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天送餐遲到三分鐘，女顧客尖叫著要給我差評。
電動車屏幕突然彈出警告：【差評概率92%】。我脫口說出她藏在浴室的離婚協(xié)議編號。
從此這輛二手電驢成了我的預(yù)言家—— 它說孕婦會投訴辣度不夠，我多塞了蜂蜜檸檬片。
它預(yù)告老太太要給兒子打差評，我連夜修好她壞掉的助聽器。
直到屏幕顯示：【即將差評用戶：公司CEO】。我沖進總裁辦，
把咖啡潑在他商業(yè)間諜的臉上?！澳哪描F，附贈免費抓賊服務(wù)?！彼f來區(qū)域代理合同時，
我拍了拍生銹的后座： “抱歉，它剛預(yù)言我考上成人大學(xué)了。
”1 暴雨預(yù)言家雨是砸下來的。又冷又重的雨點，帶著一股要把一切都砸爛的狠勁兒。
水珠噼里啪啦地敲在我的頭盔上，聲音大得讓人心煩。雨水早就找著縫兒鉆進了雨衣，
領(lǐng)口、袖口、褲腳沒一處干的，濕漉漉地糊在身上，又涼又黏。面罩上全是水，看出去，
整個城市都在雨里變了形。霓虹燈的亮光化開在一片水幕里，晃得人眼暈。
手機在兜里震個沒完，隔著濕透的布料，那嗡嗡聲聽著就跟催命似的。
不用看我也知道——訂單頁面上那個鮮紅的倒計時，已經(jīng)跳到了“超時2分58秒”。
目的地是“鉑悅府”，這城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貴地盤，門禁比軍事基地還嚴(yán)。
電瓶車的輪子吃力地碾過路面上的積水，每顛一下，車子都發(fā)出快要散架的聲響。
冰涼的雨水順著后脖子往脊梁上灌，激得我直哆嗦。風(fēng)裹著雨，像小刀子似的刮在皮膚上。
鉑悅府那兩扇氣派的黑鐵大門總算在雨幕里露了出來，沉默地立在那兒，
跟一頭趴窩的巨獸似的。崗?fù)だ锿赋鳇c昏黃的光，能看見里頭穿著筆挺制服的保安。
我猛地捏緊剎車，老舊的車閘發(fā)出一聲怪叫，車子在濕滑的地上蹭出一道水印，
勉強停在大門外頭。火都顧不上熄，我?guī)缀跏撬は萝?，一腳就踩進了快淹到腳踝的冷水坑里，
小腿肚子一陣抽抽。我跌跌撞撞地?fù)湎驆復(fù)?，冷水順著頭發(fā)梢、眉毛往下滴，
糊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按蟾?！”我胡亂抹了把臉，聲音在風(fēng)雨里飄忽不定，帶著央求，
“7棟704，送外賣的！勞駕開個門！”崗?fù)さ拇皯袈朴平迪乱话耄?/p>
露出保安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他不緊不慢地上下掃了我一遍，
眼神掠過我滴水的雨衣、濺滿泥點的褲腿，
最后停在我手里那個裹得嚴(yán)實、印著巨大logo的外賣袋上。那眼神，
跟看路邊被雨沖出來的垃圾沒兩樣?！伴T禁卡呢？”他聲調(diào)平平，沒什么起伏。
“我……我沒卡，是送外賣的，大哥，您看這單子……”我手忙腳亂地去掏手機，
屏幕濕漉漉的，指紋解鎖按了幾次都沒成功，心也跟著往下沉。
保安眼里露出一種“果然如此”的神色，嘴角似乎還若有若無地撇了一下：“沒卡？
那就等里頭確認(rèn)?！彼噶酥笉?fù)?cè)面墻上一個不起眼的銀色呼叫器，“按704，自己叫。
”冷水還在往脊背上流。我沖到呼叫器前，濕手指在冰冷的金屬按鍵上杵了好幾下，
才按亮了704。聽筒里傳來漫長的等待音，每一聲都敲得我神經(jīng)緊繃。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咔噠一聲，通了。一個女人的聲音瞬間刺穿雨幕，
