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夜殘骸雨下得像天破了個窟窿。冰冷的，密集的，砸在柏油路上，
砸在扭曲的金屬上，砸在我早已濕透、沾滿泥濘的昂貴套裝上。
空氣里彌漫著汽油、鐵銹和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膩的血腥氣，混雜著雨水清冷的味道，
形成一種詭異又絕望的氣息。警燈旋轉(zhuǎn)著，紅藍(lán)光芒交替切割著漆黑的雨夜，
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噩夢。周圍是嘈雜的人聲，警察維持秩序的叫喊，救護人員急促的腳步聲，
還有圍觀者壓抑的驚呼和議論。但我什么都聽不清。
我的耳朵里只有一種持續(xù)的、尖銳的嗡鳴。所有的聲音都隔著一層厚厚的水幕，模糊，遙遠(yuǎn)。
我的眼睛，只能死死地盯著面前。盯著那雙昂貴的、手工定制的意大利皮鞋，
一只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另一只還勉強穿在腳上。視線一點點往上，
是剪裁合體的西褲褲腿，此刻浸在混合著血水和雨水的泥濘里，
然后是……一片狼藉的、不再起伏的胸膛，
和那張……那張曾經(jīng)意氣風(fēng)發(fā)、此刻卻毫無生氣、凝固著巨大驚愕與絕望的臉。爸。
我在心里無聲地喊，喉嚨卻像被水泥封住，發(fā)不出一點聲音。身體冷得像是被浸在冰海里，
每一個細(xì)胞都在劇烈地顫抖，牙齒不受控制地磕碰，發(fā)出咯咯的輕響。我跪在冰冷的雨地里，
手指無意識地?fù)钢植诘牡孛?，指甲翻裂開，滲出細(xì)小的血珠，混入泥水，
瞬間就不見了蹤影。世界坍塌，只需要一瞬間。幾個小時前，我還是宋氏集團的千金，
前途光明的商學(xué)院學(xué)生，有一個雖然嚴(yán)厲卻視我如珠如寶的父親。幾個小時后，
金融危機海嘯般席卷，宋氏這座看似堅固的大廈轟然倒塌，我的父親，
從他自己一手建造的集團頂樓，一躍而下。留下我，和一地冰冷的殘骸。一把巨大的黑傘，
毫無預(yù)兆地隔絕了砸在我身上的冰冷雨水。視野里，
出現(xiàn)了一雙锃亮的、一塵不染的黑色皮鞋，鞋尖精準(zhǔn)地停在那一灘刺目的暗紅邊緣，
毫不在意濺上的污漬。我僵硬地，一點點地，抬起沉重的頭顱。雨水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用力眨了眨眼，才勉強看清。傘沿微微抬起，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握著傘柄的手。
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冷白的皮膚下能看見淡青色的血管，腕上一塊低調(diào)的鉑金表，
價值足夠買下這街角任何一輛被撞毀的豪車。視線向上，是挺括的黑色大衣，
一絲不茍的襯衫領(lǐng)口，扣得嚴(yán)嚴(yán)實實，透著一種禁欲般的嚴(yán)謹(jǐn)。最后，是那張臉。很年輕，
卻有著與年齡不符的冷峻和深沉。金絲邊眼鏡后的雙眸，深邃得像寒潭，此刻正垂著，
毫無溫度地落在我身上。那目光里沒有同情，沒有憐憫，甚至沒有好奇，
只有一種純粹的、冷靜的審視，像是在評估一件意外出現(xiàn)的、麻煩的資產(chǎn)，或者……負(fù)累。
他就這樣站著，一言不發(fā)，任由雨水在他昂貴的傘面上敲打出沉悶的節(jié)奏。時間仿佛凝固了。
他看了我很久，目光從我被雨水黏在額頭的發(fā)絲，滑過我狼狽不堪、淚水和雨水混雜的臉，
最后，定格在我那只因為用力摳地而傷痕累累、凍得通紅的手上。然后，他動了。
他緩緩俯下身，伸出那只 free 的手。手指干凈，修剪整齊，與他整個人一樣，
透著一種冰冷的精致。他沒有去扶我的肩膀，也沒有試圖擦去我臉上的污濁，
而是精準(zhǔn)地、不容置疑地，握住了我那只沾滿泥濘和血污的手腕。他的掌心干燥，溫?zé)幔?/p>
與他外表的冰冷截然不同。那溫度燙得嚇人，透過我冰冷的皮膚，幾乎要灼傷我的血肉。
