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要生了。就在這輛破舊的金杯車?yán)?，在一片電閃雷鳴、暴雨如注的深夜高架上。
腹部傳來的劇痛幾乎要撕裂我的靈魂，冷汗瞬間浸透了廉價的棉質(zhì)T恤。我死死咬住下唇，
不讓自己痛呼出聲，手指攥緊了身下粗糙的座椅套，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開車的閨蜜林曉透過后視鏡看到我的樣子，嚇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晚晚！堅持??！
馬上就到醫(yī)院了！媽的這鬼天氣！這破車！”又一波宮縮襲來，比上次更猛烈，
像有無數(shù)只手在肚子里瘋狂撕扯。我眼前發(fā)黑，幾乎窒息。意識模糊間，耳邊似乎不是雷鳴，
而是五年前那場奢華訂婚宴上，水晶燈墜地時發(fā)出的刺耳脆響，
以及周圍賓客們倒吸冷氣的聲音。第一章 雨夜·重逢還有那個男人，顧宸，我的未婚夫，
站在一片狼藉中，冰冷地看著我，眼神里沒有半分溫度，只有徹骨的厭惡和不信?！疤K晚，
”他當(dāng)時的聲音，比碎玻璃還要割人，“你就這么迫不及待？用這種下作的手段？
”……“晚晚！醒醒！別睡！”林曉的哭喊聲把我從冰冷的回憶里拽了出來。車外，
暴雨砸在車頂，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一道慘白的閃電劈開夜幕，
瞬間照亮前方——一輛黑色的邁巴赫62s如同沉默的巨獸，打著雙閃，?？吭趹?yīng)急車道上。
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正撐著傘，焦急地檢查著輪胎，看樣子是爆胎了。
即使隔著瓢潑大雨和朦朧的車窗，即使五年未見，我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了那個背影。顧宸。
心臟驟然停跳了一拍，隨即瘋狂鼓噪，幾乎要撞破胸腔。
腹痛似乎都在這一刻被巨大的恐慌和震驚壓了下去。怎么會是他？！在這條偏僻的高架上？
在這個我人生最狼狽、最脆弱的時刻？林曉也看到了，下意識地踩了剎車，
破金杯發(fā)出刺耳的噪音，車速慢了下來?！安伲☆欏?？！”她脫口而出，聲音都劈了叉，
“真是冤家路窄！晚晚，我們……”“不要停！”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喊出來，
聲音嘶啞得可怕，“開過去！快！開過去！”我不能讓他看到我。絕對不能！尤其是現(xiàn)在！
五年前，我身敗名裂，像條喪家之犬一樣被趕出蘇家，趕出那個圈子，其中“功勞”最大的，
就是他，顧宸。如今，我衣衫襤褸，在破車?yán)餅l臨生產(chǎn)，而他，
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連車拋錨都像個貴族畫報的顧氏總裁。云泥之別。我僅剩的，
一點可憐的尊嚴(yán)，不允許我以這樣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他面前。林曉明白了我的意思，一咬牙，
猛踩油門。破金杯發(fā)出一聲嗚咽，顫抖著加速，試圖從那輛邁巴赫旁邊沖過去。
也許是我們這邊的動靜太大，也許是命運這個婊子又一次捉弄了我。那個撐著傘的男人，
下意識地回頭望來。雨幕厚重，燈光昏暗。車窗上也滿是雨水。
我不確定他有沒有看清車?yán)锏奈遥膊淮_定他能不能認(rèn)出我這個“故人”。但我清晰地看到，
在他的目光投過來的那一瞬間，他微微皺起了眉頭，似乎對這輛喧鬧破舊的金杯感到不悅，
那是一種上位者習(xí)慣性的、對不體面事物的輕微嫌棄。就像當(dāng)年，他看我的最后一眼。
心臟像是被那只嫌棄的眼神狠狠攥住，疼得無法呼吸。我叫蘇晚。
曾經(jīng)是蘇氏集團(tuán)千嬌百寵的小公主，國內(nèi)頂尖美術(shù)學(xué)院的高材生，
