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冰冷的手銬扣在我手腕上時,我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這太荒謬了。
我是個擁有三百萬粉絲的游戲主播,就在我前女友被宣告死亡的那個小時里,
我正對著上萬名觀眾直播,和他們談笑風(fēng)生。全世界都能為我作證。
我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不在場證明。然而,我卻坐在這里,
頭頂?shù)陌谉霟艋蔚梦冶牪婚_眼,對面那個被稱為“張隊”的男人,
正用看穿一切的眼神告訴我——我就是頭號嫌疑人。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有時恰恰是通往地獄的單程票。1“林辰,25歲,職業(yè)游戲主播,網(wǎng)絡(luò)ID‘辰光’。
對嗎?”審訊室里,張隊的聲音平靜無波,像是在核對一份購物清單。我點了點頭,
手腕上的冰冷觸感讓我很不舒服。幾個小時前,我還在為一場酣暢淋漓的游戲勝利而興奮,
還在和彈幕插科打諢,盤算著下播后點一份小龍蝦犒勞自己。然后,門鈴響了。
我以為是外賣提前到了,可門外站著的,是兩名身穿制服的警察。他們出示證件,
說我涉嫌一樁謀殺案,死者是溫黎。溫黎,我的前女友。這個名字像一根針,
瞬間刺破了我所有的輕松和愜意。“溫黎,昨晚八點到九點之間,死于她的公寓,
死因是后腦遭受鈍器重?fù)?。”張隊將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上面附著一張照片?/p>
但我立刻別開了頭。我不敢看?!肮?jié)哀?!彼交卣f了一句,然后話鋒一轉(zhuǎn),“林辰,
昨晚八點到九點,你在哪里?”我的心跳雖然因為溫黎的死訊而紊亂,
但這個問題卻讓我有了一絲底氣。我抬起頭,直視著他:“我在家,在做直播。
從七點半一直到十點半,整整三個小時,我的直播間里有幾萬名觀眾可以作證。直播錄像,
平臺應(yīng)該也有存檔。”這是鐵證。一個主播,在鏡頭前,與成千上萬的人實時互動,
這比任何證人證言都更有力。張隊旁邊的年輕警察快速地在筆記本上記錄著,
而張隊本人卻沒什么反應(yīng),只是用手指輕輕敲著桌面?!拔覀儾檫^了。”他終于開口,
“你的直播平臺數(shù)據(jù)正常,昨晚八點到九點,你的直播間在線人數(shù)峰值達(dá)到三萬四千人,
彈幕互動超過兩萬條。從視頻上看,你確實一直在攝像頭前打游戲?!蔽宜闪丝跉?。
我就知道?!八裕@一定是個誤會。”我急切地說,“我跟溫黎雖然分手了,
但我們是和平分手的,我沒有任何理由去傷害她。更何況,我根本不可能出現(xiàn)在案發(fā)現(xiàn)場。
”張隊笑了笑,那笑容里沒有絲毫溫度,反而像一張正在收緊的網(wǎng)?!昂推椒质??
”他拿起另一份文件,“可我們調(diào)查到,一周前,你曾給溫黎發(fā)過信息,
內(nèi)容是‘你會后悔的’、‘我不會就這么算了’。通話記錄顯示,你們最后一次通話,
是在爭吵中結(jié)束的?!蔽业拇竽X“嗡”的一聲。那些信息,是在我們因為一些瑣事爭吵后,
我一時沖動發(fā)泄情緒的話。分手后的不甘和煩躁,
在酒精的催化下變成了毫無理智的文字垃圾。當(dāng)時我只是想撂幾句狠話,可現(xiàn)在,
它們卻成了懸在我頭上的利劍?!澳侵皇恰瓪庠挘 蔽肄q解道,“情侶分手,
說幾句氣話很正常吧?我根本沒有那個意思!”“正常不正常,不是你說了算。
”張隊身體微微前傾,壓迫感瞬間襲來,“我們還知道,你送給過溫黎一件很特別的禮物。
一個定制的游戲獎杯,是你第一次拿到全國電競冠軍時,主辦方頒發(fā)的。
底座上刻著你們兩個人的名字縮寫,‘L.C & W.L’。對嗎?”我愣住了。
那是我最珍視的東西,也是我當(dāng)初愛得最熱烈時,送給她的定情信物。我點點頭:“是。
”張隊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像一把手術(shù)刀,要將我層層剖開。
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殺死溫黎的兇器,就是那個獎杯?!?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兇器……是那個獎杯?那個承載著我所有榮耀和愛意的獎杯,我把它送給溫黎,
是希望她能分享我的喜悅,是想告訴她,我的未來里有她。它怎么會變成殺死她的兇器?