我猛地一顫，像被電流擊中，下意識地就要抽回手。但他握得很緊。那力道極大，
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強勢，握得我腕骨生疼，卻也奇異地止住了我無法控制的顫抖。
他稍一用力，將我整個人從冰冷濕滑的地上拉了起來。我的雙腿早已麻木僵硬，
根本支撐不住身體，起來瞬間便軟倒下去，直接栽向他懷里，
額頭重重撞上他堅硬的大衣紐扣，磕得生疼。一股清冽的、帶著雪松味的男性氣息包裹了我，
混合著雨水的濕冷。他沒有推開我，甚至另一只舉著傘的手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
將大部分傘面傾向我這邊，完全遮住了他身后試圖上前的助理和保鏢。我靠在他懷里，
能感受到他胸膛傳來的沉穩(wěn)心跳和溫?zé)岬捏w溫，與我冰冷絕望的軀殼形成鮮明對比。
他低下頭，呼吸拂過我的發(fā)頂，聲音低沉，平穩(wěn)，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卻清晰地穿透雨聲和嗡鳴，砸進我一片死寂的腦海里?！皠e怕?！蔽颐Ｈ坏?，
幾乎是本能地抬起眼，對上他鏡片后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那里面依舊沒有什么暖意，
卻有一種奇異的、令人心悸的篤定。“跟我回蕭氏?！边@不是詢問，而是通知。說完，
他握著我的手腕，半扶半抱著我，轉(zhuǎn)身走向路邊那輛如同黑色巨獸般靜默等待的邁巴赫。
保鏢早已機靈地拉開車門。他把我塞進溫暖的車后座，然后自己也坐了進來，
對前排司機淡淡吩咐：“回公司?！避囬T關(guān)上，隔絕了外面所有的冰冷與喧囂。
車內(nèi)的暖氣開得很足，柔和的香氛氣息彌漫開來。我蜷縮在寬大舒適的真皮座椅里，
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模糊的雨夜景致，父親最后的臉和那雙冰冷的眼眸交替在我眼前閃現(xiàn)。
眼淚，直到這一刻，才后知后覺地，洶涌而出。無聲無息，卻滾燙得嚇人。蕭琰沒有看我，
也沒有出聲安慰。他只是拿出手機，開始處理郵件，屏幕的冷光映照著他沒什么表情的側(cè)臉。
仿佛剛才在雨夜里撿到一個瀕臨破碎的我，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第二章：頂層牢籠蕭氏集團總部大樓，高聳入云，是這座城市財富與權(quán)力的象征。
我被蕭琰直接帶到了頂層，他的領(lǐng)域。這里安靜得能聽到空氣流動的聲音，地毯厚實柔軟，
吸走了所有腳步聲。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繁華景象，車水馬龍，霓虹閃爍，
卻仿佛另一個世界，與我無關(guān)。我被安置在一間緊鄰總裁辦公室的休息室里。
這里有獨立的衛(wèi)浴，衣帽間里掛滿了當(dāng)季新款女裝，尺碼分毫不差，
梳妝臺上擺著頂級品牌的護膚品。蕭琰的助理，一位姓林的精英女士，
高效且面無表情地向我交代了一些基本事項，語氣禮貌周到，
眼神卻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距離感。“宋小姐，總裁吩咐了，您暫時住在這里。
有什么需要，可以隨時按內(nèi)線電話找我。”我像個木偶一樣點頭，
身上還穿著那套早已被烘干的、皺巴巴的臟衣服，與這個奢華精致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
流言蜚語總是比電梯更快。盡管我足不出戶，也能感受到那些透過玻璃墻投來的目光。好奇，
探究，輕蔑，同情……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無聲地纏繞著我。我知道他們在議論什么。
議論蕭氏太子爺從宋家廢墟里撿回來的孤女，議論他為何如此大動干戈，
甚至不惜頂撞董事局。那天下午，我抱著幾份林助理讓我熟悉集團業(yè)務(wù)的文件，