被譽為最有靈氣的青年畫家之一，也是顧宸青梅竹馬、人人艷羨的未婚妻。但現(xiàn)在。
我是林曉狹小畫廊里打雜的助理，租住在老舊小區(qū)，每天算計著菜錢，
小心翼翼地隱藏著日益笨重的身體，害怕被任何人找到。尤其是顧宸。
從天堂跌入地獄需要多久？對我來說，只需要一夜。五年前那場為我舉辦的盛大訂婚宴，
成了將我徹底釘在恥辱柱上的審判臺。
有人在我的休息室里“發(fā)現(xiàn)”了我和某個聲名狼藉的紈绔子弟“偷情”的“證據(jù)”，
角度刁鉆的照片，恰到好處被“氣暈”的長輩，
迅速流傳的“真相”……所有辯解都蒼白無力。尤其當(dāng)顧宸，
這個我最愛、也以為最愛我的男人，第一個站出來，用冰冷的“證據(jù)”和更冰冷的眼神，
認(rèn)定我“品行不端”、“私生活混亂”時，我就知道，我完了。蘇家為了顏面，
迅速與我切割，將我送出國“冷靜”，實則放任自流。五年間，我嘗盡世態(tài)炎涼。
曾經(jīng)的朋友避之不及，所謂的藝術(shù)圈將我除名。我打工，洗盤子，做代畫，甚至賣過血，
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掙扎求生。直到三個月前，我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是那一晚荒唐的意外。
在我離開前夕，那個我恨之入骨的男人，在暴怒和……或許是別的什么情緒驅(qū)使下，
強(qiáng)行占有了我。那是報復(fù)，是懲罰，是絕望的告別。我恨他。恨不得從未認(rèn)識過他。
可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無辜的。我猶豫過，掙扎過，最終決定生下他/她。這是我在這世上，
僅剩的、唯一的、純粹的牽絆了。我變得堅強(qiáng)，或者說，被迫堅強(qiáng)。為了孩子，
我必須活下去，必須努力賺錢。然而，此刻，顧宸的出現(xiàn)，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輕易撕裂了我用五年時間勉強(qiáng)結(jié)痂的傷口。他為什么在這里？是巧合？
還是……他知道了什么？知道我回來了？知道我……不，不可能。我隱藏得很好。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甚至超過了生理上的劇痛。我蜷縮在后座，渾身發(fā)抖，
像一只受驚的鴕鳥，徒勞地希望他沒有看見我。破金杯終于踉蹌著超過了那輛邁巴赫，
將它甩在身后濃密的雨幕和黑暗里。林曉一邊開車一邊罵：“媽的！真是晦氣！晚晚你別怕，
沒事了，沒事了，我們馬上就到醫(yī)院了！”她的話音剛落，車頭突然發(fā)出一聲怪響，
然后整個車子猛地一頓，速度驟然慢了下來，任憑林曉怎么踩油門，都只能發(fā)出無力地嘶吼。
“我艸！不是吧！”林曉臉色煞白，猛地一拍方向盤，“拋錨了？！在這時候？！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不，是屋漏偏逢刀劍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暴雨深夜，
車輛拋錨，即將生產(chǎn)，身后不遠(yuǎn)處還有那個我此生最不愿見的男人。絕望，如同冰冷的雨水，
一點點滲進(jìn)車廂，淹沒了我。腹痛再次兇猛地襲來，這一次，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
我感覺到一股溫?zé)岬呐鳎皇芸刂频赜砍觥⒆樱炔患傲恕?/p>
“曉曉……”我抓住駕駛座的靠背，指甲幾乎掐進(jìn)皮革里，聲音破碎不堪，
“孩子……孩子要出來了……”林曉徹底慌了，帶著哭腔：“怎么辦？！晚晚！怎么辦??？！
”她下意識地回頭望去。透過被雨水模糊的后車窗，隱約可見那輛黑色的邁巴赫，
竟然緩緩地、無聲地跟了上來。它像一道優(yōu)雅而危險的陰影，穿透雨幕，不緊不慢地逼近。
仿佛命運，終于張開了它嘲弄的嘴。