“不可能……”我下意識地喃喃自語,
“那個獎杯……怎么會……”“我們在案發(fā)現(xiàn)場找到了它,上面沾滿了溫黎的血,
還有一組清晰的指紋?!睆堦牼o緊盯著我的眼睛,不放過我任何一絲表情變化,“經(jīng)過比對,
指紋是你的?!鞭Z!如果說剛才的消息是驚雷,那現(xiàn)在這句話,就是直接把我劈得外焦里嫩。
我的指紋?“我的指紋……”我?guī)缀跽f不出話來,“那是我送給她的,
上面有我的指紋不是很正常嗎?我一年前送給她之后,就再也沒碰過了!”“一年前?
”張隊挑了挑眉,“我們的技術(shù)人員說,指紋很新鮮,最多是三天內(nèi)留下的?!比靸?nèi)?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我和溫黎已經(jīng)分手兩個月了,這兩個月里,我們除了那次不愉快的通話,
沒有任何聯(lián)系。我甚至都不知道她還留著那個獎杯,更別說去摸它了?!斑@絕對不可能!
”我激動地站了起來,手銬撞在桌子上,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脆響,“我沒有!
我三天內(nèi)根本沒見過她,更沒碰過那個獎杯!你們搞錯了,一定是哪里搞錯了!
”年輕警察立刻上前來按住我的肩膀,示意我坐下。張隊依舊穩(wěn)如泰山,
他似乎早就料到我的反應(yīng)?!傲殖?,冷靜一點。激動解決不了問題。我們只相信證據(jù)。
”“證據(jù)?我的證據(jù)就是我昨晚一直在直播!”我?guī)缀跏窃谂叵?,“幾萬人看著我!
我怎么可能分身去殺人?你們?yōu)槭裁淳褪遣恍??”“直播……”張隊拖長了音調(diào),
他從文件夾里抽出一張照片,推到我面前,“我們當(dāng)然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
我們請技術(shù)專家仔細(xì)分析了你的直播錄像?!闭掌鲜俏业闹辈ラg截圖,畫面清晰,
是我坐在電腦前,戴著耳機(jī)的樣子。一切看起來都那么正常。“有什么問題嗎?”我皺著眉,
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皢栴}很大?!睆堦犞钢掌铮疑砗蟠皯舻囊唤?,
“我們放大了幾百倍,看到了一個倒影。”我的心猛地一沉。倒影?“你房間的墻上,
掛著一個電子鐘,對吧?”他問道。我點了點頭,
那個電子鐘是我為了直播時方便看時間特意買的,數(shù)字很大很清晰。
“通過窗戶玻璃上的倒影,我們看到了那個電子鐘?!睆堦牭恼Z氣變得森冷,
“昨晚八點十五分,也就是警方推斷的案發(fā)時間點,你的直播畫面里,窗戶倒影出的電子鐘,
時間顯示是——下午三點十五分?!?下午三點十五分?我的腦子徹底亂了。這怎么可能?
我的直播是實時進(jìn)行的,時間怎么可能會錯亂?“這是什么意思?”我聲音干澀地問。
“意思很簡單。”張隊靠回椅背上,“你昨晚的直播,是提前錄制好的視頻。
你在下午三點多錄好了所謂的‘直播’內(nèi)容,然后在晚上七點半,
利用軟件偽裝成直播流推送出去。而真正的你,在昨晚八點十五分,根本不在電腦前。
”我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坐在椅子上。錄播?我從來沒用過這種東西!