站在總裁辦公室外的走廊上，隔著厚重的實木門，我聽見里面隱約傳來的咆哮聲。
是蕭琰的父親，蕭氏真正的掌舵人，蕭宏遠(yuǎn)的聲音。“……胡鬧！你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嗎？
宋家就是個爛攤子，一堆債務(wù)糾紛！你把她放在身邊，是嫌我們蕭氏的麻煩還不夠多？！
”“立刻把她送走！給她一筆錢，打發(fā)得遠(yuǎn)遠(yuǎn)的！絕不能讓她留在你身邊！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緊緊攥著文件邊緣，指節(jié)泛白。然后，我聽到了蕭琰的聲音。
冷，硬，沒有任何轉(zhuǎn)圜的余地，甚至比平時更加沒有情緒。“我說了，”他的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穿透門板，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度，“我只要宋稚綰留下。
”門外走廊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空了。旁邊工位上的秘書下意識地停下了敲擊鍵盤的動作，
屏住了呼吸。我的心臟像是被那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開，
帶來一陣劇烈而陌生的悸動。一種混雜著恐慌、茫然，
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不該有的暖流，席卷了我。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蕭琰是個工作狂，常常加班到深夜。而我，無處可去，也無事可做，
大多時候只能待在休息室里，或者在外間的小會客區(qū)看書——那些他讓林助理給我準(zhǔn)備的，
厚厚的金融、管理、并購案例。夜晚的頂層辦公室，安靜得可怕。只有中央空調(diào)微弱的風(fēng)聲，
和他偶爾在里間敲擊鍵盤、或是翻閱文件的聲響。我依舊每晚被噩夢糾纏。父親墜落的畫面，
冰冷的雨，刺耳的剎車聲，還有周圍人指指點點的目光……每一次驚醒，都是一身冷汗，
心臟狂跳，惶然地環(huán)顧這片奢華卻冰冷的空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有一次，
我驚醒的動靜大概大了些，或者是壓抑的抽泣聲傳了出去。外間的燈光亮起，腳步聲靠近。
蕭琰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結(jié)實的小臂。他手里還拿著一份文件，
眉頭微蹙，站在休息室門口?！坝肿鲐瑝?？”他問，語氣平淡得像在問“吃了嗎”。
我抱著膝蓋，縮在床角，點了點頭，說不出話。他沒再說什么，走進來，
在床邊的單人沙發(fā)上坐下，就著床頭燈昏暗的光線，翻開了手里那份文件，然后，
開始用他那沒什么起伏的聲調(diào)，讀上面的內(nèi)容。是一條關(guān)于跨境資產(chǎn)重組方案的枯燥分析。
他的聲音平穩(wěn)，冷靜，沒有任何情緒渲染，甚至有些刻板。但奇異地，那平鋪直敘的語調(diào)，
那些復(fù)雜拗口的專業(yè)術(shù)語，像是一種另類的催眠曲，一點點驅(qū)散了我腦海里那些猙獰的畫面。
他就這樣讀了十幾分鐘，直到我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八?。
”他合上文件，站起身，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有些低沉沙啞，“我就在外面。
”他沒有看我，說完便走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那一刻，躺在柔軟的被子里，
聽著外間隱約傳來的鍵盤聲，我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詭異的安全感。從此，