第二章：不得已的救助邁巴赫平穩(wěn)地停在我們的破金杯后面。車門打開，
那個高大的身影再次下車，撐著一把巨大的黑傘，步履沉穩(wěn)地走近。每一下腳步聲，
都像踩在我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上。他敲了敲駕駛座的車窗。林曉臉色慘白，猶豫了一下，
還是降下了車窗?！靶枰獛兔?？”顧宸的聲音隔著雨幕傳來，低沉悅耳，
卻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疏離和不易察覺的不耐煩。他顯然沒認(rèn)出林曉，更沒看到后座的我。
“我朋友……她要生了！我們的車拋錨了！”林曉急得語無倫次，“拜托！救救我們！
送她去醫(yī)院！”顧宸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顯然不喜歡這種計劃外的麻煩，
尤其是涉及到……生產(chǎn)這種事。他微微側(cè)身，似乎想透過車窗看清后座的情況。
我拼命蜷縮起來，把臉埋進(jìn)陰影里，腹痛和恐懼讓我?guī)缀鯐炟省Ｓ质且魂噭×业膶m縮，
我再也忍不住，發(fā)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哼。那聲音似乎觸動了他。他沉默了幾秒，終于開口，
語氣依舊沒什么溫度：“上車吧?！彼乃緳C(jī)下來幫忙，和林曉一起，
手忙腳亂地把我從破金杯挪到了邁巴赫寬敞的后座上。真皮座椅冰冷而舒適，
車內(nèi)彌漫著他身上熟悉的、淡淡的雪松清香，卻讓我更加窒息。我始終低著頭，
用濕漉漉的頭發(fā)遮住臉，身體因疼痛和屈辱而劇烈顫抖。顧宸坐在副駕駛，
通過后視鏡看著后座。他的目光銳利如鷹，即使在這種時候，也帶著審視的意味。
“去哪家醫(yī)院？”他問。“市、市婦幼……”林曉趕緊回答。車子平穩(wěn)而迅速地駛?cè)胗昴弧?/p>
車內(nèi)一片死寂，只有我壓抑的喘息和車外模糊的雨聲。宮縮越來越密集，我知道來不及了。
“不行……來不及了……”我抓住林曉的手，指甲幾乎掐進(jìn)她的肉里，
“孩子……要出來了……”林曉都快哭了：“顧總！能不能開快點！真的不行了！
”顧宸似乎低咒了一聲，語氣極度煩躁：“李叔，靠邊停車！打急救電話！”但已經(jīng)太晚了。
在邁巴赫這輛價值千萬的豪車?yán)?，在它尊貴的主人面前，我，蘇晚，像個原始的母獸，
經(jīng)歷著人生最狼狽、最不堪、卻也最偉大的時刻。疼痛淹沒了一切，
羞恥、仇恨、恐懼……都被最原始的生理本能取代。我在林曉和司機(jī)慌亂無措的幫助下，
在那彌漫著雪松香氣的狹小空間里，掙扎著，嘶喊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不知過了多久，
一聲響亮清脆的嬰兒啼哭，猛地劃破了車內(nèi)的死寂和車外的暴雨聲。世界，
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我虛脫地癱倒在座椅上，渾身濕透，像剛從水里撈出來，
連抬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林曉用車上能找到的干凈毛巾包裹住那個小小的、溫?zé)岬纳眢w，
喜極而泣：“晚晚！是個男孩！是個健康的男孩！”我艱難地轉(zhuǎn)過頭，看向那個小生命。
皺巴巴，紅通通，像只小猴子，卻奇異地?fù)崞搅宋宜械耐纯嗪筒话?。然后?/p>
我對上了后視鏡里，顧宸的眼睛。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轉(zhuǎn)過了身，正透過鏡片，
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切，看著那個啼哭的嬰兒，再看向我。他的臉上，
第一次出現(xiàn)了那種冰冷的、掌控一切的表情之外的神色——是極致的震驚，是茫然，
