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地主家大小姐的奶奶被贅婿爺爺欺負(fù)了一輩子。
孩子生了一個又一個，吃飯都上不了桌。
爺爺死后，她將滿腔的恨意轉(zhuǎn)嫁到了我身上。
半夜逼我開車去山溝里買特產(chǎn)，不去就以死相逼。
迫于無奈我只好照做，卻在回來路上遭遇搶劫，慘死在國道上。
再睜眼，我回到了奶奶20歲那年。
「張家小女要出嫁咯！」
屋外鞭炮連天，我推開門，把剁骨刀扔到眾人面前。
「今天這個婚你們誰也別想結(jié)！」
1
我奶奶叫張桂芳。
自打我記事起，她就瞎了一只眼。
爸爸告訴我，那是被爺爺喝醉酒后打瞎的。
爺爺在家里地位很高，每天都瞪著眼像個活閻王。
他從不允許奶奶上桌吃飯，只能搬個板凳坐在廚房對著灶臺吃。
我有一次把奶奶拉到桌子邊，結(jié)果爺爺大發(fā)雷霆。
不僅把一桌的菜全摔了，還狠狠給了奶奶一巴掌，罵她「想造反」。
我嚇傻了，自那之后再也不敢親近奶奶。
兩年前爺爺突發(fā)疾病離世，葬禮上，我看見奶奶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
她沒有哭也沒有笑，只是木木地站著。
直到葬禮結(jié)束，我看向她時，她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
但隨之而來的，是奶奶對我無盡的折磨。
或許是因?yàn)闋敔斔懒?，奶奶積攢了大半輩子的仇恨終于有了宣泄之地。
她把這一生的怨恨全都轉(zhuǎn)嫁到了我身上。
我是她唯一的孫女，也是她唯一有能力「欺負(fù)」的對象。
「都是你們林家害的！林家沒一個好東西！」
她常用怨毒的眼神看我，歇斯底里地尖叫。
她說拖地不準(zhǔn)用拖把，非得讓我跪下拿抹布一點(diǎn)點(diǎn)擦。
又或是一言不合就拿花瓶砸我，只因?yàn)槲彝砹藥酌腴_電視。
所以當(dāng)聽到她半夜兩點(diǎn)叫我去山溝里給她買特產(chǎn)時，我一點(diǎn)也不意外。
老人枯瘦的手死死抓著我的胳膊，指甲幾乎嵌入我的皮肉。
此時窗外正下著暴雨，雷電交加。
「奶奶，這種天氣出去會出事的！」
我試圖掙脫，卻被她猛地推到墻上。
一個小老太力氣卻大得出乎我想象。
「你要是不去，我現(xiàn)在就死給你看！」
我認(rèn)命地拿上鑰匙，發(fā)動汽車駛向了不歸路。
鄉(xiāng)下沒有路燈加上暴雨，雷聲雨聲就像催命符一樣砸在我心上。
我被一伙專門在國道作案的匪徒截住，尖刀扎進(jìn)我脖子那瞬間，我想起了奶奶那扭曲的面容。
直到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將我驚醒，我猛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土炕上。
墻上貼著褪色的「囍」字，日歷清清楚楚寫著「1968年4月21日」。
是我奶奶和爺爺結(jié)婚這天！
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爺爺林國柱作為贅婿入贅張家，十年時間就讓當(dāng)年富甲一方的張家分崩離析。
不僅蠶食了張家產(chǎn)業(yè)，還害死了奶奶的親哥。
讓奶奶從家里最受寵愛的小女兒淪落為任他打罵的村婦。
「新娘子來咯！」
屋外的歡呼聲打亂了我的思緒。