這成了我們之間心照不宣的慣例。他開始系統(tǒng)地教我東西。從最基礎(chǔ)的財務(wù)報表分析，
到復(fù)雜的金融模型構(gòu)建；從如何甄別合同陷阱，到談判桌上洞察對手的心理。
他親自帶我出席各種高規(guī)格的商業(yè)宴請和談判。他讓我跟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觀察他如何運籌帷幄，如何與那些老狐貍周旋，如何在一派和諧中精準(zhǔn)地抓住要害，
一擊必殺。他的手有時會覆上我的手，帶領(lǐng)我在 Bloomberg 終端上操作，
指導(dǎo)我畫出關(guān)鍵的趨勢線；他會在觥籌交錯間，微微傾身，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
提醒我注意某個細(xì)節(jié)，或是某個人話語里的潛臺詞。
時光在數(shù)不清的報表、會議、航班起降中流逝。那個在雨夜里崩潰絕望的女孩，
漸漸被一層冷靜、干練的外殼所包裹。我學(xué)會了隱藏情緒，學(xué)會了邏輯思考，
學(xué)會了在強大的壓力下保持鎮(zhèn)定。眉宇間的青澀褪去，染上了些許疲憊和鋒芒。偶爾，
在他指出我分析報告里的錯誤時，我也會忍不住小聲反駁，據(jù)理力爭。他會挑眉看我，
鏡片后的目光看不出喜怒，但有時，嘴角會極快地、微不可察地向上彎一下。
我們都下意識地回避著那個雨夜，回避著宋家倒塌的廢墟。仿佛只要不去觸碰，
那些傷痛就不存在。我一度天真地以為，或許日子可以一直這樣過下去。他護著我，
我追隨著他，在這冰冷的商業(yè)帝國里，相互依存。那些深夜的讀書聲，那些手把手的教導(dǎo)，
那些并肩作戰(zhàn)的時刻……或許，真的能生出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或許，
感情真的能戰(zhàn)勝出身、地位、過往的一切不堪。
直到那場為慶祝集團重大合作案而舉辦的慈善酒會。
第三章：背叛與聯(lián)姻酒會設(shè)在蕭氏旗下最豪華的酒店宴會廳。水晶吊燈璀璨奪目，流光溢彩。
空氣中彌漫著香檳、香水和高檔雪茄混合的味道。名流云集，衣香鬢影，
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得體優(yōu)雅的笑容，言談舉止間皆是無形的刀光劍影。
我穿著蕭琰讓人為我準(zhǔn)備的銀色晚禮服，跟在他身邊。三年歷練，我已能勉強應(yīng)付這種場合，
雖然骨子里依舊不喜歡，但至少能做到表面從容。蕭琰無疑是全場的焦點。
作為蕭氏鐵定的繼承人，他年輕、英俊、能力卓絕，是無數(shù)人想攀附的對象，
也是無數(shù)名媛眼中最理想的聯(lián)姻目標(biāo)。他游刃有余地周旋其間，舉止矜貴，談吐不凡。
我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端著一杯香檳，站在稍遠(yuǎn)的角落，看著他被眾人簇?fù)怼＞驮谶@時，
變故突生！與蕭氏競爭多年的宏業(yè)集團少東家，趙煊，突然拿著話筒走上了小舞臺，
臉上帶著故作沉痛的表情。“各位，抱歉打擾大家的雅興?！彼曇艉榱?，
瞬間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原本在此歡慶時刻，我不該掃興，
但事關(guān)在場所有合作伙伴的利益，甚至蕭氏集團的聲譽，我不得不站出來說幾句。
”音樂停了，交談聲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去。我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蕭琰臉色沉靜，眼神卻瞬間冷了下來，看向臺上的趙煊。
“我們宏業(yè)集團最近在競標(biāo)城東那塊地王時，遺憾敗北?！壁w煊繼續(xù)說道，
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地掃過我這邊，“本來嘛，商業(yè)競爭，有贏有輸，實屬正常。
