守邊疆，歸期未定。他們臨走前，總算想起了自家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兒子，
于是把我托付給了對門蔣叔一家。我認為是大可不必的，只要生活費給夠，天涯海角任爺走！
然而，蔣叔一個電話打過來，語氣一如既往的和藹可親，帶著長輩特有的溫暖：“萌萌啊，
你爸媽不在，以后?；丶襾沓燥?！別自己一個人湊和。要不……蔣叔認你當干兒子吧？
這樣照顧你也名正言順些，免得別人說閑話。”干兒子？！我愣了一下，CPU差點干燒了。
隨即覺得這主意簡直妙極了！絕了！認了干親，我和蔣尚熏就成了名義上的兄妹！
那過去那點糊涂賬，不就可以徹底翻篇了？以后大家相處也自然多了，完美！
簡直是天才般的解決方案！我?guī)缀鯖]怎么猶豫，一口答應，
語氣甚至帶上了幾分欣喜：“好啊，蔣叔！謝謝蔣叔！以后我一定常回來！
”抓緊時間回家認“干爹”！于是，在大三寒假，時隔兩年，
我第一次踏上了回家過年的旅程。火車上，人擠人，空氣渾濁。我靠著車窗，
心情復雜得像一團亂麻。既害怕遇見她，又隱隱有一絲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期待。
“以后都是家人了，不要再想那么多！”結果，怕什么來什么。我剛找到座位，
就聽見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林逸萌？好巧??！”我一抬頭，心里咯噔一下——是封咲佳。
她也在河大，不同系，平時偶爾在食堂碰到會打個尷尬的招呼。她看到我很驚喜，
費力地擠過來，把我旁邊的乘客忽悠著換了座位，然后一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說實話，
我內(nèi)心是不想看到這位蔣尚熏閨蜜的，每次看到她，就能想起我曾經(jīng)當“魚”的日子?！巴?，
林逸萌，你現(xiàn)在真是越來越帥了！聽說你是你們系的系草啊？果然名不虛傳！
” “你這趟是回家？我也回家！太好了，路上有伴了！” 她聊了很多學校的八卦，
然后突然把話題一轉(zhuǎn)，語氣帶著點莫名的邀功意味：“林逸萌，說起來，當年畢業(yè)聚會那晚，
要不是我及時告訴你蔣尚熏的真面目，你還被她蒙在鼓里呢。看她那樣子，
就知道是喜歡玩弄感情的人，養(yǎng)魚呢！你可別怪我多嘴啊。
”我心里那種怪異的感覺又浮了上來，像吃了顆沒洗干凈的葡萄，澀澀的。
但還是維持著表面客氣，干巴巴地回了句：“嗯，過去的事了，謝謝你當時告訴我。
”封咲佳趁勢身體微微前傾，眼神帶著期待：“其實……我一直挺喜歡你的。你看，
我們現(xiàn)在都在河大，又是老鄉(xiāng)，知根知底的，是不是可以……試試？”我看著她真摯的眼睛，
突然有點恍惚。我倉促回應道：“呃……我暫時沒想這些，需要點時間考慮考慮。
” 說完就假裝困倦，閉上了眼睛。封咲佳似乎有些不甘心，但也沒再說什么。下車后，
我立刻壓低鴨舌帽，像是怕被狗仔隊跟蹤一樣，拖著行李快步往家走。
經(jīng)過那家熟悉的“老劉牛肉煲”，那勾魂奪魄的香味像一只無形的手，一把拽住了我的腳步。
算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先祭五臟廟再說，也能晚點面對那個人。店里裝修似乎新了點，
但格局沒變，那熟悉的、混合著肉香、香料味和煙火氣的味道，瞬間把我拉回了過去。
我找了個靠墻的角落位置坐下，習慣性地點了招牌牛肉煲加肥腸。等著上菜的時候，
我看著對面空蕩蕩的座位，以前總是我和蔣尚熏對坐在這里，搶肉吃，比誰吃得快，
她總是耍賴，而我總是假裝爭不過……“請問，我可以坐這里嗎？
” 一道清亮又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的女聲響起。我心里猛地一緊，
這聲音……即使過了兩年多，我也絕不會聽錯！不會吧？這么巧？！我心臟狂跳，
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死命低著頭，恨不得把臉埋進剛端上來的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