我探出頭，遠(yuǎn)處一頂紅轎晃晃悠悠地朝這邊走來。
透過轎簾，我看見了奶奶那張年輕的臉。
20歲的張桂芳，眉目清秀卻滿眼惶恐，手指緊緊地抓著嫁衣下擺。
我不由得回想起奶奶悲慘的一生。
這一切都是從這場婚姻開始的，張家引狼入室，才害得奶奶活得毫無尊嚴(yán)。
而我，也間接成了這場悲劇的受害者，甚至慘死。
我頓時血液沸騰，從廚房抓了把剁骨刀就往屋外跑。
院內(nèi)賓客滿座，張老爺子正笑呵呵地給一個瘦高男人敬酒。
那就是我和藹可親的爺爺林國柱，此時的他還是個人人稱贊的老實(shí)人。
「讓開！都讓開！」
我擠開圍觀人群，一腳踹開了院門。
「今天這個婚你們誰也別想結(jié)！」
我怒吼一聲，把剁骨刀「哐當(dāng)」一聲摔在喜桌上。
2
眾人嚇了一跳，站在中間的張老爺子拍案而起。
「哪來的野丫頭！」
我直指林國柱：「他今早偷了村頭王家的銀鐲子，就藏在右腳的布鞋夾層里！」
林國柱臉色驟變，縮了縮腳。
這個動作沒能逃過張老爺子的眼睛。
林國柱強(qiáng)裝鎮(zhèn)定，腦袋上卻已經(jīng)冒了一頭冷汗。
「胡說八道！我林國柱行得正坐得直！」
「那你把鞋脫了給大家看看！」
我高聲喊道。
最終在眾人的逼迫起哄下，林國柱不得不脫下鞋子。
一只銀手鐲從鞋底滑了出來。
林國柱瞬間面如土色。
張老爺子震怒，當(dāng)眾宣布婚禮延期，并將林國柱趕出了張家大門。
我趁機(jī)上前拉住張桂芳的手。
「桂芳，我是你表姑家的小滿?！?/p>
張桂芳眼睛里閃過一絲迷茫，同時感激地朝我點(diǎn)點(diǎn)頭。
當(dāng)晚，我在張家住下。
夜深，張桂芳偷偷跑到了我的房間。
「小滿，今天謝謝你，但婚事只是延期，爹說三個月后……」
她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在那個年代，女孩子一旦訂下婚約，想取消可不像現(xiàn)在這么方便。
一個不小心就會被街坊四鄰嚼舌根，甚至還會毀了清譽(yù)。
我握住她的手。
「三個月足夠了！桂芳，你了解林國柱這個人嗎？」
她搖搖頭。
「爹說他踏實(shí)能干，是個入贅的好人選?！?/p>
我冷笑。
「他表面老實(shí)，實(shí)則心狠手辣，他進(jìn)張家就是為了奪家產(chǎn)的！」
張桂芳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他早上還幫村東李奶奶挑水呢。」
我搖搖頭，反問她。
「你知道他為什么專挑人多的時候幫忙嗎？」
「桂芳，我會證明給你看。」
第二天一早，我拉著張桂芳躲在糧倉后。
我們親眼看見林國柱往張家糧袋里摻沙子，故意被張老爺子發(fā)現(xiàn)，再裝模作樣地補(bǔ)救。
「他是故意制造問題再假裝解決，好讓你爹覺得他可靠！」
我小聲解釋。
張桂芳咬住嘴唇，眼里開始有了懷疑。
隔天，林國柱拎著兩條魚登門謝罪。
「張叔，我知道錯了，那鐲子是我一時糊涂！」
他跪在院子里，額頭抵著青石板，嚎啕大哭。
「我愿做牛做馬補(bǔ)償張家！」
張老爺子背著手踱步，也沒看他。
我躲在廂房窗后，看見林國柱眼皮下眼珠亂轉(zhuǎn)。
3
「爹，要不讓他幫著修繕糧倉？」張家大哥開口。
我急忙沖了出去。
「使不得！」
林國柱抬頭看我時眼神一冷，轉(zhuǎn)瞬又變成討好般的訕笑。
前世我從未見過爺爺這樣的笑容。
我和爺爺其實(shí)很少接觸，他根本不屑于跟我一個女孩子多說一句話。
我能窺見的，只有奶奶滿身的傷疤和瞎了的眼睛。