但我們事后復(fù)盤，卻發(fā)現(xiàn)了一些……令人難以置信的巧合?！彼D了頓，
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我們最終確認(rèn)，我們核心的投標(biāo)方案，在開標(biāo)前三天，
被泄露給了競爭對手，也就是……蕭氏集團！”場內(nèi)一片嘩然！“趙少，話可不能亂說！
你有證據(jù)嗎？”一位與蕭氏交好的董事沉聲問道?！爱?dāng)然有！”趙煊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拿出一個平板電腦，連接了投影，“我們追蹤了泄露郵件的IP地址，經(jīng)過反復(fù)核實，
最終定位到的發(fā)送源是——”巨大的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串清晰的IP地址定位信息。
箭頭最終，精準(zhǔn)地，毫不留情地，指向了我所在的，總裁辦外間的，我的那臺辦公電腦！
嗡的一聲，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四肢冰冷。無數(shù)道目光，像淬了毒的針，
齊刷刷地刺向我！驚疑、審視、鄙夷、幸災(zāi)樂禍……那些剛才還言笑晏晏的面孔，
瞬間變得陌生而可怕?！安弧皇俏?！”我下意識地反駁，聲音卻干澀發(fā)顫，
在死寂的宴會廳里顯得如此蒼白無力，“我從來沒有……”我惶然地看向主位的蕭父，
他臉色鐵青，眼神陰沉得可怕。我又猛地看向蕭琰。他猛地將手中的酒杯頓在桌上，
琥珀色的液體濺濕了潔白的桌布。他一步上前，將我護在身后，聲音冷厲如刀，
帶著駭人的怒氣：“趙煊！無稽之談！你以為這種拙劣的栽贓手段會有人信？！”“蕭總，
我知道你維護下屬心切?！壁w煊故作無奈地攤手，“但鐵證如山！而且，據(jù)我所知，
這位宋稚綰小姐，正是前不久破產(chǎn)的宋氏集團宋明城的女兒吧？宋氏倒臺，
與我們宏業(yè)的一些業(yè)務(wù)也不無關(guān)系，她懷恨在心，借此報復(fù)，并且……為自己尋找新的靠山，
合情合理，不是嗎？”惡毒的揣測，被冠以“合情合理”的名頭，輕易地植入每個人的心里。
“蕭總！即便你看重她，也不能拿集團利益冒險！
”一位早就對蕭琰重用我頗有微詞的董事立刻站出來，義正辭嚴(yán)?！八渭业呐畠?，身份敏感，
本身就是個隱患！必須嚴(yán)查！”“請蕭董事長和董事會給我們所有合作伙伴一個交代！
”質(zhì)疑和逼迫的聲音如同潮水般涌來。蕭琰臉色鐵青，下顎線繃得死緊，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那些咄咄逼人的面孔，眼底翻涌著我從未見過的暴戾和怒火。
他握緊了拳頭，我能感受到他身體里散發(fā)出的、幾乎要失控的張力。然而，不等他再次開口，
一位集團內(nèi)德高望重的元老級董事，痛心疾首地站了出來，目光卻是看向蕭父：“董事長！
蕭總！蕭氏如今面臨的外部壓力有多大，大家心知肚明！華爾街那邊步步緊逼，
幾個大項目資金鏈吃緊！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內(nèi)部不能再出任何亂子了！”他話鋒一轉(zhuǎn)，
聲音沉重：“依我看，當(dāng)務(wù)之急，是穩(wěn)定人心，尋求強援！和林氏集團的聯(lián)姻，
才是目前打破僵局、獲得資金支持的最優(yōu)選擇！董事會之前已經(jīng)初步討論過，
這才是對集團最負(fù)責(zé)任的做法！豈能再為了一個身份敏感、涉嫌背叛的女人，一意孤行，
讓所有股東和合作伙伴寒心？！”“聯(lián)姻”二字，像一顆投入滾油中的冰水，瞬間炸開，
也徹底炸碎了我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泄密，聯(lián)姻。兩件看似不相干的事，
被如此精準(zhǔn)又惡毒地捆綁在一起，成了一個他無法掙脫的死局。
蕭琰猛地轉(zhuǎn)頭看向那位老董事，眼神兇狠得幾乎要殺人?？伤修q駁的話，
