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抱著最后一箱行李站在單元樓下時，暴雨正像老天爺撕壞的棉絮，砸得人睜不開眼。
行李箱的滾輪早被路上的石子磕壞了一個，斜斜地歪著，
露出里面半卷米白色的羊絨圍巾 —— 那是媽媽生前最喜歡的圍巾，邊角都洗得起了球，
她還是舍不得扔?！皣W啦 ——”刺耳的剎車聲裹著水花炸開，
黑色賓利的車燈刺得人眼生疼，半人高的積水兜頭澆下來，林晚下意識把行李箱往懷里抱，
生怕圍巾被淋濕。等她抹掉臉上的雨水抬頭，
撞進的是沈聿城深不見底的眼窩 —— 那雙眼曾在無數(shù)個冬夜裹著熱氣看她，說 “晚晚，
等我發(fā)了工資，就給你買新圍巾”，現(xiàn)在卻像淬了冰，連半點溫度都沒有?！安婚L眼？
” 他扯了扯領帶，定制西裝的袖口沾了點泥水，卻絲毫不影響那份迫人的貴氣。
目光掃過行李箱上貼的 “林晚” 標簽時，眼底掠過一絲極快的波動，快得讓人抓不住，
隨即又被嘲諷蓋過去，“林小姐倒是會挑地方，搬來我家樓下，想玩什么欲擒故縱的把戲？
”林晚的手指攥著行李箱拉桿，指節(jié)泛白到發(fā)疼。三年前她走的時候，
沈聿城還住在城中村的出租屋，墻皮掉得厲害，冬天漏風，
他總把她的手揣進自己外套口袋里，說 “晚晚，等我公司穩(wěn)定了，
咱們就買帶地暖的房子”?？涩F(xiàn)在，他腕上的百達翡麗在雨夜里閃著冷光，
和她身上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比起來，像兩個世界的人?！拔抑皇亲夥孔印！?她別開臉，
聲音被雨聲砸得七零八落，“沈總想多了?！辟e利的車門 “咔嗒” 一聲打開，
沈聿城撐著黑傘走下來。傘沿壓得很低，剛好把兩人罩在一個逼仄的空間里，
雨水順著傘骨往下滴，打在他的皮鞋上，濺起細小的水花?！白夥孔?？” 他往前逼近半步，
氣息里帶著淡淡的雪松味 —— 那是她以前給他買的洗衣液味道，“林晚，
三年前你卷走我所有積蓄消失的時候，怎么沒想過有一天會這么落魄？
”“我沒有卷走你的錢！” 林晚猛地抬頭，眼里的水汽混著委屈往外涌，
“那筆錢是我媽手術(shù)急需的費用，我跟你解釋過 ——”“解釋？” 沈聿城打斷她，
語氣里的寒意能凍住雨水，“你留張紙條說‘我們不合適’，然后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就是你的解釋？” 他從西裝內(nèi)袋里掏出個絲絨盒子，打開，里面的鉆戒閃著冰冷的光，
“你當年要是肯等我半年，我就能給你買這樣的戒指，而不是讓你跟著別人跑。
”林晚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下來。她怎么能告訴他，當年媽媽查出胃癌晚期，
醫(yī)生說再不動手術(shù)就沒機會了，而他當時正蹲在公司樓下啃泡面，說 “晚晚，再熬兩個月，
融資就能下來”。她不敢用家里的事拖他后腿，只能偷偷拿走兩人攢了三年的十萬塊，
帶著媽媽去外地求醫(yī)。可媽媽還是沒能撐過半年，等她處理完后事回來，
卻在財經(jīng)雜志上看到沈聿城的照片 —— 他成了新銳企業(yè)家，身邊站著穿高定禮服的蘇曼，
標題寫著 “沈氏集團總裁與蘇家千金好事將近”?！吧蚩?，” 她吸了吸鼻子，
努力讓聲音穩(wěn)下來，“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現(xiàn)在只想過好自己的日子。” 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壞了的滾輪在積水里發(fā)出 “咕嚕咕?！?的聲響，像在替她壓抑著哭聲。沈聿城站在原地，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單元樓門口，手里的鉆戒硌得掌心發(fā)疼。其實他剛才說的都是氣話，
三年來他找了她無數(shù)次，助理早就查到林母的住院記錄，甚至找到當年給林母做手術(shù)的醫(yī)生，
知道她為了湊醫(yī)藥費打三份工，每天只睡四個小時。可每次話到嘴邊，
又被心底的怨懟咽了回去 —— 他恨她的不告而別，更恨自己這些年沒她在身邊的日子，
連件合身的襯衫都找不到。林晚搬進出租屋的第二天，就接到了新公司的入職通知。
出租屋很小，只有二十多平，墻是她自己刷的米白色，窗戶邊擺了盆綠蘿，
是樓下花店老板送的，說 “姑娘，養(yǎng)盆綠植，家里能亮堂點”。
她對著鏡子整理襯衫領口時，心里還在慶幸 —— 終于有份穩(wěn)定的工作了，能慢慢攢錢，
把媽媽的骨灰遷回老家。可推開新公司 “星途傳媒” 的大門時，林晚整個人都僵住了。
前臺小姑娘笑著遞來員工手冊：“林姐，您運氣真好，剛?cè)肼毦湍墚斏蚩偟馁N身秘書，
沈總可是我們集團的大老板，平時很少來子公司呢?！薄吧蚩?？” 林晚的聲音發(fā)顫。
“就是沈聿城沈總啊，” 前臺眨了眨眼，“您不知道嗎？星途是沈氏集團旗下的子公司。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時，沈聿城正坐在主位上翻文件。他今天穿了件淺灰色的襯衫，