尖得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催什么催！按什么按！等著！
”那聲音里的不耐煩幾乎凝成了實體，扎得我耳朵疼?！澳?！外賣！鉑悅府東門崗?fù)み@兒！
”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聲音被風(fēng)扯得稀碎，“麻煩您跟保安說一聲，讓我進去！”“等著！
”還是同樣尖厲的一句，接著就是毫不客氣的掛斷聲。忙音。冰涼的雨水流進我嘴角，
帶著一股鐵銹似的澀味。我僵在原地，手指還按在冰冷的呼叫器上。
保安隔著玻璃窗投來毫不掩飾的嘲笑目光。時間一秒一秒過去，手機屏幕上那超時的數(shù)字，
像個不斷膨脹的定時炸彈。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就幾十秒，卻長得像一個世紀(jì)。
崗?fù)だ锏谋０步K于慢吞吞地按下了開門鈕。沉甸甸的鐵藝大門緩緩向兩邊滑開，發(fā)出悶響。
我像箭一樣射了進去，積水在腳下嘩啦飛濺。七棟在哪兒我熟得很，
繞過中心那個在暴雨里顯得格外陰沉的大噴泉雕像，直奔單元門。那扇厚玻璃門關(guān)得緊緊的。
我沖過去，使勁拍打冰冷的玻璃，喊聲在空蕩蕩的入戶大廳里回蕩：“704！外賣??！
”電梯數(shù)字慢吞吞地變。終于，“叮”一聲輕響，門在我?guī)缀趺盎鸬哪抗饫锘_。
我一步跨進去，狠狠戳下7樓的按鈕。電梯平穩(wěn)上升，
鏡面墻照出我此刻的狼狽相：頭盔歪著，雨衣濕透緊貼身子，臉上全是水，
嘴唇凍得有點發(fā)紫。保溫袋被我死死摟在懷里，這是唯一不能出岔子的東西。
704的門牌就在眼前。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住狂奔后的喘息，抬手，按了門鈴。
指尖冰涼。門幾乎是瞬間就拉開一條縫。一股混合著昂貴香水和中餐余味的暖風(fēng)迎面撲來，
帶著屋里干燥的舒服勁兒，跟我渾身的濕冷形成了刺骨的對比。
門縫里只露出一張描畫精致的臉，妝一絲不茍，可那雙眼睛卻冷得像冰，上上下下掃視著我，
從濕透的頭發(fā)、滴水的雨衣，最后落在我手里那個巨大的保溫袋上?！爸劳砹硕嗑脝幔?/p>
”女人聲音不高，卻像冰錐子，帶著刻骨的冷意“整整三分十二秒！我的湯早涼透了！
”她壓根不給我解釋的機會，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保溫袋“雨這么大，你把我湯弄灑成這樣？
盒子都歪了！是不是路上摔了？臟不臟??？”“女士，真對不?。∮陮嵲谔罅?，
路上水太深，門禁那兒也耽誤了……”我趕緊解釋，聲音因為冷和急有點發(fā)抖?！伴]嘴！
找借口！”她猛地打斷我，涂著精致指甲油的手指幾乎戳到我鼻尖“少來這套！
你們送外賣的，永遠就這幾句屁話！服務(wù)爛到家了！我告訴你，差評！必須差評！
我還要投訴！投訴到你卷鋪蓋滾蛋！”她越說越激動，聲音拔得又尖又高，
在空曠樓道里嗡嗡響?；饸?、委屈、還有對差評扣錢的恐懼一下子沖上頭頂，我張了張嘴，
想辯駁，喉嚨卻像被什么東西死死堵住了，一點聲兒都發(fā)不出來。就在這憋屈到頂點的剎那，
一直安靜停在樓道角落的那輛電瓶車，那塊破舊、布滿劃痕的屏幕，毫無征兆地亮了！
不是導(dǎo)航，不是電量。屏幕上什么圖標(biāo)都沒有，只有一行冰冷、碩大、血紅的字，
像一記悶棍，狠狠砸進我眼里：【即時差評概率：92%】92%！
猩紅的數(shù)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我眼球上。心臟猛地一縮，差點從嗓子眼蹦出來。
