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風鎮(zhèn)外的青石山道上，晨露還掛在草葉尖，一道略顯單薄的身影已迎著熹微晨光揮拳踢腿。
少年約莫十五六歲，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粗布短打，腰間系著根舊麻繩，正是羅景明。他拳風算不上凌厲，每一拳卻都砸得空氣微微震顫，額角滲出的汗珠順著棱角初顯的臉頰滑落，砸在腳下青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水漬。
“呼……”一套基礎拳法打完，羅景明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胸口起伏著看向山道盡頭那片炊煙裊裊的鎮(zhèn)子。青風鎮(zhèn)坐落在蒼莽山脈邊緣，鎮(zhèn)上大半人靠進山打獵或采藥為生，他爹娘早逝，靠著鄰居接濟和自己打零工才勉強糊口，三年前偶然拾到一本殘破的《煉體拳譜》，便成了他唯一的念想。
“景明，又在練你那‘莊稼把式’呢？”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羅景明回頭，見穿著淡綠布裙的少女提著竹籃走來，籃子里裝著剛從自家菜地里摘的青菜。少女梳著雙丫髻，眉眼彎彎，正是住在隔壁的王欣妍。
“欣妍姐，”羅景明撓了撓頭，臉頰微紅，“這不是莊稼把式，是真能強身健體的。”
王欣妍走近了，從籃子里拿出個還帶著水珠的野果遞給他：“知道你厲害，昨天張大叔家的柴火，不是你一個人扛上山的？快擦擦汗，我娘蒸了粗糧饅頭，給你留了兩個?！?/p>
羅景明接過野果，指尖觸到少女溫熱的手，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他從小就依賴這個總護著他的鄰家姐姐，王欣妍比他大兩歲，性子溫柔卻有主意，鎮(zhèn)上孩子欺負他時，總是她第一個站出來護著他。
“對了，”王欣妍忽然壓低聲音，“昨天進山時，我好像看到西邊林子有黑影晃悠，聽說是人獸族的雜碎又下山了，你最近別往那邊去。”
羅景明心里一緊。人獸族是鎮(zhèn)上人最忌憚的存在，那些半人半獸的怪物兇殘成性，去年就有獵戶被他們拖進山里，連骨頭都沒找回來。他攥了攥拳頭，掌心因用力而發(fā)白：“我知道了，欣妍姐你也別單獨進山?！?/p>
王欣妍點點頭，又叮囑了幾句才轉身回家。羅景明望著她的背影，咬了咬野果，酸澀的汁水在舌尖蔓延。他剛才沒說，其實他早就去過西邊林子——他想試試能不能找到傳說中的“凝氣草”，據說那是煉氣境的入門鑰匙，只要能踏入煉氣境，他就能去鎮(zhèn)上的武館打雜，賺更多錢，也能……更有能力保護欣妍姐。
正思忖著，山道下方忽然傳來一陣喧嘩。羅景明探頭望去，只見三個穿著皮甲、背著長刀的漢子正圍著一個挑著藥簍的老者，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一腳踹翻了藥簍，曬干的草藥撒了一地。
“老東西，這個月的孝敬呢？”橫肉漢子唾沫橫飛，“別以為躲著就能不交，我們‘黑風幫’的規(guī)矩，你也敢破？”
老者急得滿臉通紅，連連作揖：“李大哥，再寬限幾日，我兒子病了，實在拿不出錢……”
“少廢話！”另一個瘦高漢子抽出刀，刀光在晨光下閃得人睜不開眼，“要么交錢，要么卸條腿，你選一個！”
羅景明看得心頭火起。黑風幫是鎮(zhèn)上的惡霸，仗著有兩個煉體境中期的好手，平日里橫行霸道，沒想到今天竟欺負到獨居的陳老頭上了。他攥緊拳頭，指節(jié)泛白——他現(xiàn)在才煉體境初期，連煉皮都沒完全練成，根本不是這些人的對手。