我的每一場直播都是實打?qū)嵉膶崟r互動,彈幕里的問題我都是現(xiàn)場回答的,
這怎么可能是錄播?“彈幕呢?我跟觀眾的互動呢?”我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錄播怎么可能互動?”“我們咨詢了專家?,F(xiàn)在有一種技術(shù),可以抓取實時彈幕,
然后用AI合成你的聲音,做出延遲幾秒的、仿佛實時回答的假象。
對于一個三百萬粉絲的大主播來說,你完全有渠道、有能力搞到這種技術(shù)。
”張隊的話語像冰冷的雨水,澆滅了我心中最后一絲火焰。
我的辯解在他精心構(gòu)建的證據(jù)鏈面前,顯得那么蒼白無力。一個有著明顯殺人動機(jī)的人。
一個兇器上留有指紋的人。一個擁有完美不在場證明,但這個證明又被證實是偽造的人。
所有線索都像箭頭一樣,死死地指向我。我被徹底困住了。我明明什么都沒做,
卻掉進(jìn)了一個為我量身定做的陷阱里。有人在陷害我,用一種我完全無法理解的方式。
“我需要律師。”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知道,
現(xiàn)在任何情緒化的爭辯都是徒勞的。張隊點了點頭,似乎對我的反應(yīng)很滿意?!爱?dāng)然,
這是你的權(quán)利?!痹诘却蓭煹臅r間里,我被暫時關(guān)在一個小房間里。
我拼命地回憶著過去幾天發(fā)生的一切,試圖找出任何蛛絲馬跡。誰能接觸到我的電腦?
誰知道那個獎杯的存在?誰又有這么大的仇恨,要用這種方式置我于死地?我的朋友?
我的競爭對手?還是……一個模糊的人影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是周毅。溫黎的新男友。
我和溫黎分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他。他是我們大學(xué)時的學(xué)長,一直對溫黎窮追不舍。
分手后沒多久,溫黎就和他在一起了。我當(dāng)時確實很憤怒,感覺自己被背叛了,
所以才發(fā)了那些不過腦子的信息。難道是他?為了徹底清除我這個“前男友”的威脅,
所以設(shè)計了這一切?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審訊室的門又被打開了。還是張隊。
他的表情比之前更加凝重?!傲殖剑彼粗?,緩緩開口,“我們剛剛得到了一個新消息。
就在半小時前,溫黎的現(xiàn)任男友周毅,到警局自首了?!?我猛地抬起頭,心臟狂跳。自首?
周毅自首了?那我……是不是就洗清嫌疑了?巨大的狂喜瞬間充滿了我的胸腔,
我?guī)缀跻Τ雎晛怼N揖椭?,我就知道不是我!“他承認(rèn)是他殺了溫黎?”我急切地追問,
聲音都有些顫抖。張隊沒有直接回答我,他的眼神很復(fù)雜,像是在審視,又像是在同情。
“他承認(rèn)了。他說,因為溫黎想要和他分手,他一時沖動,失手殺了她。
”這個理由聽起來合情合理。我的心徹底放了下來,整個人都癱軟了。這場噩夢,
終于要結(jié)束了?!澳俏铱梢宰吡藛??”我問。張隊搖了搖頭。我的心又一次被提到了嗓子眼。
“為什么?真兇都自首了,為什么我還不可以走?”“因為,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張隊拉開我面前的椅子坐下,身體前傾,一雙眼睛死死地鎖住我,“周毅來自首的時候,
帶來了一樣?xùn)|西。他說,這是他用來陷害你的工具。”他將一個物證袋放在桌上,
推到我面前。袋子里,是一枚小小的U盤?!斑@是什么?”我感到一陣不祥的預(yù)感。
“這里面,是昨晚你那場‘直播’的完整錄像原片,
還有那個可以模擬你聲音、與彈幕互動的AI軟件?!睆堦牭穆曇舻统炼辛?,“周毅說,
是你給了他這個U盤,讓他幫你播放。你對他說,你想測試一個錄播軟件的效果,
看看會不會被觀眾發(fā)現(xiàn)?!蔽业难悍路鹪谶@一刻凝固了?!拔摇覜]有!
”我感覺自己的聲音像蚊子一樣微弱。這太荒謬了!我怎么可能把這種東西給周毅?