一股說不出的寒意，比剛才澆透全身的雨水還冷上百倍，瞬間從尾巴骨竄上天靈蓋。差評！
扣錢！白干！這念頭像毒蛇一樣啃咬著我的神經(jīng)。門縫里那張刻薄嘴還在不停地罵，
聲音尖利刺耳：“……一點責(zé)任心都沒有！活該一輩子送外賣！差評！我現(xiàn)在就點！
讓你長記性！……”恐慌和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絕望感轟然炸開。
在那血紅的“92%”刺激下，我腦子一片空白，嘴巴卻像被什么看不見的力量撬開了，
一句完全沒過腦子、莫名其妙的話沖口而出，聲音干澀嘶啞，
卻異常清晰地蓋過了她的叫罵：“你……你藏在主臥浴室鏡柜后面，第二層擱板，
藍色防水文件袋里的……那份離婚協(xié)議……編號是……是……LFD-2023-0415！
”最后那串?dāng)?shù)字和字母，我?guī)缀跏强恐还尚U勁吼出來的。樓道里，死一樣的寂靜。
女人那張刻薄的、怒氣沖沖的臉，瞬間僵住。
她臉上那副精心打扮出的表情——憤怒、鄙視、高高在上——像一下子凍住的冰面，
寸寸裂開。換上的是一種無法相信的驚駭，瞳孔驟然放大，死死地瞪著我，
好像我剛從嘴里吐出來的不是一串字符，而是一條毒蛇。時間好像停了。只有樓道窗外，
暴雨砸在玻璃上的聲音，單調(diào)又巨大地回蕩著。“你……你……”她嘴唇哆嗦著，
口紅鮮艷的顏色這會兒看著格外扎眼，可半天拼不出一句整話。那眼神里的驚駭，
飛快地變著，成了某種更深沉的恐懼，像是見了最嚇人的鬼。她猛地抬手，不是接外賣，
而是使盡全身力氣，“砰”一聲巨響，把門狠狠摔上了！
沉重的防盜門撞在門框上的聲音在樓道里炸開，震得墻好像都在嗡鳴。
巨大的回音撞著我的耳膜，也把我從剛才那種詭異、不受控的狀態(tài)里震了出來。我僵在原地，
像一尊被雨水泡透又速凍起來的雕像。懷里保溫袋那點溫度透過濕透的雨衣傳過來，
微弱的暖意根本驅(qū)不散心底的冰涼和后怕。我剛才……說了什么？離婚協(xié)議？編號？
LFD-2023-0415？這些詞打哪兒冒出來的？它們像一串燒紅的釘子，
硬生生釘進我意識里。樓道里只剩我粗重的喘氣聲，還有窗外鬼哭狼嚎的風(fēng)雨。
冰冷的恐懼像實實在在的潮水，從腳底板飛快漫上來，淹沒了剛才那短暫又荒唐的爆發(fā)。
差評……92%……那扇關(guān)死的門……那張驚駭?shù)阶冃蔚哪槨业哪抗猓?/p>
不受控制地、慢慢轉(zhuǎn)向樓道角落里那輛破舊電瓶車。它的屏幕，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暗了。
那塊布滿劃痕的黑色塑料板，沉默地對著我，好像剛才那行猩紅的、帶來毀滅預(yù)言的文字，
從來沒出現(xiàn)過。一股寒意，比剛才淋透全身的雨水更刺骨，悄悄爬上了我的脊梁。
2 幽藍預(yù)警那夜的雨，斷斷續(xù)續(xù)下到后半夜才停。我癱在狹窄的出租屋床上，
老舊的彈簧在身子底下吱呀怪叫。天花板角落滲著一片深色的水漬，像塊難看的疤。
空氣里一股廉價消毒水混著濕衣服漚久了的悶味兒。窗外偶爾有車燈掃過，
把扭曲的光影短暫地投在斑駁的墻上。一閉眼，704那張嚇破了膽的臉，
還有那扇帶著巨大回響狠狠摔上的防盜門，就跟卡死的電影膠片似的，在腦子里一遍遍放。
那串該死編號……LFD-2023-0415……這幾個數(shù)字字母像烙鐵一樣燙著我神經(jīng)。
她點差評了嗎？投訴了嗎？我這活兒，是不是明天一睜眼就沒了？恐慌像冰冷的藤蔓，
一圈圈纏上來，勒得我?guī)缀醮贿^氣。翻來覆去，床板吱呀作響，
跟我快要崩斷的神經(jīng)一個動靜。天蒙蒙亮，透著一股被雨水洗刷過的、冰冷的灰白。
