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他公寓，林薇被那堪比樣板間的冷硬極簡風(fēng)格震了一下，黑白灰的主色調(diào)，干凈得幾乎沒有生活氣息。顧辰似乎有些局促，摸了摸鼻子：“少了點什么？”
林薇忍著笑，故意指著空蕩蕩的陽臺：“缺幾盆快死的綠蘿，增添點生活磨難的氣息?！?/p>
顧辰：“……”
第二天，林薇再來時，發(fā)現(xiàn)陽臺上真的擺了幾盆綠意盎然的植物，不是綠蘿，是幾株她叫不出名字、但看起來就很好養(yǎng)的品種。顧辰正拿著手機(jī)，嚴(yán)肅地對照著屏幕上的攻略，笨拙地給它們澆水，眉頭蹙著，仿佛在處理什么精密實驗。
林薇靠在門框上笑出了聲。
他聞聲回頭，看到她，耳根微紅，卻強自鎮(zhèn)定地放下水壺：“咳……看看能不能活?！?/p>
她笑著走過去，很自然地伸出手：“顧總，外面下雨了，我手好涼。”
這是她新發(fā)現(xiàn)的樂趣——對他提出各種小小的、無傷大雅的要求，看他如何應(yīng)對。
顧辰低頭，看著她遞過來的、確實有些微涼的手，沒有猶豫，伸出自己溫暖干燥的大手，將她的雙手完全包裹在掌心，輕輕揉搓。他的手掌寬厚，指腹有薄繭，觸感溫?zé)岫崱?/p>
“還冷嗎？”他問，語氣認(rèn)真得像在探討一個重要課題。
林薇搖搖頭，心里暖得一塌糊涂，得寸進(jìn)尺地把冰涼的鼻尖也湊過去，蹭了蹭他的下巴：“這里也冷?！?/p>
顧辰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隨即無奈地嘆了口氣，眼底卻漾開縱容的笑意。他松開一只手，輕輕捏了捏她的后頸，像拎一只撒嬌的小貓：“別鬧。”
但他并沒有推開她，反而就著這個姿勢，將她輕輕攬進(jìn)懷里，用體溫溫暖她。
周末的早晨，林薇被一陣輕微的響動吵醒。她揉著眼睛走出臥室，被廚房里的景象驚得睡意全無。
顧辰，那個在談判桌上揮斥方遒的男人，正系著她買來的卡通圍裙（上面印著一只傻笑的恐龍），對著平底鍋里一塊邊緣焦黑、中心似乎還沒熟的煎蛋，如臨大敵。料理臺上，散落著蛋殼和潑灑的牛奶痕跡。
他看到她，臉上閃過一絲罕見的狼狽，試圖用身體擋住那慘不忍睹的“戰(zhàn)果”：“……醒了？很快就好?！?/p>
最終，那頓早餐是林薇笑著接手完成的。顧辰堅持在一旁打下手，雖然只是遞個盤子都顯得手忙腳亂。他看著她熟練的動作，眼神專注，忽然低聲說：“以后我來學(xué)。”
林薇心頭一軟，踮起腳親了親他的下巴：“顧司機(jī)還是專心開車吧，后勤保障交給我。”
和朋友的一次小聚，顧辰也被林薇拉了過去。在熟人面前，他話依舊不多，但身上的冷意收斂了許多。林薇說到興處，手舞足蹈，不小心碰倒了手邊的果汁，眼看就要灑在身上。
幾乎在同一時間，一只手臂迅捷卻穩(wěn)定地伸了過來，精準(zhǔn)地扶正了杯子，另一只手則拿著紙巾，在她濺到幾滴果汁的手背上輕輕擦拭。整個過程快得驚人，且無比自然。
做完這一切，他才抬眼看向?qū)γ嬗行┠康煽诖舻呐笥眩Z氣淡然：“沒事?！?/p>
然后，極其自然地將他面前那杯沒動過的、插好了吸管的飲料推到林薇面前。
朋友們交換著“磕到了”的眼神，林薇則在桌下，悄悄用指尖撓了撓他的掌心。
他面不改色地反手將她的手指攥住，緊緊扣在膝上，拇指無意識地、輕輕摩挲著她的指節(jié)。
上面是冰山冷臉，下面是溫柔縱容。
林薇看著他被朋友調(diào)侃時微微泛紅的耳根，感受著掌心傳來的、堅定不移的溫度，心里被一種飽脹的幸福感。
戀愛中的時光像是被加了速，轉(zhuǎn)眼便過了大半年。感情穩(wěn)定升溫，自然而然地，見家長便被提上了日程。
先見的是林薇的父母。二老都是溫和的知識分子，初見顧辰時，不免被他周身那股子冷峻氣場和“大公司老板”的頭銜唬得有些局促。顧辰顯然也有些緊張，遞上精心挑選卻不算夸張的禮物時，手指都繃得有些緊。
但一頓飯下來，局面便緩和了。顧辰話不多，卻句句有回應(yīng)，態(tài)度恭敬卻不卑微。林爸爸聊起時事，他能接上幾句冷靜客觀的分析；林媽媽關(guān)心飲食健康，他雖不精通，卻聽得極其認(rèn)真，甚至拿出手機(jī)備忘錄記下了幾個燉湯要點，那副嚴(yán)謹(jǐn)認(rèn)真的模樣，逗得林媽媽直笑。
最讓二老安心的是，他們看得出，這個看起來不好接近的男人，目光落在自己女兒身上時，那種幾乎要溢出來的專注與溫柔。他會不動聲色地記住林薇愛吃的菜，轉(zhuǎn)到她面前；在她說話時，他會微微側(cè)頭傾聽，眼神片刻不離。
“小顧人是冷了點，但心是熱的，眼里有薇薇?！彼妥咚麄兒?，林媽媽這樣對老伴說，“穩(wěn)當(dāng)，靠得住?！?/p>
輪到見顧辰家人。他的家庭環(huán)境相對簡單，母親是退休教授，氣質(zhì)優(yōu)雅沉靜。初見林薇，顧母打量她的目光帶著知識分子的審慎，問了些關(guān)于工作、興趣的問題。林薇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言談間既有職業(yè)女性的干練，又不失真誠。
