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中各個年級的一班和二班都是重點班，六個班級獨占一棟教學樓，與各年級教師的辦公室直接相連。
每個辦公室中都是學校的特級教師和學科組長，堪稱“特權(quán)階層”的集中地。
因為辦公室就在同一層，距離非常近，沒過多久，雨涵就抱著一沓試卷回來了。
試卷不算多，但由于天賦異稟，她抱試卷的姿勢和尋常女孩不同，并非將一沓試卷擁在胸前，而是輕輕環(huán)抱，讓其自然垂落于身前。
四中的每個班級都是一人獨坐，沒有同桌這個概念，每排一個小組，總共分為6個小組，每個小組6至7人，星三一班總共是40人，只出不進。
雨涵將試卷放在講臺上，然后按組分好，來到各小組前分發(fā)，讓他們自己傳閱。
隨后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伸出纖長的手指輕輕戳了戳歐陽昊，略帶慌張地低聲說：
“糟了，小昊，崔老師好像心情特別差，一直冷著臉，連我都沒給好臉色看，不會是咱們這次考的特別差吧？”
作為英語課代表，雨涵一直是老師的得意門生，不僅英語成績拔尖，總分也穩(wěn)居全校前五。
加上她長相甜美、家境優(yōu)越、性格乖巧，班主任兼英語老師的崔莉莉向來都把她當作自己的心肝，對她就和對自己的親女兒一樣。
這一次突然表現(xiàn)得冷漠不已，讓雨涵心里七上八下。
“大小姐你慌什么，就算你真考砸了，就 Shelly 崔那脾氣，還能罵你不成？”歐陽昊完全不以為意。
在他印象中，崔莉莉作為年輕英語老師，一向走時髦路線，偶爾還有些夸張做作。
兩年多相處下來，他早摸透了她的性子，基本每天笑容滿面，就算板著臉也頂多是假裝生氣。
歐陽昊自信以她的“攻擊力”，根本破不了他的防。
他可是資深的網(wǎng)絡(luò)沖浪選手，各大論壇的“引戰(zhàn)指南”他比誰都熟：“我看有些新人還沒融入集體，不會段子沒關(guān)系，先從人身攻擊開始，罵著罵著就熟練了?！?/p>
他對雨涵的防御力也很有信心，對方可不是被罵兩句就哭鼻子的軟妹。
兩人相處了十幾年了，從小到大都是王大小姐欺負別人，就沒見過她被別人欺負的。
說來慚愧，他自己就是被欺負的人之一。
所以，他倒要看看 Shelly 崔今天又要演哪一出。
“可是……崔老師的樣子真的很不對勁，而且不知為什么，我總覺得她今天有點……”雨涵遲疑了一下，似乎找不到合適的詞，“呃……嚇人，對，就是嚇人！”
歐陽昊看著她驚疑不定的表情，正想再問，上課鈴突然響起。
“叮鈴鈴——！”
尖銳的鈴聲如同無形的命令，瞬息打斷了清晨校園里慵懶的絮語。
走廊上倚著欄桿說笑、或慢悠悠踱步的學生們頓時神色一緊，紛紛小跑著沖向教室。
窗外的晨光微熹，透過薄霧漫進走廊，映出幾道匆忙拉長的影子。
值日生慌慌張張將掃帚往墻角一丟，三步并作兩步跨回自己的座位。
幾乎就在同時，教室里“嘩啦啦”的翻書聲、“滋啦”一聲拉鏈劃過的響動，迅速被一片整齊而清亮的早讀聲淹沒。
教室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崔莉莉抱著教案快步走上講臺，手里那個粉色的小蜜蜂擴音器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她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卻在講臺前微不可察地踉蹌了一下。
不對勁。
歐陽昊眼睛微瞇。
雖然表面上走進來的崔莉莉依然是那個年輕靚麗的女老師，但身上卻帶著一股瘆人的寒氣。
對方的表情呆板而凝滯，她今天涂了比平時更厚的粉底，卻還是遮不住眼下的青黑。
乍看之下，她的臉似乎有些扭曲，瘦削的面龐、布滿血絲的外凸雙眼，透著一股濃重的惡意與陰沉。
但再仔細看去時，剛剛的一切又像是你的幻覺，她的臉蛋依然俏麗動人，只是面無表情，顯得難以接近。
一抹鎏金般的暗芒在歐陽昊眼底流轉(zhuǎn)，在他的視野中，一個扭曲的鬼影緊貼在崔莉莉背后，青灰色的肢體與她完全重合，腐爛的手指深深嵌入她的肩膀，半透明的頭顱耷拉在她頸側(cè)，像操縱木偶般牽引著她的每一個動作。
“果然有問題?！睔W陽昊低聲自語。
說實話，Shelly 崔確實是個難得的好老師。