我?guī)缀跏菑椬饋淼模谝环磻?yīng)就是抓過床頭充電的手機。指尖因為用力微微發(fā)抖，
帶著一夜沒睡的冰涼。屏幕解鎖，我死死盯著那個熟悉的、藍黃色外賣APP圖標(biāo)，
深吸一口氣，才像拆一顆隨時會炸的炸彈似的，點開了它。消息通知欄空空蕩蕩。
沒有紅色的差評提醒，沒有冷冰冰的客服警告通知。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手指帶著一種近乎痙攣的急切，點進了“我的評價”頁面。歷史評價列表刷新出來。
最新那條，來自“鉑悅府-704”，狀態(tài)明明白白顯示著—“用戶已取消評價”。取消了？
她取消了差評？巨大的、失重般的茫然瞬間抓住了我。不是慶幸，不是放松，
而是一種更深沉的、近乎暈眩的荒謬感。那個用刻薄話把我釘在恥辱柱上的女人，
那個因為三分鐘遲到就要讓我“丟飯碗”的女人，居然……取消了差評？
就因為我……說出了她藏在浴室鏡柜最深處的秘密？一股寒意猛地沖上頭頂，
比704摔門時感受到的更刺骨。我猛地掀開身上那床泛著潮氣的薄被，胡亂套上衣服，
趿拉上鞋就沖出了出租屋。清晨的空氣又冷又濕，帶著雨后泥土和爛植物根莖的微腥。
我那破電瓶車孤零零停在樓道口的角落，黑車身上還掛著昨晚的雨珠。我?guī)缀跏菗溥^去的，
一把攥住車把，冰涼的金屬感激得我一哆嗦。我的目光，死死釘在車頭那塊破舊的屏幕上。
它沉默著。黑色的塑料板反射著灰蒙蒙的天光，上頭就幾道老劃痕，
安靜得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昨晚……那行字……那血紅的“92%”……是我幻覺了？
淋雨發(fā)燒出的幻視？還是被逼急了大腦應(yīng)激生出的瘋念頭？我用力甩甩頭，
想趕走那些亂糟糟的念頭。不可能，那感覺太真了。那行字灼燒眼睛的感覺，
那瞬間心臟被捏緊的窒息感……不可能是假的。
揣著一肚子驚疑和一絲連自己都不敢承認(rèn)的、隱秘的期待，我跨上了電瓶車。鑰匙一擰，
車身輕輕震了一下。破屏幕應(yīng)聲亮了。沒有猩紅的警告。沒有詭異的概率。
屏幕上顯示著再普通不過的界面：左上角微弱的信號格，
中間大大的時間數(shù)字“06:47”，下頭是剩余電量——68%。一切正常得讓人心慌。
難道……真是我瘋了？被那個差評嚇瘋了？我擰轉(zhuǎn)電門，車子發(fā)出低沉的嗡鳴，
載著我匯入了清晨開始蘇醒的街道。早高峰的車流人流動了起來，
早點攤飄出油條豆?jié){的混合香氣，自行車鈴清脆地響著。這喧鬧的日常景象，
古怪地給了我一點虛假的安慰。太陽徹底升起來，趕跑了清晨那點寒意。
我接了一單新的早餐外賣，目的地是城東一個新開發(fā)的住宅區(qū)。
保溫箱里裝著一份熱騰騰的廣式蝦餃皇，配著店家招牌的秘制辣椒醬。
顧客備注加大加粗：“【特辣！特辣！特辣！】孕婦饞瘋了，務(wù)必多放辣！謝謝小哥！
”電瓶車平穩(wěn)地跑在灑滿陽光的馬路上。經(jīng)過一個十字路口，紅燈亮了。我捏住剎車，
停在斑馬線前。就在車身停穩(wěn)的那一剎那——車頭猛地一震！不是來自路面顛簸，
是來自車把本身，好像有一股微弱的電流瞬間竄過。我嚇得差點跳起來，
心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猛地低頭看向那塊破屏幕。
時間、電量、信號格……所有正常信息瞬間消失。
整個屏幕被一種極其詭異的、不斷滾動的深藍色數(shù)據(jù)流完全占滿！無數(shù)個0和1，
夾著些完全看不懂的符號亂碼，像瀑布一樣瘋狂往下沖！
屏幕邊緣甚至閃起不祥的、急促的紅色光暈！這突如其來的異變讓我渾身汗毛倒豎！
綠燈亮了，后頭的汽車不耐煩地按響了喇叭。我如夢初醒，
