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消毒水的氣味像無形的手,掐住喉嚨。
我緩緩睜開眼,天花板上的白熾燈刺得眼眶發(fā)疼。
吊瓶里的藥水正順著透明管道流入血管,涼意從手背一寸寸蔓延到心臟。
消毒水的氣味鉆進(jìn)鼻腔時,我聽見母親壓抑的啜泣聲。
那聲音里滿是心疼,像一把鈍刀,在心上緩緩劃動。
“清清,你怎么樣?”
母親的手覆在我手背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她眼底布滿血絲,顯然是接到消息后連夜從國外趕回來的,連時差都沒來得及倒。
小腹處傳來鈍痛,像是有把生銹的刀在反復(fù)攪動,每一下都在提醒著我昨天的噩夢。
“媽,我沒事?!蔽页秳幼旖牵瑓s嘗到咸澀的味道。
原來不知何時,眼淚又悄然滑落。
父親站在病床邊,西裝筆挺,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手中拿著一份文件,紙張邊緣被捏得發(fā)皺。
見我醒來,他伸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聲音里帶著克制的怒火:
“清清,爸爸已經(jīng)讓人去查了,他們欠你的,我會讓他們百倍償還!”
我點點頭,目光落在床頭柜上的手機(jī)上。
屏幕亮起,顯示有數(shù)十個未接來電,全是顧言深的。
我冷笑一聲,正要關(guān)掉手機(jī),卻見一條新消息跳了出來:
“沈念清,都是因為你,婉茹的孩子差點沒了,趕緊滾來醫(yī)院給婉茹道歉!”
屏幕藍(lán)光映得顧言深的名字扭曲變形,像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我摸向腹部,那里平坦如昔,三個月來的小心翼翼、四十多支肝素針、無數(shù)個側(cè)臥到麻木的夜晚,卻什么都沒能留下。
母親湊過來看見消息,氣得渾身發(fā)抖:
“這說的是什么混賬話!”
父親一把奪過手機(jī),直接關(guān)機(jī),然后拿出一份文件遞給我:
“這是助理連夜整理的資料,顧言深這三個月,通過空殼公司轉(zhuǎn)移了沈氏集團(tuán)百分之五十的資產(chǎn),還聯(lián)合幾個中層做空股票。”
父親聲音低啞,像塊淬了冰的鐵,每一個字都墜著冷冽的鋒芒:
“不過現(xiàn)在,這些都成了他的罪證?!?/p>
我接過文件翻開,油墨味混著鐵銹般的腥甜撲面而來。
里面夾著密密麻麻的轉(zhuǎn)賬記錄、股票交易單。
每一筆都是顧言深背叛的證據(jù),深深地刺痛著我的眼睛。
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從喉間擠出來,帶著冰刃般的寒意:
“爸,我要讓他們身敗名裂?!?/p>
父親點頭時,眼鏡框在晨光里閃過冷光,自帶一股讓人不寒而栗地的氣場。
他掏出手機(jī)撥了個號碼,說話時語氣中帶著不容質(zhì)疑的威嚴(yán):
“老陳,把東西交給財經(jīng)周刊的王主編,所有證據(jù)都附上?!?/p>
掛了電話,父親轉(zhuǎn)頭看向母親,聲音也變得溫柔:
“你留在醫(yī)院照顧清清,我去趟公司,有些蛀蟲是時候清理了?!?/p>
母親輕輕應(yīng)了一聲,目送父親離開后,轉(zhuǎn)過身從保溫桶里為我盛了一碗粥:
“清清,這是我熬的燕窩粥,你多少吃點。”
我接過碗,卻在看到粥面上漂浮的金絲時,突然想起蘇婉茹穿著我的睡袍,頤指氣使讓我燉燕窩的樣子。
胃里一陣翻涌,我猛地放下碗,差點吐出來。
母親慌忙拍著我的背,眼里滿是心疼:
“清清,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搖搖頭,靠在枕頭上閉上眼,腦海里卻不斷閃過昨晚在別墅看到的畫面:
凌亂的大床、墻上的合照、沙發(fā)上的貼身衣物......還有蘇婉茹離開時那抹挑釁的笑。
每一幕都像一把刀,在我的心上劃下深深的傷痕。
“媽?!蓖蝗幌氲绞裁?,我猛地抬頭:
“蘇婉茹的孩子,根本不是顧言深的?!?/p>
母親正在整理床頭柜的手頓住,她不過很快便反應(yīng)過來:
“你是說......她懷的是別人的孩子?”
“清清,你為何如此確定她懷的一定不是顧言深的孩子?”
“因為顧言深有弱精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