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火了嗎?我這里有?!睂ψ拇罄睿麄円黄鸹貋淼膸讉€戰(zhàn)友里年紀(jì)最大的老大哥,看他拿著香煙在發(fā)呆,掏出了火柴扔給了凌飛。
聽到這話,還在胡思亂想中的凌飛把思緒拉了回來,從煙盒里抽出一支扔給了大李,拿過火柴給自己點上一支。
兩個人默默的吸了一口,其他幾個戰(zhàn)友聽到大李說話,也都挺挺身子睜眼坐起來,凌飛就手給他們發(fā)了一圈煙。
“到哪了?”
“應(yīng)該快到了?!?/p>
看著窗外,天邊露出了的魚肚白。
“這回算是坐夠了火車?!?/p>
“是啊,也睡夠了,小飛你沒睡嗎?“
才醒來幾個戰(zhàn)友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
“都去洗洗,馬上就要到了。”
大李哥一開口,幾個人都拿上東西去洗漱。
“小飛,你這次回去到底有沒有著落?家里住不了,你姑父家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到時候有問題的話,你可要跟我們說,大家好想辦法?!贝罄罡缯f道。
“應(yīng)該沒啥,車到山前必有路,戰(zhàn)場上都回來了,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最多不行了就找哥幾個,天天吃他們的,吃窮他們。嘿嘿”
凌飛到無憂無慮,做大哥的卻很為他操心。
“餓不死他,最多來我家吃,是不,凌飛?!毕春没貋淼母哂乱桓被觳涣叩那徽{(diào),說完在凌飛手上的煙盒里摸了根煙,點上后指著洗好回來的幾個戰(zhàn)友,“我們哥幾個這是到家了,還真不怕沒地方吃飯,大李哥,你那一大家子才是我們要擔(dān)心的?!?/p>
“昌平鄉(xiāng)下肯定比不了城里好過,你回去后把家里情況告訴我們,有啥困難哥幾個好想辦法?!毕春眠^來的戰(zhàn)友黃顯身說道。
到底是一起扛過槍的,眼看要到家了,哥幾個都開始為今后的生活操上了心。
“對了,今天已經(jīng)是星期天,過了今天今年可就剩二天了,元旦一過就是新一年。這兩天里你們抓緊去落實工作單位,最好能在節(jié)前去單位報到,這樣還能有半個月工資好拿。以后算起工作年份來也能早一年?!贝罄罡绠吘鼓昙o(jì)大,家里還有媳婦孩子的人。跟他們這幾個還無憂無慮的小年輕比,想的可要成熟多了。
凌飛這時候是兩眼一抹黑,接下來自己啥情況是真的不知道,所以也沒多說什么。
車廂里陸陸續(xù)續(xù)有人從行李架上往下搬東西,蘇玉琪看了看窗外,道:“我們也整理下吧,馬上到了。”說完站到椅子上把他們的大包小包的行李往下遞。
幾個人左一個水壺,右一個挎包,橫七豎八的往身上掛,背上被子后還要拿網(wǎng)兜、旅行袋,東西真不少。
大個子戰(zhàn)友萬桂榮正半跪在地上,從座位下往外拖出大大小小裝滿了東西的麻包,“就數(shù)小凌飛的麻包最大,最重?!边呁线厙Z叨。
看到麻包,凌飛腦子里出現(xiàn)了這個麻包的信息,前面都不知道還有這么一包東西在座位下。
說明傳輸?shù)筋^腦里的信息根本不靠譜,還有這么大一包東西都沒告訴他,天曉得傳輸過程里還漏掉了多少信息。
看著比別人大不少的麻包,也不知道里面裝了什么,感覺身體的原主人是有把子力氣,這大麻包可不輕,不知道是怎么扛上來的,應(yīng)該是現(xiàn)在這身體比他原來的要強大的多。
火車連續(xù)幾次頓挫,終于在把人晃的前撲后仰中??吭诹苏九_。
看著車下扛著大包小包黑壓壓涌上站臺的人群,凌飛眼里出現(xiàn)了一種不一樣的真實。還是窮啊,他啥時候見過穿成這樣的人群。
手里拿著大包小包的男女老幼,身上穿的基本只有黑灰兩色,臃腫肥大的棉衣棉褲,腳下也都是自己做的黑色布鞋,難得幾個穿著解放鞋。
等車廂里下的差不多后,幾個人把大麻包一個個弄上站臺,看著自己那個比別人大一圈的麻包,凌飛真有點發(fā)怵。
這時候從列車后部,臥鋪車廂出來的旅客陸陸續(xù)續(xù)經(jīng)過他們,這些人的穿著就好的多了,中山裝,呢大衣,狐皮帽,大圍脖,腳上黑亮皮鞋,甚至凌飛還看到有燙著一頭大波浪,腳穿高跟鞋的美女。這個群體的生活狀態(tài)明顯比剛才那些人好上不少,有著質(zhì)的區(qū)別。