年輕、漂亮、脾氣好，從不端架子，對每個學生都盡心盡力、從不辱罵，更像是一位溫柔耐心的鄰家姐姐。
更何況，還可能傷到雨涵！
兩人平時吵歸吵，但陳師傅說對了，他們十幾年相伴的感情早已深入骨髓。
歐陽昊的靈覺掃過身后的女孩，這丫頭剛剛還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但回到他身邊就不由自主地放下心來，正偷偷用課本擋著臉打哈欠，馬尾辮隨著早讀的節(jié)奏一晃一晃。
就在這時，系統(tǒng)的消息也發(fā)來了。
【任務(wù)名：附身】
【任務(wù)類型：常規(guī)任務(wù)（個人）】
【任務(wù)目標：驅(qū)逐崔莉莉身上的鬼魂】
【任務(wù)難度：C級】
【任務(wù)獎勵：獎勵點數(shù)2500，普通品質(zhì)隨機技能卷軸*1】
【未完成處罰：無】
【任務(wù)提示：前置任務(wù)】
看到系統(tǒng)消息，歐陽昊眉頭一挑。
“前置任務(wù)，也就是說，這個任務(wù)背后還有其他主線任務(wù)?！?/p>
“僅僅只是驅(qū)逐一個鬼魂而已，驅(qū)逐鬼魂的任務(wù)并沒有說明要保護好崔莉莉，也就是說不需要考慮她的生死，關(guān)鍵只是在對付鬼魂，在沒有任何限制的情況下居然給到了C級難度?！?/p>
“這樣的話，這個厲鬼的實力應(yīng)該很不錯，對于多數(shù)lv1到lv10的超越者都很有威脅?！?/p>
“所以是某個大型任務(wù)的前置任務(wù)？”
“主線任務(wù)應(yīng)該很困難，不像是一般的B級任務(wù)，很可能是A級，或者最高難度的B級任務(wù)。”
他在瞬間就進入了狀態(tài)，在心里冷靜分析道。
此時，講臺上的“崔莉莉”已經(jīng)冷冷開口：“這一次咱們班的考試成績很不理想，這證明你們很多人在暑假里都放松了，沒有好好學習應(yīng)對即將到來的三年級生活。”
她說話的聲音冰冷而機械，與往常有著巨大的差距，連班里的同學都察覺到了不對勁，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安靜！”
“崔莉莉”猛地一拍講臺，打斷了教室里的喧嘩。
“看看你們，都是星輝院三年級的學生了，還這么吵吵嚷嚷，成何體統(tǒng)！”她厲聲訓斥著，目光如刀鋒般掃過全場，“一點學生的樣子都沒有！”
講臺上的“崔莉莉”越說越激動，言辭犀利，邏輯嚴密，儼然一副嚴師做派。
歐陽昊看得有點傻眼，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這個鬼生前不會就是個英語老師吧？演得這么專業(yè)？”
這個該死的鬼直接占了早讀下課的時間，除了讓他們交了一下各科作業(yè)，嘴皮子始終就沒停過。
“崔莉莉”講課條理清晰，重點突出，甚至比平時還要嚴謹幾分。
但她時不時會突然停頓，眼神空洞，仿佛在接收什么看不見的指令，或是嘴角不自然地抽搐，流露出一絲與教師形象不符的猙獰。
同學們都察覺到了異常，教室里安靜得可怕，只剩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崔莉莉”毫無起伏的講課聲。
就連平時最調(diào)皮的學生也都正襟危坐，不敢有絲毫懈怠。
終于，下課鈴聲響起。
“崔莉莉”機械地合上教案，面無表情地宣布：“下課?！?/p>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微笑著說“同學們再見”，而是直接轉(zhuǎn)身，邁著僵硬的步伐走出了教室。
那背影看上去格外孤獨，又帶著說不出的詭異。
教室里寂靜了片刻，直到她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大家才如夢初醒般松了口氣。
緊接著，竊竊私語聲如潮水般蔓延開來。
“崔莉莉這是怎么了，這么生氣？”
“我為什么感覺有點涼嗖嗖的，崔莉莉今天跟個怨氣深重的女鬼一樣?！?/p>
“這么漂亮的女鬼，也不是不行?！?/p>
“不是，哥們？”
憑借著過人的聽力，周遭低沉但嘈雜的交談聲盡數(shù)落入歐陽昊耳中，他嘴角不由一抽，隨即不再猶豫。
他向班長江一星請了個假，在大課間早操時偷偷溜了出去。
......