可看著陳老頭絕望的眼神，還有散落在地的草藥，羅景明想起了三年前爹娘剛走時，是陳老頭偷偷塞給他半袋米，才讓他沒餓死。
“住手！”
一聲低喝從山道上方傳來。三個黑風幫漢子愣了愣，回頭看見站在石階上的羅景明，頓時笑了。
“哪來的毛頭小子，也敢管你黑風幫爺爺的事？”橫肉漢子獰笑一聲，“看來是皮癢了，正好讓爺爺活動活動筋骨！”
說著，他抬腳就朝羅景明沖來，砂鍋大的拳頭帶著風聲砸向少年面門。羅景明瞳孔一縮，下意識后退半步，依著拳譜上的架勢側身避開，同時一拳搗向對方肋下。
“砰”的一聲悶響，羅景明只覺拳頭像砸在鐵板上，震得手臂發(fā)麻，而那橫肉漢子只是皺了皺眉，隨即獰笑道：“有點意思，可惜力道太弱！”
他反手一掌拍來，羅景明躲閃不及，被拍中肩頭，頓時像被巨石砸中，踉蹌著后退幾步，撞在山道旁的老槐樹上，喉頭一陣發(fā)甜。
“景明！”剛走到鎮(zhèn)口的王欣妍看到這一幕，嚇得臉色發(fā)白，想沖過來又被瘦高漢子攔住。
“小姑娘長得不錯啊，”瘦高漢子舔了舔嘴唇，“這小子多管閑事，不如你跟哥哥們回去，替他頂了這孝敬？”
王欣妍又怕又氣，卻死死瞪著他：“你們敢！”
橫肉漢子走到羅景明面前，抬腳踩住他的胸口，獰笑道：“小子，現(xiàn)在知道疼了？給我磕三個響頭，再讓你這小相好跟我們走，今天就放過你?！?/p>
胸口傳來的劇痛讓羅景明幾乎喘不過氣，他看著被攔住的王欣妍，看著她眼里的擔憂和倔強，一股從未有過的燥熱忽然從丹田涌起，順著四肢百骸蔓延。腦海中仿佛有什么東西碎裂了，閃過一些模糊的片段——金色的宮殿，漫天的星辰，還有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在輕聲呼喚……
“放開……她。”羅景明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股莫名的威嚴。
橫肉漢子愣了愣，隨即爆發(fā)出更大的笑聲：“死到臨頭還嘴硬！”他加重了腳下的力道，“我看你是想……”
話音未落，羅景明眼中忽然閃過一絲金芒。他猛地抬手，原本無力的手掌此刻竟精準地扣住了橫肉漢子的腳踝，一股奇異的力量從他體內涌出，順著手臂注入對方體內。
“啊——！”橫肉漢子突然慘叫起來，感覺腳踝像是被烙鐵燙到，一股鉆心的疼痛順著腿骨蔓延，他想掙脫，卻發(fā)現(xiàn)對方的手像鐵鉗一樣紋絲不動。
羅景明自己也愣住了，他不知道這股力量從何而來，但此刻他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任何人傷害欣妍姐。他猛地用力一掀，那體重足有他兩倍的橫肉漢子竟被硬生生掀飛出去，“砰”地撞在山道旁的巖石上，暈了過去。
剩下兩個黑風幫漢子嚇得臉色大變，他們從沒見過這少年有如此力氣。瘦高漢子色厲內荏地喊道：“你……你等著！我們幫主不會放過你的！”說完，拉起另一個同伴，連滾帶爬地跑了。
危機解除，羅景明才松了口氣，那股奇異的力量迅速退去，他頓時感到一陣脫力，癱坐在地上。王欣妍連忙跑過來扶住他，眼眶紅紅的：“你傻不傻啊，打不過就別硬來！”
羅景明看著她，忽然笑了，笑容里帶著少年人的倔強，也藏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堅定：“欣妍姐，以后我不會再讓別人欺負你了?！?/p>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剛才那瞬間的力量，絕不是煉體境初期該有的。難道……是因為那本殘破的拳譜？還是因為腦海中那些模糊的片段？
遠處的蒼莽山脈深處，似乎有低吼聲隱隱傳來，帶著不祥的氣息。而青風鎮(zhèn)的這一場小沖突，對羅景明而言，卻是他踏上那條橫跨萬世的漫漫長路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