很顯然這些人里國家公職人員居多,不是政府的工作人員,就是大國企來京出差辦事的。在這個年代的體制保障下,他們的生活質(zhì)量相對來說還是不錯的。
幾個人相互肩扛手拉的把包裹弄出車站來到外面,凌飛看著這灰蒙蒙的建筑,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來往人群,不由得在心里感嘆,“古老而真實的四九城,我來了。”
寒冷的北風(fēng)吹在臉上,讓凌飛感覺這個年代比后世確實是要冷的多。
“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誰還有糧票?”有人問道。
想著身上那幾百塊錢,凌飛估計自己這時候在這些戰(zhàn)友里算富裕的,就接過話:“走,找個熱乎地方,我請大家。”
“得了吧你內(nèi),怎么說都得是吃我這大戶,我留兩毛錢坐車回家,其他的你們放開了吃。反正我到家就餓不著?!绷栾w的話沒說完就被高勇給阻止了。
大家一起出生入死幾年,雖然高勇他沒說過,大家也沒打聽他家境如何,但給人的感覺應(yīng)該是個干部家庭,還不小,花起錢來一直都是跟他性格一樣,大大咧咧的,沒少請這幫兄弟吃喝。
“白吃吃哪有不吃的,東西放這就行了,別人也搬不動,偷不了。”名字叫黃顯身的戰(zhàn)友邊說邊對路邊幾個拉車等活的板爺揮手說道:“哥們,看著點啊,一會可都是你們的活?!?/p>
“去吧,去吧,吃好了送你們,哥幾個是剛從部隊回來吧?!卑鍫斂此麄儙兹舜蟀“木椭蓝际钱?dāng)兵回來的,樂呵呵的應(yīng)承著。
凌飛一起回來七個戰(zhàn)友,有一個還沒出過聲的叫胡福根,是個人狠話不多的角色,幾個戰(zhàn)友的性格還真是各有特點相輔相成,幾年下來讓他們幾個在部隊混的親如兄弟一般。
“到家后可別光顧著玩,明天都去把工作的事落實好,回頭大家都通個消息,高勇你回家先給接電話的打好招呼,別到時候不給我們傳話?!崩畲蟾鐣r刻想的都是正經(jīng)事。
“放心,我家大院門房嗓門大著呢,誰來電話,他就在傳達室門口喊一嗓子,全大院的人都聽到?!?/p>
幾個人也不講究吃什么,在早點店里狼吞虎咽的很快就吃飽出來。
“那怎么的,福根,玉琪,你們倆家近,這點路是自己扛回家了吧?”萬桂榮看著地上的包裹說道。
“你們自己安排,快點回家,我去趕車了,中午我也就能到家了?!贝罄罡缯f完扛上行李,腳步匆匆的離開了,幾年沒回家看老婆孩子,這是真想家了。
這時幾個板爺已經(jīng)把他們的包裹提到了各自的車上,幾個人簡單的道了個別就都跳上車幫,各自向家奔去。
“哥們這一麻袋真不輕,一路扛上扛下的真是好身體,不愧是部隊下來的。”
“呵呵,還行吧。”出站時凌飛扛著出來倒也沒覺得怎樣,這身體還真有把子力氣。
“哥們這是怎么走,您說?!?/p>
“去正義路,那有個2號門知道嗎?”
“好嘞,那我們沿著西街走,穿過崇文門大街,從東交民巷過去,這樣近點。您坐穩(wěn)了。”
“行,你看著辦?!绷栾w才不知道該走哪里了,他又沒去過。
“哥們這是回家,還是去那工作的?!卑鍫斠呀?jīng)有點后世話嘮的苗頭。
“回家。”
此時凌飛的眼睛已經(jīng)忙不過來了,眼前這一幅幅場景,都是他以前只有在老照片跟影像記錄片里才能看到的畫面。
用一個游客心態(tài)來說,這時候凌飛的反應(yīng)就是:“這算是來對了?!?/p>
能親眼看到這些歷史場景,對一個玩攝影圈的文藝青年來說,無疑是在經(jīng)歷一場視覺盛宴,是人生一大幸事。
就算以后要在這里承受這個時代的苦與痛,也值了。
畢竟自己還有著超越這世界所有人六十年的先知頭腦,相信自己擁有的‘上帝視角’一定能讓自己規(guī)避一些事和物。
“哥們,是這里吧”兩公里路程十分鐘就到了。
凌飛看著有軍人站崗的大門,居然是公安部大院的側(cè)門,看看門牌號沒錯,那應(yīng)該是這地方,說了聲:“行,就這了。”
“承惠兩毛?!卑鍫攷椭嵯滦欣?,客氣的說道。
凌飛摸摸口袋正好有兩張一毛的小票,遞給了板爺:“謝了,好走了您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