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胖子的“修正”，像一盆冰水，澆滅了我們心中最后一絲火焰。
只剩下我和蘇煙了。
我們背靠著背，看著那個面無表情的班主，心中充滿了無盡的絕望。
怎么辦？
演，還是不演？
演，就是重復張胖子的結局。我們的記憶，不可能百分之百準確。而任何一點偏差，都會被“修正”。
不演，就是死。
這是一個死局。
“陳默……”蘇煙的聲音，在我身后顫抖，“我們……要死在這里了嗎？”
我沒有回答她。
我的大腦，在飛速運轉。
一定有辦法。一定有我們忽略了的細節(jié)。
情緒……規(guī)則……日記……獻祭……
等等。
點戲。
我突然想起了，那個點李野唱《武松打虎》的無面“觀眾”。
為什么它們可以點戲？
為什么班主會接受它們的點戲？
因為它們是“觀眾”。
因為在這座戲臺上，觀眾，是神的一部分。
一個無比大膽，無比瘋狂的念頭，在我心中，破土而出。
班主，也是演員。
它扮演的，是“班主”這個角色。
它癡迷于戲，它制定了規(guī)則，它懲罰犯錯者。這一切，都是“班主”這個角色，該做的事。
那……如果，我們不當演員了呢？
如果我們，也變成“觀眾”呢？
“蘇煙。”我壓低聲音，飛快地說道，“聽著，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待會兒，我上臺。無論我做什么，說什么，你都不要驚訝。你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找到那本玉奴的日記，還有……找到火。任何能點火的東西?！?/p>
“陳默，你想干什么？”
“我想……點一出，沒人敢唱的戲?！?/p>
說完，我沒再給她追問的機會，深吸一口氣，從地上站了起來。
我直視著班主。
“我來。”
班主渾濁的眼中，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神色。
我走到戲臺中央，卻沒有像張胖子那樣，開始表演我們的經歷。
我清了清嗓子，學著那些戲曲里的說書人，猛地一拍手。
“啪！”
清脆的響聲，在死寂的戲臺上，格外響亮。
“今天！”我朗聲說道，聲音傳遍了整個戲臺，“咱們不唱《祭臺》。”
“咱們，唱一出新鮮的?！?/p>
我頓了頓，目光，如同一把利劍，直刺那個坐在后臺陰影里的，佝僂的身影。
“咱們唱一唱，永慶班的班主，耿三爺，是如何利欲熏心，為了所謂的‘藝術’，用邪法，將自己滿門的徒子徒孫，都煉成了戲臺上的縛地之靈！”
“咱們唱一唱，他，是如何從一個‘戲癡’，變成了一個，連自己都囚禁起來的，‘戲魔’！”
我的話，如同一顆炸雷，在戲臺上炸響。
蘇煙震驚地捂住了嘴。
班主的身體，猛地一震。
臺下，那些無面“觀眾”，也發(fā)出了嗡嗡的、不安的騷動。
“你……放肆！”班主的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尖銳。
“我放肆？”我冷笑一聲，完全進入了一個“說書人”的角色，“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耿三爺，你敢說，玉奴不是你最心愛的弟子？你敢說，你不是親手，把她推進了獻祭的火坑？”
“你敢不敢，把你這張臉，露出來，讓大家看看！看看一個，被自己親手創(chuàng)造的詛咒，折磨了上百年的，可憐蟲，是什么樣子！”
我這是在賭。
賭我的猜測是對的。
賭這座戲臺的規(guī)則，核心，是“戲”。
只要我在“演”，只要我的“角色”是合理的，規(guī)則，就無法立刻抹殺我。
我在演一個，挑戰(zhàn)權威的說書人。
而班主，被我“點”了戲。
它，必須接招。
“你找死！”
班主怒吼著，朝我撲來。
但就在它動的一瞬間，臺下，所有的無面“觀眾”，都齊刷刷地站了起來。
它們那光滑的臉上，都裂開了一張嘴。
它們發(fā)出了一個，整齊劃一的，疊加了無數聲音的字。
“唱?！?/p>
班主的身影，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它的身體，在劇烈地扭曲，掙扎。
規(guī)則。
是戲臺的規(guī)則，束縛了它。
觀眾，點了戲。
演員，就必須唱。
哪怕這個演員，是它自己。
我賭對了！
“蘇煙！快！”我大吼一聲。
蘇煙如夢初醒，立刻轉身，朝著后臺，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