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的表 —— 還是當年她送他的生日禮物，幾百塊的國產(chǎn)表，
他居然還戴著。看到林晚進來，他抬了抬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林晚？
原來你應聘的是我的秘書，看來我們還真是有緣?！敝車耐露悸冻鲶@訝的表情，
有人偷偷拿出手機發(fā)消息，林晚能感覺到無數(shù)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燒得臉頰發(fā)燙。
她攥緊手里的文件夾，低聲說：“沈總，如果您覺得不合適，我可以 ——”“合適。
” 沈聿城打斷她，語氣不容置疑，“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貼身秘書，
負責我的日程安排和生活起居?！苯酉聛淼娜兆?，林晚簡直像是活在地獄里。
沈聿城的刁難來得又密又細，像是故意要把三年的怨懟都撒在她身上。周一早上，
他讓她去老城區(qū)買豆?jié){，說 “只喝巷尾張記的，加兩勺糖，別放蔥”。林晚查了導航，
來回要兩個小時，等她頂著大太陽把豆?jié){買回來，沈聿城卻靠在椅背上，
漫不經(jīng)心地說：“哦，剛想起來，我今天不想喝豆?jié){了，你自己處理吧。
”林晚看著手里還冒著熱氣的豆?jié){，沒說話，只是把豆?jié){分給了部門的同事。
小姑娘們圍著她，小聲說 “林姐，沈總是不是針對你啊”，她只是笑了笑，
說 “可能我做得還不夠好”。周三晚上，他讓她熬夜整理報表，說 “明天早上九點要，
不能錯一個數(shù)字”。林晚在辦公室熬到凌晨三點，眼睛都看花了，才把報表做完。
第二天早上，她把報表放在沈聿城桌上，他翻都沒翻，就扔進了垃圾桶：“沒用了，
昨天客戶臨時改了需求?！绷滞淼氖种改罅四笠陆?，還是沒反駁。她知道自己欠他的，
當年的不告而別，怎么罰都不過分。最難受的是周五的酒會。
沈聿城讓她穿著高跟鞋陪他應酬，她來例假的第一天，小腹疼得直冒冷汗，卻只能硬撐著。
酒會上，合作方的王總不停給她灌酒，說 “林秘書這么漂亮，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
沈聿城就坐在旁邊，端著酒杯，眼神冷冷地看著，沒說話。林晚實在撐不住，借口去洗手間，
在停車場吐了起來。胃里翻江倒海，眼淚混著胃酸往下掉，剛想直起身，
手里就多了瓶礦泉水。“不能喝就別硬撐?！?沈聿城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他遞過來一張紙巾，“下次再有人逼你喝酒，就說你過敏?！绷滞斫舆^水，漱了漱口，
抬頭看著他。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的眉頭皺著，像是在擔心，又像是在生氣。
“沈總，您到底想怎么樣？”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如果是為了報復我當年的離開，
我認了，您能不能別再這樣折磨我？”沈聿城的眼神暗了暗，伸手想幫她擦嘴角的污漬，
卻被她躲開了。他的手僵在半空，語氣又冷了下來：“折磨你？林晚，你當年帶給我的痛苦，
比這多一百倍?！?說完轉(zhuǎn)身就走，黑色的風衣在夜色里劃出一道冷硬的弧線，走了兩步，
又停下，沒回頭：“樓下有出租車，我讓助理給你叫了，直接回家?！绷滞砜粗谋秤?，
眼淚又掉了下來。她知道他沒那么狠心，可為什么，他就是不肯聽她解釋呢？
轉(zhuǎn)機發(fā)生在兩周后的一個下午。林晚陪沈聿城去談一個重要的合作，對方還是上次的王總。
會議室里，王總借著酒意，手往林晚的肩膀上搭：“林秘書，上次酒會你沒喝完的酒，
今天可得補上啊?！绷滞硐乱庾R往旁邊躲，王總的手落空，
臉色沉了下來：“林秘書這是什么意思？不給我面子？”“王總，” 沈聿城突然站起身，
一把將林晚拉到自己身后，語氣冷得像冰，“我的秘書，你也敢動？”王總愣了一下，
隨即笑著說：“沈總，不就是開個玩笑嘛，何必這么認真？”“玩笑？
” 沈聿城拿起桌上的酒杯，將酒潑在王總的臉上，紅酒順著王總的臉頰往下滴，
染紅了他的白襯衫，“我沈聿城的人，不是你能開玩笑的?！?說完拉著林晚就走，
留下滿是驚愕的人。走出酒店，林晚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神來。沈聿城松開她的手，
她的手腕上已經(jīng)被攥出了紅印。他看著那道紅印，語氣有些不自然：“以后再有人欺負你，
直接告訴我?！绷滞砜粗睦锓浩鹨唤z暖意。她低聲說：“謝謝沈總。
”“別以為我是為了你?！?沈聿城別開臉，耳尖卻悄悄紅了，“你要是出了事，
沒人給我干活?！绷滞砣滩蛔⌒α诵?。她還是第一次見沈聿城露出這么別扭的樣子，
像個嘴硬的小孩，明明關(guān)心，卻不肯承認。從那以后，沈聿城對林晚的態(tài)度好了很多。
他不再故意刁難她，甚至會在她加班的時候，讓助理給她送夜宵。有一次，林晚加班到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