噠，噠，噠。
空曠無人的地下停車場里，“崔莉莉”的腳步顯得有些急促。
高跟鞋不斷敲擊在光潔的混凝土地面上，發(fā)出響亮而孤寂的回響。
她匆匆停在一輛銀色轎車前，按下車鑰匙。轎車發(fā)出“嘟嘟”兩聲提示音，車燈閃爍。
崔莉莉的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與她此刻僵硬氣質(zhì)不符的嫵媚笑容。
配合她漂亮的臉蛋和出眾的身材，竟散發(fā)出一種詭異而危險的吸引力。
就在她的手即將拉開車門的一剎那，另一只手忽然從旁伸出，穩(wěn)穩(wěn)握住了她的手腕。
“誰？”
崔莉莉猛地轉(zhuǎn)頭，眼中閃過一絲驚疑。這個人竟能悄無聲息地接近，完全避開了她的感知。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稚氣尚未褪盡的臉，正漾著甜甜的笑容，一雙大眼睛明亮又熾熱。
“崔老師！”
歐陽昊的聲音聽起來誠懇極了。
“……”崔莉莉僵硬地看著他，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啊…是你啊，有什么事嗎？”
她試圖甩開歐陽昊的手，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對方的力氣大得驚人，作為一個鬼，她居然掙脫不開！
“崔老師，您不是說今天下課讓我來找您嗎？您忘啦？”
“??？”崔莉莉一時怔住。
大課間特地約見學生？這是有什么安排？
“該死，該怎么圓過去…干脆直接讓他走？”
她還在飛快思索，歐陽昊接下來的表演卻讓她徹底僵在原地。
“嗚嗚嗚…您不要我了嗎？”
歐陽昊裝模做樣地抹著眼睛，活脫脫就是一個被丈夫拋棄的妻子。
準確的說，更像是被情人拋棄的小三。
崔莉莉紅潤的嘴整個都長成了“O”形，頭腦風暴瘋狂沖刷大腦，心說這tn的是什么展開，這具身體的原主人都干了些啥，連自己的學生都不放過？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卻看不到自己的腳，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只是想借尸還魂而已，怎么一來就碰上這種逆天情節(jié)？？”
“您說我英語成績不好，要專門在大課間給我補課的呀?！睔W陽昊繼續(xù)無辜地補充道。
崔莉莉：“…………”
那你表現(xiàn)出這副模樣干嘛，騙鬼呢？把老娘給嚇得！
她的嘴角微微抽搐，只好勉強維持語氣平和：“呃…同學，老師今天突然有急事，補課的事…咱們改天再約，好嗎？”
“約，您是說您要約我？”
歐陽昊繼續(xù)調(diào)戲這個鬼。
“不，我的意思是......”