「小滿姑娘還生我氣呢？」
他掏出一個油紙包，笑得諂媚。
「特意給你帶的芝麻糖，嘗嘗！」
我當(dāng)眾拆開紙包，三只螞蟻正從糖塊里爬出來。
張桂芳倒吸一口涼氣，林國柱的耳根瞬間漲得通紅。
我把紙包砸到林國柱臉上，瞪了他一眼，牽著張桂芳的手跑了出去。
當(dāng)天下午，我拉著張桂芳躲在糧倉二樓的谷堆后。
透過木板縫隙，可以看見林國柱正在修補(bǔ)倉頂，時不時往下張望。
等幫工們都去吃晚飯，就見他鬼鬼祟祟地摸向了墻角的老樟木箱。
那是張家存放地契的地方！
「他要偷地契！」
張桂芳驚叫出聲，我忙捂住她的嘴。
我摸出彈弓，一顆石子精準(zhǔn)打在林國柱后頸。
他慘叫一聲，倉皇間碰倒了油燈，火苗瞬間竄上干燥的稻草。
「走水啦！」
我放聲大喊，一下子就把村民們都給吸引過來。
林國柱衣服被燒破了個洞，狼狽不堪。
箱子他還沒來得及打開，就被張家大哥著急忙慌地抱走了。
他看著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我，眼底滿是怨恨。
三天后，村里來了收糧的商人。
林國柱自動幫忙算賬，我卻注意到他在賬本上做了手腳。
當(dāng)晚，我?guī)е鴱埞鸱紳撊胭~房，翻出了那本林國柱經(jīng)手過的賬本。
「他把‘三擔(dān)’改成了‘五擔(dān)’，差價都進(jìn)了自己口袋！」
我指著墨跡未干的地方對張桂芳說。
桂芳的手開始發(fā)抖：「我得告訴爹！」
「不急，我們沒有人贓并獲，他肯定不會認(rèn)的?！?/p>
我按住她。
「我們得找個機(jī)會讓他徹底暴露才行?！?/p>
但沒等到那個機(jī)會，林國柱就主動撞上了槍口。
梅雨季來臨那天，林國柱冒著雨疏通張家的排水溝，全身濕透。
好巧不巧地還被不少村民看見了，第二天全村都在夸張家找了個好女婿。
「桂芳遲早都是我媳婦，這些都是我該做的，大家不用夸我。」
他揮了揮身上的汗水，偷偷瞄了眼張桂芳。
「小滿，我們是不是誤會他了？」
張桂芳攪著豬食，目光卻追隨著在院里修籬笆的林國柱。
自從婚禮被取消后，林國柱幾乎每天都準(zhǔn)點(diǎn)來張家報到。
不是修修墻就是補(bǔ)補(bǔ)洞，費(fèi)盡心力想在張家人面前塑造一個全能好女婿的模樣。
要不是我早就清楚他的真面目，還真會覺得他是個樸實(shí)的老實(shí)人。
我指了指遠(yuǎn)處林國柱剛打下的籬笆樁。
「你看那些籬笆樁?！?/p>
4
等林國柱走遠(yuǎn)后，我?guī)е鴱埞鸱甲叩交h笆樁旁邊。
那些木樁表面整齊，內(nèi)里卻都被蟲蛀空了。
他剛才所做的一切，不過都只是表面功夫。
當(dāng)晚下起了暴雨，新修的籬笆成片倒塌，砸死了張家準(zhǔn)備過端午的十只肥鴨。
林國柱渾身濕透地?fù)尵萨喤飼r，我在泥地里發(fā)現(xiàn)了被藥泡過的谷粒。
正是這些毒餌引來了啃噬木樁的白蟻。
我看著罪魁禍?zhǔn)走€在那裝模作樣地演戲，心里怒火中燒。
我把那些谷粒還有幾道籬笆樁全都拿到了張老爺子面前，一五一十地把林國柱的所作所為統(tǒng)統(tǒng)告知了張家人。
「真是太放肆了！敢欺負(fù)到我張家人頭上，我非得給他點(diǎn)顏色看看！」
張老爺子摔了茶杯，滿臉通紅。
「不急，我們現(xiàn)在證據(jù)不足，我有辦法讓他徹底暴露?！?/p>
我上前一步，在張桂芳耳邊耳語了一番。
機(jī)會很快來了。
七天后是張桂芳母親的忌日，按習(xí)俗她要獨(dú)自去上墳。