那個我視作情敵的男人?“周毅說,你給了他十萬塊錢作為報酬。我們查了他的銀行賬戶,
就在昨天下午,確實有一筆十萬塊的匿名轉(zhuǎn)賬匯入?!薄安皇俏肄D(zhuǎn)的!”我咆哮道。
“他還說,你約他在昨晚七點,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館見面,親手把U盤交給了他。
我們調(diào)取了那家咖啡館的監(jiān)控……”張隊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給我留下消化的時間。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咖啡館?監(jiān)控?如果監(jiān)控拍到我根本沒去過,
那周毅的謊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嗎?一絲希望重新燃起。“監(jiān)控里沒有我,對不對?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張隊看著我,眼神里流露出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
他從文件夾里抽出最后一張照片,放在桌上。照片是監(jiān)控畫面的截圖,有些模糊,
但依然可以清晰地辨認(rèn)出場景。那家咖啡館的卡座里,兩個人相對而坐。其中一個,是周毅。
而另一個……穿著我常穿的灰色連帽衫,側(cè)臉的輪廓,甚至連喝咖啡時下意識扶眼鏡的動作,
都和我一模一樣?!氨O(jiān)控里,”張隊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yuǎn)的地獄,“有你。
”5我死死地盯著那張照片,感覺渾身的血液都流向了大腦,耳邊是持續(xù)的嗡鳴。
照片上的那個人,是我,又不是我。一樣的發(fā)型,一樣的黑框眼鏡,
甚至連他 拿著咖啡杯時,小指微微翹起的習(xí)慣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那件灰色的連帽衫是我最喜歡的一件,因為穿著舒服,我直播的時候十次有八次都穿著它。
這個人知道我的所有細(xì)節(jié)。他就像是我鏡子里的倒影,自己走了出來,活在了另一個次元,
做著我從未做過的事,把我推向深淵?!白蛲砥唿c到七點半,你在哪里?
”張隊的聲音將我從震驚中拉回現(xiàn)實?!拔以诩摇瓬?zhǔn)備直播?!蔽移D難地回答。
“有誰能證明?”我搖了搖頭。我一個人住,為了不受打擾,直播前我習(xí)慣把手機(jī)調(diào)成靜音,
不會和任何人聯(lián)系。這個時間段,成了我無法填補的空洞。一個完美的空洞,
恰好用來安放一場與周毅的“密謀”?!八?,你無法證明你當(dāng)時不在那家咖啡館。
”張隊做出了結(jié)論?!暗遣皇俏?!”我指著照片,情緒再次失控,“你們仔細(xì)看!
仔細(xì)看看!那個人……他的氣質(zhì),他的眼神……那不是我!”這話說出來我自己都覺得可笑。
一張模糊的監(jiān)控截圖,能看出什么氣質(zhì)和眼神?果然,
張隊臉上露出了譏諷的表情:“我們只看事實,不談玄學(xué)。林辰,人證物證俱在,
你的完美不在場證明,現(xiàn)在成了指向你預(yù)謀殺人的鐵證。你還有什么要說的?”我張了張嘴,
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說什么?我說我被人克隆了?還是說我有個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兄弟?
任何辯解在此刻都顯得荒誕不經(jīng)。陷害我的人,他算好了一切。他知道我的生活習(xí)慣,
知道我的人際關(guān)系,甚至知道我那些沖動之下發(fā)出的、充滿恨意的短信。
他把我塑造成一個因愛生恨、心思縝密的殺人犯。而周毅的“自首”,
更是這盤棋里最毒辣的一步。他把自己偽裝成一個被金錢誘惑的可憐蟲,一個從犯,而我,
則是那個躲在幕后的主謀。這樣一來,就算最后他被判刑,也絕對比主犯要輕得多。
這是一場針對我的,天衣無縫的絞殺。就在我感到徹底絕望,渾身冰冷的時候,
審訊室的門被敲響了。一名年輕的警察探進(jìn)頭來,對張隊說:“張隊,他的律師到了。
”6我的律師叫秦箏,一個三十出頭的女人,穿著一身干練的黑色西裝,戴著一副金絲眼鏡,