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震動。也許是因為生產(chǎn)的場面太過震撼。也許是因為，
那個嬰兒的哭聲，莫名地牽動了他內(nèi)心深處某個陌生的角落。
也許……他只是單純被這超出他掌控范圍的混亂局面驚呆了。閃電再次劃過，
瞬間照亮了他深邃的眼底，那里面翻涌著復(fù)雜到我無法讀懂的情緒。他看清了我的臉。
盡管憔悴，盡管蒼白，盡管被汗水和淚水弄得一塌糊涂。但他認(rèn)出來了?！疤K……晚？
”他的聲音極其沙啞，帶著一種罕見的、幾乎可以稱之為失措的遲疑。
第三章：孩子與疑云救護(hù)車終于趕到，將我、孩子以及手足無措的林曉接走。顧宸沒有跟來，
他只是站在雨里，撐著傘，看著救護(hù)車遠(yuǎn)去，身影在雨幕中顯得模糊而僵硬。但我能感覺到，
他那道銳利的目光，一直跟隨著，直到消失不見。我在醫(yī)院住了下來。單人間，環(huán)境很好，
費用高昂。我知道，這肯定是顧宸的手筆。林曉告訴我，救護(hù)車走后，
顧宸的司機(jī)處理了拋錨的金杯，并且，顧宸派人來醫(yī)院打點好了一切。
“他……他好像有點不對勁，晚晚?！绷謺赃t疑地說，“他看你的眼神，
還有看寶寶的眼神……說不出來的怪?！蔽倚睦飦y成一團(tuán)麻。害怕，不安，
還有一絲連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可恥的期待。期待什么？期待他相信我是清白的？
期待他因為這孩子而悔恨？別傻了，蘇晚。我狠狠掐了自己一下。五年前的教訓(xùn)還不夠嗎？
然而，第二天下午，病房的門被推開了。顧宸走了進(jìn)來。他換了一身昂貴的黑色西裝，
一絲不茍，恢復(fù)了那種高高在上的商業(yè)精英模樣。只是眼底有著淡淡的青黑，
顯示他昨晚或許并未安眠。他手里拎著一個頂級品牌的母嬰禮盒，放在桌上，動作略顯僵硬。
病房里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我抱緊孩子，全身戒備地看著他，像一只護(hù)崽的母獸。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我懷里的嬰兒臉上，眼神極其復(fù)雜。探究，疑惑，
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他……”顧宸開口，聲音有些干澀，“像誰？
”我心里猛地一刺，冷笑：“反正不像顧總你。”他眉頭蹙起，似乎對我的敵意感到不悅，
但罕見的沒有發(fā)作。他又走近了一步，試圖看得更清楚些。嬰兒忽然咂咂嘴，
小小的拳頭動了一下。顧宸的目光瞬間被那只小拳頭吸引。他的瞳孔微微收縮，
盯著嬰兒的手看了很久很久。我知道他在看什么。顧宸的右手拇指內(nèi)側(cè)，
有一道很小很小的、月牙形的胎記。而我們的兒子，同樣的位置，
有一道幾乎一模一樣的痕跡。血緣的巧合，有時就是這么殘酷又直接。顧宸猛地抬起頭，
看向我，眼神銳利得幾乎要刺穿我：“蘇晚，這到底……”“出去。”我打斷他，
聲音冰冷而疲憊，“顧宸，請你出去。我們母子的事，與你無關(guān)。”“與我無關(guān)？
”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語氣陡然變得危險，“蘇晚，你告訴我，這孩子是不是我的？
”“不是！”我想也不想地否認(rèn)，心跳如鼓，“顧總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蘇晚還沒那么賤，在被你那樣羞辱之后，還會生下你的孩子！”我的否認(rèn)太快太急，
反而顯得心虛。顧宸是何等精明的人。他不再追問，只是用那種深不見底的目光看了我很久，
然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孩子，轉(zhuǎn)身離開。他沒有相信我的話。我知道，風(fēng)暴，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