在那一片“為了集團大局”、“必須聯(lián)姻”、“清除隱患”的喧囂聲中，被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
他站在那片由利益和算計組成的、冠冕堂皇的浪潮中，像一頭被無形鎖鏈捆住的猛獸，
空有滔天怒火，卻寸步難行。我看著他緊繃的側(cè)臉，看著他因極度隱忍而微微顫抖的肩膀，
看著他眼底那翻滾的、幾乎要將他吞噬的憤怒與……一絲清晰的、被規(guī)則束縛的無力。
那一刻，我忽然什么都明白了。我之于他，從來都只是錦上添花時的點綴，
或是興之所起的收藏。一旦觸及真正的利益核心，需要權(quán)衡取舍時，
我永遠(yuǎn)是被犧牲、被放棄的那一個。就像我的父親，就像宋氏。心口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緊接著是鋪天蓋地的麻木。原來，那些深夜的陪伴，那些耐心的教導(dǎo)，
那些看似并肩作戰(zhàn)的時刻，都抵不過“利益”二字。所有的溫暖，都是假象。所有的錯覺，
都該醒了。我緩緩地，從他身后走了出來。高跟鞋踩在光潔如鏡的地面上，
發(fā)出清晰的叩擊聲，在一片喧囂中，奇異地讓場面安靜了下來。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我抬起頭，目光掠過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形形色色的面孔，
最終，落在主位的蕭父，以及我身旁、臉色難看至極的蕭琰身上。我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平靜，
沒有顫抖，甚至帶著一絲冰冷的清晰，傳遍了寂靜的宴會廳：“我申請，調(diào)職海外事業(yè)部。
”場內(nèi)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和抽氣聲。蕭琰猛地轉(zhuǎn)頭看我，
眼神里是難以置信和一種我讀不懂的驚怒。我恍若未聞，繼續(xù)一字一句地說道，
像是在宣讀一份與自己無關(guān)的報告：“三年。給我三年時間?！薄叭曛畠?nèi)，
若我不能為海外事業(yè)部做出足夠卓越、足以抵消今晚所有嫌疑的業(yè)績，”我深吸一口氣，
感覺肺部像是被冷空氣割裂般疼痛，“我引咎辭職，離開蕭氏，永不踏足總部，
永不……回國?！蔽业哪抗庾詈?，極輕極淡地落在蕭琰臉上。他正死死地盯著我，瞳孔緊縮，
眼底是劇烈翻騰的、我從未見過的風(fēng)暴，像是要將我剝皮拆骨，生吞入腹。
我對著董事局的方向，也是對著他，微微鞠了一躬?！爸磺髮脮r，董事會能批準(zhǔn)我的辭職信。
”“給我——”我頓了頓，感覺那個詞像刀片一樣割過喉嚨?！白杂伞！闭f完，
我不再看任何人，挺直脊背，轉(zhuǎn)身，踩著那雙幾乎要支撐不住我身體的高跟鞋，一步一步，
堅定地，走出了這個令人窒息的金色牢籠。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靜。
以及一道幾乎要將我背影燒穿的、冰冷徹骨的目光。第四章：三年鏖戰(zhàn)海外事業(yè)部的日子，
和總部是天壤之別。這里沒有恒溫恒濕的舒適環(huán)境，
只有要么燥熱難當(dāng)、要么陰冷潮濕的異國天氣。沒有精致可口的餐點，
只有匆忙應(yīng)付的快餐和冷掉的三明治。沒有前呼后擁的助理，所有事情都要親力親為。
我從一個被太子爺帶在身邊的“特殊存在”，
變成了被“流放”的、頂著“泄密嫌疑犯”帽子的邊緣人物。最初的困難超乎想象。
語言障礙，文化差異，本地團隊的排擠和不信任，
總部某些人刻意刁難、資源傾斜不足……每一項都足以讓人崩潰。
我扔掉了那些昂貴的禮服和高跟鞋，換上了最干練的西裝褲和平底鞋，
將一頭長發(fā)一絲不茍地束成馬尾，素面朝天，奔波在一個又一個城市、一個國家又一個國家。
我學(xué)會了在十幾個小時的跨國航班上倒時差看厚厚的項目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