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沈書婉的筆記本時，白若瀾的指尖頓了頓。紙頁上的字跡清雋得像初春抽條的柳，一筆一劃都透著認真，藍黑筆寫例題，紅筆標重點，熒光筆圈出的易錯點旁還綴著小小的批注——“這里容易忽略定義域”“輔助線要這樣添”，連字跡的傾斜角度都透著股規(guī)整的溫柔。
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下，酸意混著暖意漫上來。沈書婉總是這樣，對人好得這樣實在，連本可以藏著掖著的筆記，都這樣大大方方地遞過來。白若瀾咬了咬下唇，把筆記本往自己這邊拉了拉，像捧著什么稀世珍寶，筆尖跟著筆記上的思路走，連平日里最頭疼的函數(shù)題，都仿佛清晰了幾分。
一下午的時光就在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里溜走，兩人要么低頭刷題，要么湊在一起對著例題小聲討論，連窗外的日頭西斜都沒留意。
放學(xué)鈴響時，白若瀾把筆記本遞回去，指尖不小心擦過沈書婉的手背，像觸到了塊溫玉?！爸x啦，你的筆記太管用了，我看懂好多以前卡殼的題。”
“沒看完的話，你可以繼續(xù)帶回去?！鄙驎窠舆^筆記本，隨手塞進桌肚，語氣自然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白若瀾心里一喜——正琢磨著找什么由頭多跟她搭話，她倒先遞了臺階?！澳窃趺葱?，得好好謝你?！彼皽惲藴悾劬α辆ЬУ?，“這樣吧，以后你的早餐我包了，要洗的衣服我也包了！”哪怕自己以前連襪子都沒洗過，這會兒也暗下決心要學(xué)。
沈書婉被她逗笑了，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別鬧，一本筆記而已，不用這么夸張。”
“那總得讓我請你吃晚飯吧？”白若瀾拉起她的胳膊就往外走，語氣帶著點耍賴的堅決，“就當……慶祝我們成為同桌的第一天?！彼睦镌绫P好了：一起吃晚飯，吃完再拉著她去自習(xí)室，寸步不離地待著，讓她慢慢習(xí)慣身邊有個白若瀾。
第二天的模擬考來得倉促。早上考語文時，白若瀾對著作文題想了半天，前世拍戲背過的詩詞典故明明就在腦子里打轉(zhuǎn)，卻總覺得差點火候，最后寫得中規(guī)中矩；到了英語考場上，她倒松了口氣，筆尖在試卷上走得輕快，連作文題都恰好撞進她擅長的話題里，寫完還忍不住在末尾畫了個小小的笑臉。
考完出來，教學(xué)樓樓下的樹蔭里已經(jīng)聚了不少人，三三兩兩地對著答案，聲音嗡嗡的。白若瀾靠在樹干上，目光黏在教學(xué)樓門口，等著沈書婉出來。
“同學(xué)，一個人在這兒發(fā)呆呢？”一個戴眼鏡的男生忽然湊過來，聲音帶著點刻意的溫和，“是不是考得不太好？沒事，就是摸底考而已。”
白若瀾抬眼掃了他一眼，男生眉眼清秀，校服領(lǐng)口系得規(guī)規(guī)矩矩，看著像個好學(xué)生。但她沒什么興趣搭話，只淡淡“嗯”了一聲，目光又飄回門口。
男生卻沒走，還在旁邊自顧自地說：“我叫葉繁星，高三（1）班的。以前沒見過你，是轉(zhuǎn)來的嗎？”
他的聲音像蚊子似的在耳邊嗡嗡，白若瀾捏著書包帶的手指緊了緊，目光早越過他，落在教學(xué)樓門口——沈書婉出來了。
“不好意思，我等的人來了。”她側(cè)身想繞開，語氣里的疏離藏不住。
“哎，我還沒問你名字呢……”葉繁星還在后面喊。
白若瀾沒回頭，快步走到沈書婉身邊，剛想開口說“我們?nèi)コ燥埌伞?，卻見沈書婉的視線在葉繁星身上落了一瞬，沒什么表情，也沒說話，只垂下眼睫，往食堂的方向走。
那氣場有點冷，像方才還亮著的太陽突然被云遮了半面。白若瀾心里咯噔一下，趕緊跟上，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書婉，我們?nèi)コ燥埌?？吃完你中午歇會兒，下午還要考數(shù)學(xué)呢?！?/p>
沈書婉這才回頭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腳步卻沒停。
食堂里，白若瀾特意給她打了豆角燒茄子——記得前世她總說這菜下飯，又加了份糖醋排骨，盛了兩碗米飯。可沈書婉只是安安靜靜地吃著，筷子夾菜的動作很輕，沒像昨天那樣跟她聊兩句，甚至沒提一句考試的事。
白若瀾扒了兩口飯，實在受不了這安靜。昨天吃飯時，沈書婉還會聽她說二中的趣事，今天怎么突然冷下來了？
“書婉，”她放下筷子，試探著問，“早上考得怎么樣？”
沈書婉夾茄子的手頓了頓，抬眼看她，沒說話，又低下頭繼續(xù)吃飯。
是考得不好？還是……因為剛才那個葉繁星？白若瀾的筷子在碗里無意識地戳著米飯，忽然覺得有必要解釋清楚。
“剛才在樓下等你，那個男生我真不認識，”她的聲音軟了下來，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討好，像被雨打濕的小狗，“他突然過來搭話，我都沒理他。”
說完，她偷偷抬眼瞅沈書婉，見她夾著排骨的手停在半空，耳根似乎悄悄泛起了點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