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書記說,在巖臺山,繳獲了一支高精度狙擊步槍,和陳海遇車禍激光瞄準紅點,是同一把狙……”
趙東來劍眉微沉,剖析的口吻說道。
“你真認為,陳海那一場車禍,兇手是祁同偉?!”
“以祁同偉那么精明,他怎么會犯這樣低級錯誤?”
“依我看,巖臺山這把大狙,會不會是祁同偉故意放出來的釣餌?”
“或者,是有人故意栽贓嫁禍祁同偉的呢?!”
侯亮平一雙眼珠子,瞪大如牛蛋。
他那一張猴臉,招牌的吧唧嘴。
咂吧著故作高深,笑了笑。
輕微搖頭。
“哎呀呀,東來,若不是這一段時間,你我并肩作戰(zhàn)。”
“讓我確認了一點兒,你是友,非敵?!?/p>
“我都控制不住自己,要對你展開調(diào)查了。”
“聽你這話的意思……”
“敢情你是對我們那么長一段反貪反腐工作,持質(zhì)疑態(tài)度嘛!”
“所有線索,一切證據(jù),都指向祁同偉?!?/p>
“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啥好質(zhì)疑的?!?/p>
“但凡拘了祁同偉,撬開他的嘴,交代了問題?!?/p>
“不就一切真相大白了嗎?”
趙東來神色微凝。
旋即。
展顏哈哈朗爽笑了。
“侯局,勿怪、勿怪。”
“作為一名老刑警,職業(yè)病犯了,哈哈哈~”
侯亮平抬手拍了拍趙東來肩頭。
“行了,東來,這是我們最后一戰(zhàn)了?!?/p>
“必須爭分奪秒。”
“絕不能貽誤戰(zhàn)機,上演之前丁義珍跑路的悲劇了。”
“必須盡快直抵孤鷹嶺,拘捕祁同偉?!?/p>
“不過,東來啊,這一戰(zhàn)聽我指揮?!?/p>
“切記,不可妄動,只要我不下令開槍。”
“不能讓你的狙擊手開槍。”
“我們必須抓活口,要讓祁同偉交代,將這一伙蒼蠅、老虎腐敗分子,一鍋端嘍!”
趙東來頷首,言簡意賅答道。
“好!”
于是乎。
侯亮平、趙東來直升機直抵孤鷹嶺……
彼時。
孤鷹嶺。
祁同偉肩扛布緞纏繞,包裹起來的大狙。
拎著一只行囊旅行包。
穿梭于荒野荊棘叢林。
幾乎是當年孤鷹嶺掃毒,攀爬上山的后山。
頗為陡峭,密林繁茂。
有些嶙峋怪石,懸崖峭壁。
山嶺之上。
穹頂下。
幾只翱翔于蔚藍天幕的雄鷹。
“唧唧唧!”
發(fā)出一陣鳴叫。
或是驚擾了樹林里飛鳥。
幾只漆黑如墨的烏鴉。
棲息于樹梢枝頭。
“呱呱呱!”
發(fā)出悲戚的叫聲。
徒增幾許悲涼之意。
祁同偉沉郁黯淡的心境。
有一種兔死狐悲的哀婉。
英雄末路悲歌。
入眼處。
眼簾縈繞著一道道光影。
浮光掠影地閃過……
昔日少年禁毒大隊緝毒警的青春雄姿。
風華正茂,意氣風發(fā),揮斥方遒。
為了所謂的“逆天改命,勝天半子”。
從那個無名鄉(xiāng)申請調(diào)任禁毒大隊。
玩命掃黑緝毒。
一度被譽為“瘋警”“魔警”。
何等壯哉,何其豪邁。
何等少年颯然恣意。
何其英雄崢嶸歲月。
終究——
漢東大學操場上,對梁璐驚天一跪……
跪碎了一個少年的尊嚴。
幻滅了一個少年的理想。
淪為了權(quán)力的棋子。
昧著良心,躬身事權(quán)貴。
因為祁同偉心里無比清楚——
“上面交代你的事情,你明知是錯的,你都不能抗拒,你只能去執(zhí)行……
不然他們就換人去干了,你連上牌桌的機會都沒有了?!?/p>
“人生一定要賭,一定要拼,如果你不賭的話,可能你沒有絲毫贏的機會?!?/p>
呵呵!
多么可悲!
多么可笑!
“嘎吱!”
祁同偉佇立于孤鷹嶺村戶門口——
曾身中三槍,救了他一命農(nóng)夫大叔家門口。
他輕輕推開了門。
農(nóng)夫大叔健在。
看到祁同偉時。
先是神色一滯。
隨即,展顏熱情笑著歡迎道。
“同偉?!”