你特么想哪去了，你真的是四中的三年級學生嗎，真給四中丟臉！
“太好了！”歐陽昊卻突然激動地打斷她，“老師您不知道，我以前因為太寂寞，還特地去寺廟拜過佛呢。本來以為失敗了，原來是菩薩誤會了我的意思！”
“拜……拜佛？”
“是啊，我跪在菩薩面前求了好久，可她始終沒答應(yīng)我的表白。”
“但現(xiàn)在我懂了，菩薩大概是誤以為我在祈禱吧?！?/p>
“唉，明明我都單膝跪地了，菩薩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意呢……”
崔莉莉聽到這兒，終于反應(yīng)過來——這家伙根本就是在戲弄她！
她臉上瞬間浮起一層猙獰，猛地一個膝撞就朝歐陽昊頂去！
“咦？老師以前還學過防身術(shù)？”
歐陽昊往后退了一步，輕而易舉地避開了崔莉莉的突襲。
他微笑著看向面前的崔莉莉，崔莉莉目光警惕。
只是略微交鋒，她就明白了面前的男人有多棘手。
地下停車場的燈光忽明忽暗，將兩道對峙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
“崔莉莉”——或者說，占據(jù)了她身體的鬼魂，率先發(fā)難。
高跟鞋的銳利尖端化為致命的武器，帶著風聲掃向歐陽昊的太陽穴。
她的腰肢以非人的柔韌度扭轉(zhuǎn)，避開反擊的同時，裙擺飛揚，每一招都帶著致命的誘惑與殺機，仿佛盛開的毒玫瑰。
歐陽昊心說還好崔莉莉沒有被附身時的記憶，不然以后看見自己都得紅著臉繞著走。
他應(yīng)付的游刃有余，甚至有余裕伸手，輕輕拂開快要掃到他臉上的發(fā)絲，動作輕佻得像在調(diào)戲情人。
“這算課外輔導嗎？收費貴不貴？”
他的調(diào)侃激怒了附身的鬼魂。
崔莉莉的面容更加扭曲，攻擊愈發(fā)凌厲，卻始終碰不到歐陽昊一片衣角。
她嘶吼著，聲音不再是崔莉莉的清亮，而是混合著一種絕望的沙啞。
“舞跳得不錯，可惜……”歐陽昊忽然探手，速度快得超越了視覺的捕捉，五指如鐵鉗般穩(wěn)穩(wěn)扣住了崔莉莉再次踢來的腳踝，“……太弱了?！?/p>
歐陽昊牢牢抓住了她的腿，崔莉莉奮力掙扎，白皙的長腿上鬼氣瘋狂涌動，試圖侵蝕歐陽昊的手臂，卻毫無反應(yīng)。
歐陽昊另一只手并指如劍，指尖凝聚起一點純粹而溫暖的藍光，毫不留情地點在了崔莉莉的眉心。
“呃啊——！”
一聲凄厲非人的慘叫從崔莉莉口中爆發(fā)，卻不是她的聲音。
一道模糊扭曲、布滿痛苦情緒的灰黑色鬼影被那點藍光硬生生從崔莉莉體內(nèi)逼出大半。
崔莉莉的身體軟軟倒下，靠在車身上。
而那鬼影則被藍光禁錮在半空，不斷扭曲，發(fā)出哀嚎。
鬼影逐漸變得稀薄，痛苦的波動也微弱下來，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卻異常清晰：
“為什么…要攔我……”她喃喃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解與哀傷，“我只是…想去見一見，那個我曾經(jīng)愛過的人……”
“在很久以前，我也有過真心相愛的人?！?/p>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是無話不說的青梅竹馬。可是統(tǒng)考之后，我們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就這樣分開了?！?/p>
“后來，我嫁給了一個我不愛的人。他…他對我很不好?！?/p>
“酗酒，堵伯，還動手打我…我受夠了這樣的日子?！?/p>
“那天晚上，我實在忍無可忍…我失手殺了他。我害怕極了，只能逃跑，我不知道該去哪里，只覺得活著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了…”
“但我心里始終放不下…放不下過去的遺憾。我只想在結(jié)束一切之前，再見他一面，哪怕只是遠遠地看一眼…”
“可我失敗了…我沒能見到他。在被治安署抓到之前，我選擇了自我了結(jié)?！?/p>
“為什么…為什么連這最后的心愿都不讓我完成？我只是想借這具身體，完成生前未能實現(xiàn)的愿望……”
歐陽昊：“……”
你特么陰陽怪氣誰呢？
話音落下，那縷殘存的執(zhí)念也終于化作點點微光，徹底消散在空氣中。
歐陽昊站在原地，沉默良久后轉(zhuǎn)身離去。
他沒有帶走崔莉莉，也沒有報警，他知道，自然會有人來處理后續(xù)。
果然，在他離開后不久，一道新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車庫門口，寂靜中響起了清晰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