我提前踩點(diǎn)，果然發(fā)現(xiàn)林國柱在必經(jīng)的小路上挖了陷阱，又安排了兩個混混躲在樹林里。
這是要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啊。
「桂芳，今天無論發(fā)生什么都別怕，按我說的做?！?/p>
出發(fā)前，我塞給她一個哨子。
果然，張桂芳剛走到半路就掉入了林國柱設(shè)下的陷阱。
兩個混混跳出來時，林國柱又恰好出現(xiàn)，正要挺身而出。
張桂芳急忙吹響了哨子，我?guī)е鴱埣掖蟾绾痛迕駛儧_了出來。
「林國柱！你還有什么好說的？這兩個混混已經(jīng)全交代了，他們都是你雇的！」
張家大哥怒喝。
林國柱神色慌張，剛想狡辯。
我直接亮出一張有他指印的借條，那是我從混混身上搜出來的林國柱給他們的定金。
張桂芳終于崩潰大哭：「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見事情敗露，林國柱突然暴起，一巴掌就要扇向張桂芳。
「賤人！要不是看中張家的地和糧倉，誰要娶你這黃毛丫頭！」
這一巴掌，打碎了年輕的張桂芳對愛情所有幻想。
張老爺子氣得當(dāng)場昏厥，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解除婚約。
「就算被人說閑話也認(rèn)了，小芳這婚絕對不能結(jié)！」
林國柱被村民趕出村子時，一直用陰毒的目光死死盯著我。
他站在村口老槐樹下，陰森森地笑.
我權(quán)當(dāng)作沒看到。
見我無視他，他反而急了。
「張家閨女這輩子別想嫁人，我會讓十里八鄉(xiāng)都知道她克夫！」
張桂芳聽到他這一吼，驚得劇烈一抖，眼淚立刻就下來了。
「別怕，他傷害不了你了?！?/p>
我摟住顫抖的張桂芳，捏緊拳頭。
他傷害不了你了，無論是現(xiàn)在還是將來。
我在心里許下承諾。
「小滿，我以后該怎么辦？」
張桂芳雖然受過教育，但思想終歸還是傳統(tǒng)保守的。
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嫁個好人，相夫教子，當(dāng)個溫順的家庭主婦，平平淡淡地過完一生。
上一世她抱著這樣的心愿嫁給了林國柱。
卻不曾想那一紙婚約徹底將她送入了深淵，最終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聽說過‘婦女合作社’嗎？」
我笑著問她。
我還記得，前世的奶奶雖然什么都不會，但唯獨(dú)手上功夫特別強(qiáng)。
她能用一捆棉線編出一張堪稱國寶級的地毯，還能織出一只只栩栩如生的小動物。
我小的時候，奶奶神智還正常時，常常會偷偷給我織些小玩意兒。
可隨著時間流逝，我在家里也見不到那些小物件了。
接下來一個月，我?guī)е鴱埞鸱甲弑槿?，召集那些被丈夫打罵、被婆家欺壓的婦女。
我們利用張家閑置的糧倉，成立了第一個手工藝品合作社。
「桂芳姐繡的花樣真好看！」村西的小翠驚嘆道。
張桂芳的臉上第一次綻放出自信的笑容。
她不知道，在前世，這些精美繡品只能換回林國柱的一頓毒打。
而現(xiàn)在，它們將成為她新生活的開始。
三個月后，我們合作社的第一批繡品賣到省城。
返程的牛車上，張桂芳突然抓緊我的手臂，面色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