“你怎么來了?”
“別傻愣著杵在門口,餓了吧?”
“快進屋坐,我給你弄吃的。”
依舊是那么的樸素,實誠,善良。
祁同偉被侯亮平咄咄相逼。
成了漢東反貪反腐下的過街老鼠……
小琴被抓進去了。
他憑著多年混跡于警察,過硬的偵察與反偵察素養(yǎng)。
輕松逃離了京州。
來到了孤鷹嶺。
窮途末路……
受盡了白眼,受盡了冷漠。
除了孤鷹嶺上,善良的農(nóng)夫大叔,待他如舊。
其余人只會落井下石。
對他如躲瘟神一樣,避之唯恐不及。
盡一切可能,與他撇清一切關(guān)系。
不會再有人對他雪中送炭。
祁同偉閃爍著濃眉大眼,和顏悅色地道。
“大叔好??!”
“我這不是久居城里,出來散散心,到孤鷹嶺打打獵,放松、放松?!?/p>
農(nóng)夫大叔略微佝僂的背影,蹣跚步履,老態(tài)龍鐘。
讓祁同偉心神一懾。
仿佛看到了祁家村村東口……
那座近乎坍塌的破舊老宅里——
爺爺祁衛(wèi)國的身影。
念及爺爺,祁同偉心中隱隱一痛。
猶如一根鋼針狠狠刺進了他的心臟。
爺爺……
我的絕筆信,您收到了吧?!
原諒孫兒的不辭訣別。
此別,恐怕是天人永隔……
恕孫兒不孝!
往后余生,不能孝順您。
不能給您養(yǎng)老送終了!
夢謠,我的好妹妹,爺爺交給你了!
你是一個好姑娘……
這一世,哥沒能照顧好你。
遇人不淑,娶了個糟糠之妻。
連你來省城住一晚……
都被梁璐嫌棄你鄉(xiāng)下丫頭,臟兮兮!
思緒凌亂之際。
農(nóng)夫大叔臉上淳樸的笑容。
招呼著祁同偉進屋。
坐在家徒四壁的一張破舊的木桌旁。
“來,同偉,你坐一會兒,我馬上弄好飯菜!”
“山里打的野豬,腌制的臘肉,好吃著哩~”
如此落魄囧途。
莫說什么山珍海味。
哪怕是一粥一飯,粗茶淡飯。
都能讓祁同偉心里暖暖的。
當拖著幾許倦怠疲憊,落腳坐下。
祁同偉滿腦子縈繞著整個漢東局……
開始在腦海里復盤推演。
一個個熟悉的身影,躍然浮現(xiàn)于眼簾——
“工作的時候,要稱職務(wù)”“后花園鋤地狂魔”的恩師育良書記;
“又是羨慕侯總的一天”瘋狂學外語的陳清泉;
“心系宇宙星河”“被放逐少年宮帶孩子看星星”的宇宙區(qū)長孫連城;
“接我母親是私事,油錢車費必須得我出……
廉潔,必須從我這兒做起”“達康書記的化身”的丁義珍,綽號湯姆·丁;
“分分鐘將相親對象送進去踩縫紉機”的黃金圣女陸亦可;
白蓮圣母婊鐘小艾;
“耙耳朵、軟飯王”心安理得吃軟飯的侯亮平……
“精致利己主義者”育良書記夫人、師母吳惠芬……
嘶~
難道真的就這樣絕境了嗎?!
漢東這一場權(quán)力游戲,結(jié)束了嗎?!
他終究淪為那一枚被放棄的棋子了,不是嗎?!
憑什么,最后角逐勝利者,是侯亮平、沙瑞金、李達康之流?!
他們真有那么清正廉明,屁股很干凈嗎?!
未必?。?!
不過是一丘之貉,沆瀣一氣,狼狽為奸之輩??!
假若,給我祁同偉一個重新洗牌的機會……
我一定要撕開漢東貪腐的遮羞布……
揭露沙瑞金的虛偽。
控訴侯亮平罄竹難書、十惡不赦的罪狀!
包括李達康、田國富他們隱藏在背后的秘密……
為什么侯亮平緊追他和恩師高育良不放?!
把陳海撞成植物人的幕后黑手,罪魁禍首,又是誰?!
假若,所有這一切背后的“秘密”……
祁同偉一死,都能帶進墳?zāi)埂?/p>
能換來漢東的太平。
雖死,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