幾乎是靠著本能擰轉(zhuǎn)電門沖了出去，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快要撞碎肋骨。
那深藍色的數(shù)據(jù)瀑布在屏幕上瘋狂沖刷了大概十幾秒。就在我快要被這詭異景象逼瘋的時候，
刷屏猛地停了！所有亂碼瞬間消失。屏幕上干干凈凈，只剩下一行新的、清晰無比的字。
不再是昨晚那種刺目的血紅，
足感的酸性/甜味小食（如：檸檬片、蜂蜜糖）】幽藍的字跡在清晨的陽光下顯得格外詭異。
孕婦……辣度不足……檸檬片？蜂蜜糖？我腦子一團亂。昨晚704的恐懼感還沒散干凈，
眼前這更離奇、更“專業(yè)”的提示又砸了下來。這破車……它到底是個啥？
它咋知道顧客是孕婦？咋知道她需要酸的或甜的東西？
它甚至知道辣椒醬的“供應(yīng)量”和“生理渴望閾值”？這些詞……是它該懂的嗎？
車子拐進了目的地小區(qū)。高檔的花園洋房，空氣里飄著修剪過的青草清氣。我停在一棟樓下，
抬頭看了看單元號，沒錯。手里拎著那份標(biāo)了“特辣特辣特辣”的蝦餃皇，指尖冰涼。
差評……92%……幽藍色的規(guī)避建議……鬼使神差地，我的腳沒直接邁向單元門，
而是轉(zhuǎn)向了小區(qū)門口那個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便利店?！袄习澹心欠N獨立小包裝的檸檬片嗎？
或者蜂蜜糖？小袋的就行?！蔽业穆曇粲悬c發(fā)干。“有啊，這個。
”老板從收銀臺旁邊的貨架上拿下一板獨立包裝的蜂蜜檸檬片，黃色的包裝很扎眼，
“這個賣得挺好，酸甜的?！蔽腋读隋X，撕下一小袋，攥在手心。微小的塑料包裝硌著掌心，
帶著一種不真實的觸感。站在顧客家門口，我深吸一口氣，按了門鈴。門很快開了，
一個穿著寬松孕婦裙、肚子明顯鼓起的年輕女人站在門后，臉色看著有點疲憊，
但眼神里帶著強烈的期待，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我手里的外賣袋上?！巴赓u！您的蝦餃皇，
特辣！”我努力讓聲音聽著正常點?！疤昧?！快給我！”她幾乎是搶過去，
急不可耐地打開袋子看那個裝辣椒醬的小盒，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聲音帶著明顯的失望，
“??？就……就這么點辣椒醬?。坷习迨遣皇峭?？我備注了要超多超多的！”果然！
幽藍色提示的“辣度不足”！在她馬上要抱怨出聲的前一秒，
我?guī)缀跏菞l件反射地把一直攥在手心里的那袋蜂蜜檸檬片遞了過去，
語速飛快：“女士您別急！老板說孕婦口味特殊，特意給您多備了一袋這個！說是解膩開胃，
配著特辣的吃，口感更豐富！您試試？”女人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還有額外的東西。
她疑惑地接過那袋小小的黃色包裝，看了看上面的“蜂蜜檸檬片”字樣，又看看我，
緊皺的眉頭似乎松開了一點點，眼神里的失望被一絲好奇取代?！芭丁@樣?。?/p>
老板還挺有心……”她嘟囔了一句，臉上的不滿明顯緩和了，“那……謝謝啊?！遍T關(guān)上了。
我站在門外，后背的襯衫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了一塊，緊緊貼在皮膚上。
剛才遞出檸檬片那一瞬間的緊張感，甚至超過了昨晚面對704的恐懼。
我?guī)缀跏翘右菜频臎_下樓，跨上我的電瓶車。手指有點僵硬地掏出手機，點開APP。
幾乎是刷新頁面的瞬間，一條新評價跳了出來。來自“碧水灣-李女士”：“蝦餃味道超正！
辣椒醬夠勁兒！老板還貼心地送了蜂蜜檸檬片解辣，超適合孕婦的小貼心！五星好評！