眼神銳利得像能穿透人心。她是我直播平臺的法務(wù)部推薦的人,據(jù)說從未輸過一場官司。
她走進(jìn)來的那一刻,審訊室里壓抑的空氣似乎都流動了起來?!傲窒壬?,你好,我是秦箏。
”她對我點了點頭,聲音冷靜而沉著,有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然后她轉(zhuǎn)向張隊,
遞上自己的證件:“張警官,我是林辰的代理律師。從現(xiàn)在開始,在我到場之前,
我的當(dāng)事人有權(quán)不回答你們的任何問題?!睆堦爩徱暳怂龓酌耄c了點頭,
示意旁邊的年輕警察給她搬了張椅子。秦箏沒有坐下,而是先走到我身邊,
低聲問我:“你怎么樣?他們有沒有對你用刑?”我搖了搖頭?!昂??!彼牧伺奈业募绨颍?/p>
然后才坐下,直面張隊,“張警官,我想了解一下目前警方掌握的所有,
指向我當(dāng)事人犯罪的證據(jù)?!苯酉聛淼囊粋€小時,張隊將案情和所有證據(jù),
的指紋、我和溫黎的短信記錄、周毅的證詞、匿名轉(zhuǎn)賬記錄以及那張致命的咖啡館監(jiān)控照片,
全部復(fù)述了一遍。整個過程中,秦箏一言不發(fā),只是靜靜地聽著,
偶爾用筆在筆記本上飛快地記錄著什么。她的冷靜和我的慌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看著她,
仿佛看到了在驚濤駭浪中唯一的一塊礁石。當(dāng)張隊說完一切,審訊室再次陷入沉默。
秦箏合上筆記本,抬頭看向我,問出了她第一個問題:“那件灰色的連帽衫,現(xiàn)在在哪里?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拔摇也恢??!蔽遗貞浿?,
“那件衣服……好像不見了。大概一個多星期前,我找不到了,
還以為是洗衣服的時候弄丟了?!薄耙粋€多星期前?”秦箏的鏡片閃過一絲光芒,
“具體是哪一天,在什么地方最后一次見到它,還記得嗎?”我想了很久,
腦子里亂成一團(tuán)麻。“好像是……上周三,我去健身房的時候穿的。但那天走得急,
我記不清是不是落在那里了。”“好。”秦箏點點頭,又問,“周毅這個人,你了解多少?
”“大學(xué)學(xué)長,一直喜歡溫黎。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他有沒有什么特別的技能,
比如,精通電腦技術(shù)?”我搖了搖頭:“沒聽說過。他大學(xué)讀的是市場營銷。
”秦箏沉默了片刻,然后轉(zhuǎn)向張隊:“張警官,我當(dāng)事人的說法你們也聽到了。
關(guān)于那件衣服,我們會立刻去核實。另外,對于周毅的證詞,我方表示嚴(yán)重懷疑。
一個學(xué)市場營銷的人,是如何憑空掌握偽造直播流和AI合成聲音這種高精尖技術(shù)的?
這不合常理?!睆堦犂湫σ宦暎骸盎蛟S他背后有高人指點。也或許,這些技術(shù),
本來就是你當(dāng)事人提供給他的?!鼻毓~毫不退讓地迎上他的目光:“一切皆有可能。
但在沒有確鑿證據(jù)之前,任何可能都只是推測?,F(xiàn)在,我要求保釋我的當(dāng)事人?!?“駁回。
”張隊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林辰是本案第一嫌疑人,案情重大,不允許保釋。
”秦箏似乎早就料到這個結(jié)果,她沒有爭辯,只是平靜地說:“我明白了。那么,
我要求和我的當(dāng)事人單獨談話?!睆堦牽戳丝幢?,點了點頭。他和年輕警察離開了審訊室,
房間里只剩下我和秦箏。壓抑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扒芈蓭煟艺娴臎]有殺人。
”我看著她,急切地說道,“這一切都是圈套?!薄拔抑?。”秦箏的回答讓我有些意外,
“從邏輯上講,這個圈套漏洞百出。”“漏洞?”我精神一振,“什么漏洞?”“太多了。
”她伸出手指,一根一根地數(shù)給我聽,“第一,動機(jī)。警方說你因愛生恨,
但一個事業(yè)蒸蒸日上、年入數(shù)百萬的公眾人物,會為了一個已經(jīng)分手的女友,
用這么極端的方式毀掉自己的一切嗎?風(fēng)險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薄暗诙?,手法。
如果真的是你,你擁有頂級的黑客技術(shù)去偽造一場完美的直播,
卻愚蠢到用一個刻著自己名字、留著自己指紋的獎杯去殺人,殺完人還不處理掉兇器?
