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生日”這兩個字說出口的瞬間,江澈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這是一場豪賭。
賭照片里的女人,就是身后的厲鬼。
賭今天,或者說,三年前的今天,是她的生日。
賭裴玄,是用“準備生日禮物”這個借口,來安撫他這個神經質的妻子。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八音盒的最后一個音符,叮咚一聲,落下,歸于死寂。
房間里,靜得能聽到心臟狂跳的聲音。
搭在江澈肩膀上的那只手,那股幾乎要捏碎他骨頭的力道,緩緩地……松開了。
身后的殺意,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陣低低的、壓抑的啜泣聲。
“你……你還記得……”
女人的聲音里,帶著不敢相信的驚喜和濃濃的委屈。
“我以為……我以為你又忘了……”
江澈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后背已經被冷汗徹底濕透。
他賭對了。
他緊緊地捏著手里的相框,強迫自己繼續(xù)演下去,用盡可能溫柔的聲音說道:“怎么會忘呢?你的生日,我一輩子都記得?!?/p>
“禮物呢?”女人帶著哭腔,像個撒嬌的孩子,“我的禮物呢?”
禮物?
我他媽上哪兒給你變個禮物出來?!
江澈的大腦飛速運轉。
他不能說沒有,也不能說在路上,更不能說忘了帶。
任何一個錯誤的答案,都可能讓這個情緒極不穩(wěn)定的女鬼再次暴走。
他的目光在房間里瘋狂掃視,尋找著任何可能被當成“禮物”的東西。
梳妝臺上的珠寶首飾?不行,那是她自己的東西。
墻上的名畫?也不對,太敷衍了。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腕上。
那里,戴著一只他為了湊手術費,在地攤上花五十塊錢買的假冒名牌手表。
江澈心一橫,將手表從手腕上褪了下來,然后緩緩地、僵硬地轉過身。
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向這個女鬼。
她就站在江澈的面前,離他不到半米。
她穿著一件華麗的睡裙,身形窈窕,皮膚是毫無血色的慘白。一頭烏黑的長發(fā)垂到腰間,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沒有瞳孔的、純黑色的眼睛。
那雙眼睛里,此刻正倒映著江澈那張驚恐的臉。
一股濃烈的、高級香水和尸體腐臭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鉆進江澈的鼻腔,讓他幾欲作嘔。
“這個……”
江澈強忍著恐懼和惡心,將手里的假表遞了過去,手抖得像篩糠。
“我……我跑了很多地方,才找到的。喜歡嗎?”
女鬼……或者說,裴玄的妻子,緩緩低下頭,看著江澈手心里的手表。
那只地攤貨,在昏暗的燈光下,塑料表盤竟然反射出了一絲廉價的光。
她伸出那只冰冷、慘白的手,似乎想要去拿。
江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生怕這女鬼識貨,一眼就看出這是個假貨,然后當場把他撕了。
然而,女鬼的手在距離手表只有幾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她抬起頭,那雙純黑色的眼睛,幽幽地看著江澈。
“阿玄……”
“你的手……怎么了?”
江澈一愣,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他的手,因為剛才瘋狂砸門,指關節(jié)處已經一片紅腫,甚至還有幾處蹭破了皮,滲出了血絲。
“你的手……流血了……”
女鬼的聲音里,充滿了疼惜。
她緩緩抬起另一只手,用冰冷的指尖,輕輕地、溫柔地觸碰了一下江澈手上的傷口。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從傷口處鉆進江澈的身體。
“是不是……是不是為了給我買禮物,和人打架了?”
“你總是這樣……那么傻……”
她完全沒有在意那只手表,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江澈手上的傷吸引了。
江澈呆住了。
他沒想到,這個瘋癲的、殺了自己丈夫的厲鬼,竟然會因為他手上的一點小傷,而流露出如此真實的心疼。
她……是真的愛著裴玄。
那她為什么……要殺了他?
江澈的腦子里充滿了疑問,但現在,顯然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他順著女鬼的話,點了點頭,用一種疲憊而又深情的語氣說:“只要你喜歡……一切都值得?!?/p>
這句渣男語錄,江澈在網上看過無數遍,沒想到今天竟然用在了這種地方。
效果,出奇的好。
女鬼的身體,似乎都在微微顫抖。
她收回手,用那雙沒有瞳孔的眼睛,癡癡地看著江澈。
“阿玄……抱抱我?!?/p>
“我好冷……”
江澈的頭皮都麻了。
抱……抱一個女鬼?
這他媽比恐怖片還刺激!
可是,他能拒絕嗎?
看著女鬼那雙黑洞洞的眼睛,江澈知道,只要他說一個“不”字,剛剛營造出來的一切,都會瞬間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