下次還點！”后頭跟著一個亮閃閃的五顆星。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灑下來，在手機屏幕上跳躍。
我看著那條五星好評，又慢慢抬起頭，
看向電瓶車頭那塊此刻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時間顯示的、布滿劃痕的舊屏幕。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震驚、荒謬和一絲莫名戰(zhàn)栗的復(fù)雜情緒，
像藤蔓一樣纏住了我的心臟。3 差評狙擊手這輛車……它真知道。它不僅能預(yù)知差評，
它甚至知道……該怎么攔住它發(fā)生。日子像上了發(fā)條，在電瓶車的輪子底下一天天碾過去。
那幽藍的屏幕，成了我頭頂懸著的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也成了我手里一張匪夷所思的底牌。
它依舊沉默寡言，只在某些特定的、看著毫無征兆的時刻，驟然亮起，
用冰冷的藍光潑灑出那些足以扭轉(zhuǎn)乾坤的“預(yù)言”。屏幕：【顧客：張先生（獨居，
有聽力障礙）】 【潛在差評觸發(fā)點：溝通不暢導(dǎo)致地址錯誤送達（其助聽器電池耗盡，
方案（文字/圖示）或解決其當(dāng)前溝通障礙（如：備用助聽器電池型號：PR44）】那次，
我沖到最近的藥店買到了那粒小小的、銀色的PR44紐扣電池。
敲開那位頭發(fā)花白、眼神有些茫然的老先生家門時，他正對著錯誤的門牌號焦急地比劃。
當(dāng)我把電池和外賣一起遞過去，又用手機打字說明情況后，
老先生渾濁的眼睛里瞬間涌出的那種感激和釋然，讓我頭一回覺得，這詭異的“預(yù)言”，
似乎也不全是冰冷的數(shù)據(jù)。他后來不光給了五星好評，還在評價里寫了長長一段感謝的話。
屏幕：【顧客：王同學(xué)（高三，
：解壓捏捏樂）并附簡短鼓勵留言】我在文具店挑了個最便宜的、軟乎乎的綠色恐龍捏捏樂。
外賣和那只傻乎乎的綠色小恐龍一起遞到那個眼圈通紅、渾身散發(fā)著低氣壓的高三男生手里，
說了句“老板送的，說捏捏解壓，考試加油”時，他明顯愣住了，
隨即嘴角極其細(xì)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雖然沒笑出來，
但那股沉重的戾氣好像真的散開了一點點。評價是五星，留言只有一個簡單的“謝謝恐龍”。
每一次屏幕亮起，都像是一次精準(zhǔn)的微型手術(shù)。它切入顧客隱秘的痛點，
提供匪夷所思卻又恰好對癥的“藥方”。我的好評率像坐了火箭一樣直線飆升，
在區(qū)域騎手排行榜上，我那土氣的“阿誠”ID，從犄角旮旯一路躥升，
最后竟然穩(wěn)穩(wěn)地釘在了榜首的位置。后臺的獎勵通知叮叮咚咚響個不停，數(shù)額越來越可觀。
同事們看我的眼神變了，從最初的漠然到好奇，再到掩飾不住的羨慕甚至是一絲敬畏。
“阿誠，你小子最近是踩了什么狗屎運？好評刷子?。俊蔽缧輹r，老趙湊過來，
遞給我一支煙，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問。我擺擺手沒接煙，含糊地笑笑：“哪能啊，
就是……運氣好點，碰到的客人都比較和善。
”我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停在旁邊樹蔭下的那輛破舊電瓶車。陽光透過樹葉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