這就像一個神槍手,偏偏選擇用肉搏的方式去刺殺,完全不符合他的人設(shè)?!薄暗谌?,同伙。
你為什么要選擇你的情敵周毅來幫你完成這個計劃?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希望你出事的人。
你把這么大的把柄交給他,無異于與虎謀皮。除非你腦子壞了?!鼻毓~的分析條理清晰,
一針見血,把我心中所有的委屈和不解都說了出來?!皼]錯!就是這樣!”我激動地說,
“我就是想不通,他們?yōu)槭裁淳涂床怀鲞@些問題?”“因為他們有證據(jù)。
”秦箏的表情重新嚴(yán)肅起來,“照片、指紋、轉(zhuǎn)賬記錄……這些東西太直接,太有沖擊力了。
在這些‘鐵證’面前,邏輯上的疑點就顯得很蒼白。警方辦案,優(yōu)先看證據(jù),而不是推理。
”我剛剛?cè)计鸬南M直粷擦艘慌枥渌?。“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找到那個設(shè)局的人。
”秦箏斬釘截鐵地說,“周毅只是一個棋子,他背后一定還有人。這個人,既了解你,
也了解周毅,并且有能力搞到那些技術(shù)和制造偽證。我們的突破口,
就在那張咖啡館的照片上?!薄澳菑堈掌蔽彝纯嗟亻]上眼睛?!澳阍僮屑?xì)想想,
”秦箏引導(dǎo)著我,“昨晚七點,你真的完全是一個人待著嗎?有沒有點外賣?
有沒有和誰通過電話或者發(fā)過消息?任何一點小事都可以?!蔽移疵鼗貞浿?/p>
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不放過。七點,我結(jié)束了下午的休息,從臥室走到電腦房。七點零五分,
我打開電腦,檢查直播設(shè)備。七點十五分,我打開游戲,更新了版本。七點二十五分,
我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一切都那么平常,那么孤獨。沒有任何人可以為我作證。
“沒有……”我無力地?fù)u了搖頭。秦箏的眉頭也緊緊鎖了起來。就在這時,我腦中靈光一閃,
一個被我忽略了很久的細(xì)節(jié),突然跳了出來?!暗纫幌?!”我叫住了正準(zhǔn)備起身的秦箏,
“我想起來了!照片上那個人,他戴的眼鏡,不對!”8秦箏立刻轉(zhuǎn)過身,
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眼鏡?有什么不對?”“那副眼鏡,是我的舊眼鏡!”我越說越激動,
思路也越來越清晰,“大概半個月前,我感覺度數(shù)有點不夠了,就去重新配了一副。
監(jiān)控照片上那個人戴的,是我的舊款!”“你的新眼鏡和舊眼鏡,外觀上差別大嗎?
”“非常大!”我肯定地回答,“舊的是一副純黑色的粗邊方框眼鏡,戴起來有點笨重。
我現(xiàn)在戴的這副,是金絲邊的圓形復(fù)古款,為了上鏡好看特意換的。只要把照片放大,
絕對能看出來!”秦箏的眼睛亮了。這是一個巨大的突破口!
如果能證明照片上的人戴的是舊款眼鏡,而我又能在半個月前就換了新款,
這就構(gòu)成了一個強有力的矛盾點?!澳愕呐f眼鏡呢?”她立刻追問。
我的興奮感瞬間冷卻了大半?!拔摇也挥浀梅拍膬毫???赡堋S手扔了吧。
”配了新眼鏡,舊的自然就沒用了。對于我這種有點丟三落四的人來說,
一件沒用的東西會出現(xiàn)在家里的哪個角落,或者被丟進(jìn)哪個垃圾桶,都是未知數(shù)?!霸傧胂耄?/p>
”秦箏的語氣不容置疑,“你最后一次見到它是什么時候?和那件灰色的連帽衫有沒有關(guān)系?
”她的提醒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我的記憶。連帽衫……健身房……“想起來了!
”我猛地一拍大腿,“就是上周三去健身房那次!那天我有點感冒,鼻子不太舒服,
戴著框架眼鏡運動老是往下滑,就摘下來隨手塞進(jìn)了那件灰色連帽衫的口袋里!
后來走的時候,我光記得拿手機(jī)和錢包,那件衣服就忘在更衣室的柜子里了!”灰色連帽衫!
