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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知硯看著她那雙驚愕恐懼的眼睛,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幾乎是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手指死死攥住畫板的邊緣,下意識地轉(zhuǎn)身就要離開,連畫具都顧不上收拾。
“初顏!”裴知硯嗓音沙啞,伸手想要攔住她。
可下一秒,一個身影猛地沖了上來,一拳狠狠砸在他的臉上。
裴知硯踉蹌著后退幾步,口腔里瞬間彌漫開血腥味。
他抬眼,看到一個年輕男孩擋在許初顏面前,眼神冷冽地盯著他。
“你沒事吧?”沈之越側(cè)頭問許初顏,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關(guān)切。
他警惕地指了指裴知硯,“認(rèn)識他嗎?”
許初顏搖頭,“......不認(rèn)識,我們走吧。”
不認(rèn)識?
裴知硯胸口像是被鈍刀狠狠剜了一下。
她竟然說......不認(rèn)識他?
他看著許初顏低著頭,幾乎是倉皇地想要逃離,仿佛他是洪水猛獸。
看著她的手指緊緊攥著沈之越的衣袖,裴知硯忽然一陣心酸。
許初顏曾經(jīng)也是這樣依靠他的。
在他高燒不退的時候,在他情緒低落的時候,她總是這樣,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袖子,像是怕驚擾他,又像是怕他消失。
而現(xiàn)在,她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初顏!”裴知硯嗓音嘶啞,顧不得嘴角的血,大步追上去,“你聽我說,我把童夕月......”
“閉嘴!”
童夕月......
許初顏的腳步猛地頓住,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放下了。
可當(dāng)裴知硯真的出現(xiàn)在眼前時,那些記憶還是像潮水一樣將她淹沒。
十七歲那年,他擋在她面前的身影;二十歲那年,他跳河時絕望的眼神;還有他求婚時,那句讓她欣喜若狂的“初顏,我們結(jié)婚吧”......
有些傷口,從來就沒有愈合過。
她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過身來,“裴知硯?!?/p>
她聲音平靜得可怕,“不管這次是童夕月需要我的骨髓,還是你需要我的血,我都不會再給了?!?/p>
她一字一頓,說的堅韌決絕,“所以,請你回吧。”
裴知硯呼吸一滯,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捅穿,鮮血淋漓。
原來在她眼里,他來找她,就只是為了索???
是啊......他有什么資格辯解?過去的五年,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高燒40度時,他一個電話,她就能強(qiáng)撐著來醫(yī)院給他輸血;骨髓穿刺疼到半夜驚醒,她卻從不在他面前喊一聲痛;甚至她簽了器官捐獻(xiàn)協(xié)議,想的都是,“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至少還能再救他一次”。
而現(xiàn)在,她終于學(xué)會了拒絕。
裴知硯喉嚨發(fā)緊,嗓音低啞,“我不是為了這個......”
“那是為了什么?”許初顏忽然笑了,眼底卻一片冰涼,“總不會是因為突然發(fā)現(xiàn)愛上我了吧?”
這句話像一把鋒利的刀,狠狠扎進(jìn)裴知硯的心臟。
他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話可說。
因為他確實愛上她了。
在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時候,在他一次次為了童夕月傷害她的時候,在他把她當(dāng)成“移動血庫”的時候......
他就已經(jīng)愛上她了。
可等他明白過來時,她已經(jīng)心如死灰,寧愿假死也要徹底離開他。
沈之越皺眉,攬住許初顏的肩膀,“我們走吧。”
裴知硯看著那只搭在她肩上的手,眼底瞬間涌起一股暴戾。
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上前一步就要拽開沈之越。
“別碰她!”
許初顏卻猛地?fù)踉谏蛑矫媲?,仰頭直視裴知硯,“你又要發(fā)什么瘋?”
裴知硯的手僵在半空。
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不過,為了童夕月他能在冰湖里和人玩命,怎么不算是一個瘋子呢?
現(xiàn)在,他又有什么資格阻止別人靠近她?
“初顏......”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只是想......和你道歉。”
許初顏怔了怔,忽然覺得荒謬至極。
道歉?
在她被童夕月關(guān)進(jìn)冰庫凍斷手指的時候,他在哪里?
在她滿臉血污、被他當(dāng)成“霸凌者”鞭打的時候,他又在哪里?
現(xiàn)在來道歉?
“不需要。”她轉(zhuǎn)身,聲音輕飄飄的,“裴知硯,我們早就兩清了?!?/p>
她拉著沈之越離開,背影決絕得沒有一絲留戀。
裴知硯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人群中,胸口疼得幾乎窒息。
兩清?
怎么可能兩清......
她給了他五年的骨髓,給了他毫無保留的愛,甚至到最后,連命都“給”了他,用一場假死的婚禮,讓他永遠(yuǎn)記住她。
想到這,裴知硯對自己愈發(fā)有了信心。
“我不會放棄的!”
長達(dá)七年的愛,她心里難道沒有一絲對他的留戀?
不可能!
他眼神灼灼,語氣篤定,“初顏,這次換我來追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