顧母看著兒子眼中不同以往的光彩，再看看眼前這個明朗獨立的女孩，臉上漸漸露出欣慰的笑容，最終輕輕拍了拍林薇的手背：“辰辰性子悶，以后要辛苦你多擔(dān)待了?！?/p>
最大的關(guān)卡平穩(wěn)度過，兩人都松了口氣，關(guān)系似乎又邁進(jìn)了一大步，有了更堅實的落地感。
生活依舊忙碌，卻充滿了細(xì)碎的溫暖。他們像所有尋常情侶一樣，工作、約會、散步、窩在沙發(fā)里看電影。顧辰依舊開著那輛“慢車”，林薇也早已習(xí)慣了這種平穩(wěn)到令人心安的速度，甚至開始享受起這段每日獨有的、無人打擾的親密時光。
一個尋常的周五夜晚，兩人在外面吃了頓簡單的晚餐，顧辰照例送她回家。車子停在她公寓樓下，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解鎖車門。
窗外月色很好，清輝透過車窗灑落進(jìn)來。
“散散步？”顧辰側(cè)頭看她，聲音在靜謐的車廂里顯得格外低沉柔和。
“好啊。”林薇笑著點頭。
初夏的晚風(fēng)溫煦宜人，小區(qū)里很安靜，只有路燈拉長著兩人的影子。他們并肩慢慢走著，手指自然地交纏在一起，誰也沒有說話。
走到一棵枝葉繁茂的桂花樹下，月光被剪得細(xì)碎，落在地上斑駁搖曳。顧辰忽然停下了腳步。
林薇也跟著停下，疑惑地轉(zhuǎn)頭看他：“怎么了？”
顧辰?jīng)]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月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流淌，映出她的輪廓，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專注和溫柔，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
然后，他在林薇驚訝的目光中，緩緩松開了她的手，向后退了半步。
這個動作讓林薇的心莫名提了一下。
只見他微微吸了口氣，像是要做什么極其重要的事情，然后，單手伸進(jìn)了西裝褲袋里。
下一秒，他掏出了一個深藍(lán)色絲絨盒子。
林薇的呼吸瞬間屏住了，眼睛微微睜大，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攥緊，然后又瘋狂地跳動起來。
顧辰在她面前，緩緩打開了那個盒子。
一枚設(shè)計簡潔卻極致精致的鉆戒安靜地躺在黑色絲絨上，在月光下流轉(zhuǎn)著純凈而璀璨的光華，美得令人窒息。
他沒有單膝跪地，沒有華麗的告白詞。他只是微微低著頭，深邃的目光牢牢鎖住她，聲音低沉而平穩(wěn)，卻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的重量，清晰地敲在她的心上：
“林薇，”他叫她的名字，語氣鄭重得像是在簽署一份億萬合同，“我這人，可能不懂太多浪漫?！?/p>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枚戒指，再重新回到她臉上，眼神里是純粹的、毫無保留的真誠。
“但是，”他加重了語氣，像是在做一個此生最重要的承諾，“我想和你，一直這樣走下去。”
“所以，”他拿起那枚戒指，托在掌心，遞到她面前，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問出了那個最簡單也最沉重的問題：
“嫁給我，好嗎？”
沒有預(yù)演，沒有盛大的場面，就在這棵尋常的桂花樹下，伴著月光和晚風(fēng)。一切都發(fā)生得那么突然，卻又那么自然，仿佛本該如此。
林薇看著他，看著他眼底清晰映出的、有些傻氣的自己，看著他緊抿的唇線泄露出的那絲緊張，看著他掌心那枚象征著永恒承諾的璀璨光芒。
過去幾個月的點點滴滴如同電影畫面般在腦海中飛速閃過——初遇時尷尬的“新手司機(jī)”，會議上冷臉挑刺卻暗中遞資料的甲方，電梯里用身體為她隔出空間的守護(hù)者，酒吧里認(rèn)真肯定她價值的男人，酒會上宣示主權(quán)別捏吃醋的男友，還有那個系著卡通圍裙和煎蛋較勁的笨拙戀人……
心臟被巨大的幸福和感動填滿，漲得發(fā)酸，眼眶也跟著熱了起來。
她沒有任何猶豫，用力地點了下頭，聲音帶著明顯的哽咽，卻笑得無比燦爛：
“好??！”
她伸出手，主動將手指遞到他的掌心：“你這輛慢車，我坐定了。以后每一站，都得帶上我。”
顧辰緊繃的下頜線瞬間放松，眼底像是驟然炸開了萬千星光，亮得驚人。他小心翼翼地、甚至手指微微有些顫抖地，將那枚戒指套上了她的無名指。
尺寸完美契合。
他握住她的手，將她輕輕拉入懷中，緊緊抱住。力道很大，像是要將她揉進(jìn)自己的骨血里。
林薇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臉埋在他帶著清冽氣息的襯衫里，聽著他胸腔里傳來的、和自己一樣劇烈的心跳聲。
月光溫柔，樹影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