舊眼鏡!這兩件關(guān)鍵的道具,是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一起丟失的!這就意味著,
拿到這兩樣?xùn)|西的人,很可能就是同一個人。而這個人,就是假扮成我,
去和周毅見面的那個神秘人!“哪個健身房?幾號柜子?”秦箏立刻追問。
“城西那家‘力美’健身中心,柜子是B區(qū)37號,我用的年卡,那個柜子是我的專屬柜。
”秦箏立刻拿出手機(jī),撥通了她助手的電話,
用極快的語速吩咐道:“立刻去城西力美健身中心,
查B區(qū)37號柜子上周三到今天的監(jiān)控錄像,重點排查所有接觸過這個柜子的人。另外,
聯(lián)系眼鏡店,調(diào)取林辰半個月前配新眼鏡的消費記錄和驗光單!要快!”掛掉電話,
她看向我,眼神里充滿了斗志?!傲殖?,我們找到線頭了?!?在看守所的48小時,
每一秒都像是在被鈍刀子割肉。秦箏的發(fā)現(xiàn)雖然給了我巨大的希望,但在結(jié)果出來之前,
我依然是那個背負(fù)著所有“鐵證”的殺人嫌犯。我反復(fù)回想著我和溫黎的過往,
從甜蜜到爭吵,再到最后的分手。我承認(rèn)我有錯,我太專注于我的直播事業(yè),
忽略了她的感受。我們的爭吵越來越多,我說了很多傷人的話。但恨意和殺意之間,
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我無法想象,究竟是誰,能如此精準(zhǔn)地抓住我們之間的裂痕,
并以此為基礎(chǔ),編織出這張彌天大網(wǎng)。這個人,他不僅了解我的生活細(xì)節(jié),
甚至能洞悉我的情緒弱點。他就像一個潛伏在我身邊的影子,窺探著我的一切。周毅嗎?
他有動機(jī),但他有這個腦子和能力嗎?我不信。他只是一個被推到臺前的棋子,
一個用來混淆視線的煙霧彈。真正的兇手,那個導(dǎo)演了這一切的人,還藏在更深的黑暗里。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僅僅是為了陷害我?還是說,溫黎的死,本身就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殺死溫黎,再嫁禍給我,一石二鳥。這個念頭讓我不寒而栗。如果真是這樣,那溫黎的死,
就不僅僅是一場情殺那么簡單了。第三天上午,我被再次帶到了審訊室。這一次,
張隊的臉色很難看,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而秦箏,則坐在我對面,
眼神里帶著一絲勝利的光芒。“林辰,”張隊開口,語氣生硬,
“你的律師提供了一些新情況?!鼻毓~對我點了點頭,然后對張隊說:“張警官,
還是我來說吧?!彼蜷_面前的文件夾,將幾份文件推到桌子中央?!笆紫龋?/p>
這是我當(dāng)事人在‘視野眼鏡’連鎖店的消費記錄和驗光單,時間是十六天前。
上面清楚地記錄著,他配了一副金絲邊圓形復(fù)古眼鏡,度數(shù)是左眼325度,右眼350度。
這與他現(xiàn)在佩戴的眼鏡完全吻合?!彼D了頓,又拿出另一張紙。
“而這是我們通過技術(shù)手段,對咖啡館監(jiān)控視頻截圖進(jìn)行高清修復(fù)和模型比對后得出的結(jié)論。
照片中人佩戴的,是一副黑色粗邊方框眼鏡,根據(jù)鏡片厚度和反光曲率測算,
度數(shù)大約在左眼300度,右眼325度左右。這正是我當(dāng)事人那副丟失的舊眼鏡的度數(shù)。
”張隊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捌浯?,”秦箏乘勝追擊,“這是力美健身中心的監(jiān)控錄像。
錄像顯示,上周三晚上九點,我當(dāng)事人離開后,直到第二天早上八點清潔工上班,
沒有任何人打開過B區(qū)37號柜。但是在第二天,也就是上周四早上九點十五分,有一個人,
用一張我們目前無法查明來源的萬能鑰匙卡,打開了那個柜子,拿走了里面的東西。
”她將一張監(jiān)控截圖放在最上面。截圖上,一個戴著黑色鴨舌帽和口罩的男人,
正鬼鬼祟祟地從柜子里拿出一件灰色的衣物。雖然他把自己遮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但他的身形,
卻讓我感到一絲莫名的熟悉。10“這個人是誰?”張隊的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
“我們還在查。”秦箏說,“但至少可以證明,我當(dāng)事人的衣服和眼鏡,
確實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拿走的。而拿走這些東西的人,有極大的嫌疑,
就是那個在咖啡館假扮他的人?!薄斑@只能說明監(jiān)控里的人有嫌疑,
并不能完全洗脫林辰的嫌疑?!睆堦犽m然嘴上還在硬撐,但底氣明顯已經(jīng)不足了?!爱?dāng)然。
”秦箏點點頭,“所以我們還有第三個證據(jù)?!彼聪蛭?,眼神里帶著一絲鼓勵?!傲殖?,
把你昨晚直播時,和觀眾互動最頻繁的幾個問題,以及你的回答,復(fù)述一遍。”我愣了一下,
不明白她為什么突然問這個。但出于信任,我還是努力回憶起來。
“我記得……有一個粉絲問我,最喜歡的新出皮膚是哪個,我說當(dāng)然是‘暗影龍槍’,
因為特效最酷。還有一個問我什么時候抽獎,我說下周一。
還有一個……問我怎么看待最近版本對‘劍圣’這個英雄的削弱,我說……”我說到這里,
突然卡住了。因為我想起來了。關(guān)于“劍圣”的那個問題,我的回答是:“削得好!
這個英雄早就該削了,前期太無腦!”這是一個梗。一個只有我和我直播間老粉絲才懂的梗。
因為我本人就是國服第一劍圣,這個英雄是我的本命。我說削得好,其實是在說反話,
是一種調(diào)侃和自嘲。任何一個看過我直播超過一個月的人,都明白這個梗的含義。
而那個AI,那個模仿我聲音的軟件,它能理解這種人類特有的,復(fù)雜的,
帶有語境和情緒的“反話”嗎?我猛地看向秦箏,她正對我微笑著點頭?!皬埦伲?/p>
”秦箏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們請技術(shù)專家對那段偽造的直播錄像進(jìn)行了深度分析。
專家發(fā)現(xiàn),那個AI在回答大部分常規(guī)問題時,都模仿得天衣無縫。
但在回答一些帶有粉絲黑話、反諷或者需要結(jié)合實時情緒的問題時,
它的回答就顯得非常生硬、刻板,完全沒有我當(dāng)事人直播時那種特有的風(fēng)格。
”她將一份技術(shù)分析報告推了過去?!熬捅热邕@個關(guān)于‘劍圣’的問題。
AI的回答是:‘根據(jù)數(shù)據(jù)顯示,本次削弱是合理的,有助于游戲平衡。
’——這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答案,一個毫無感情的答案。而我當(dāng)事人的真實回答,卻是截然相反的。
這種差異,足以證明,那個所謂的‘直播’,根本就不是我當(dāng)事人自己錄制的!”“這說明,
那個U盤里的視頻,并不是林辰錄的原片!”秦箏加重了語氣,“而是有人模仿他的風(fēng)格,
錄制了一個基礎(chǔ)版本,再利用AI去填充互動內(nèi)容。而這個模仿者,
顯然對我當(dāng)事人的直播風(fēng)格和粉絲文化,不夠了解!”這個推論,像一把重錘,
狠狠地砸在了張隊構(gòu)建的證據(jù)鏈上。如果視頻都不是我錄的,那周毅的證詞,那個U盤,
那筆轉(zhuǎn)賬,就全都失去了根基。整個案情的邏輯,在這一刻,被徹底打敗了。
11張隊沉默了。他盯著那份技術(shù)分析報告,看了足足有五分鐘。審訊室里安靜得可怕,
我甚至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終于,他抬起頭,看向我,眼神里充滿了審視和懷疑,
但之前那種認(rèn)定我就是兇手的篤定,已經(jīng)消失了?!爸芤隳沁?,我們會重新審訊。
”他緩緩說道,“健身房那個拿走你衣服的人,我們也會全力追查。
但在事情徹底查清楚之前,你還不能離開?!彪m然還是不能走,
但這已經(jīng)是我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這意味著,他們終于不再把我當(dāng)成唯一的嫌犯。
他們開始相信,這背后另有隱情。秦箏和我被帶到了另一間休息室等待?!拔覀兛斐晒α耍?/p>
對不對?”我激動地問她?!斑€早?!鼻毓~給我潑了一盆冷水,
“我們現(xiàn)在只是推翻了指向你的直接證據(jù),但還沒有找到真正的兇手。只要真兇一天不落網(wǎng),
你的嫌疑就一天無法徹底洗清?!薄澳莻€健身房的神秘人……”“警方已經(jīng)在查了。
但我不抱太大希望?!鼻毓~搖了搖頭,“對方心思如此縝密,反偵察能力一定很強,
未必會留下線索。我們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警方身上?!薄澳俏覀冊撛趺崔k?
”“解鈴還須系鈴人?!鼻毓~的目光變得深邃,“這個局,
是圍繞你和溫黎、周毅三個人展開的。對手顯然對你們?nèi)说年P(guān)系了如指掌。所以,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