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軍基地的招待所里，燈火通明。
施總站在窗前，手里端著一杯已經(jīng)涼透了的濃茶。
他的視線穿過玻璃，投向遠處那個同樣燈火輝煌的飛空展廣場。
可他的心思，卻完全不在那上面。
腦海里盤旋的，全是“游龍”項目那一張張畫滿了紅色叉號的設(shè)計圖。
還有會議室里，一次次因為技術(shù)瓶頸而陷入死寂的爭吵。
“還在為‘游龍’的事煩心？”
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蘇政委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走了過來，將杯子遞到他手里。
“老伙計，別給自己那么大壓力?！?/p>
施總接過熱茶，他緊繃的神經(jīng)稍微松弛了一些。
他嘆了口氣。
“怎么能不煩心?！?/p>
“項目已經(jīng)停滯快兩個月了，氣動布局和飛控系統(tǒng)的耦合問題，始終找不到最優(yōu)解?！?/p>
“每一天，都是在燒錢?！?/p>
他的聲音里，透著一股疲憊。
作為華國隱身戰(zhàn)斗機的奠基人，他這輩子攻克的難關(guān)不計其數(shù)。
可這一次，他感覺自己真的撞上了一堵墻。
一堵由無數(shù)尖端技術(shù)壘砌而成，密不透風(fēng)的墻。
蘇政委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剛才路過停車場，看到你帶的那個研發(fā)組，還在大巴車?yán)镩_會?！?/p>
“每個人面前都擺著筆記本電腦，那股勁頭可一點都沒泄?！?/p>
施總的嘴角泛起苦笑。
“就是這樣，我才更覺得擔(dān)子重?！?/p>
“這些都是我們航空工業(yè)未來的希望，不能讓他們把時間和青春，浪費在一個沒有結(jié)果的項目上。”
“所以才帶他們來這次飛空展。”
蘇政委點點頭，目光也望向了遠處的廣場。
“是啊，有時候埋頭苦干，不如抬頭看路?！?/p>
“說不定就能找到一些靈感。”
“這也是我們舉辦飛空展的初衷之一嘛，交流，碰撞，才能進步?！?/p>
“放寬心，明天好好看，就當(dāng)是給自己放個假?！?/p>
施總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靈感……
真的那么容易找到嗎？
他將杯中熱茶一飲而盡，苦澀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帶走了些許焦躁。
……
第二天一早。
一輛考斯特緩緩?fù)Ｔ诨剞k公樓前。
車門打開，施總帶著一群眼圈發(fā)黑精神卻亢奮的年輕人走了下來。
他們就是“游龍”項目的核心研發(fā)團隊。
“王工，你來得夠早的?！?/p>
施總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門口的基地工程師王工。
王工快步迎了上來，臉上帶著尊敬的笑容。
“施總，蘇政委讓我在這兒等您，說您肯定是一大早就坐不住的?！?/p>
“展會的資料和通行證，都給您和團隊準(zhǔn)備好了?！?/p>
他將一疊文件遞了過去。
“辛苦了。”
施總接過文件，分發(fā)給身后的年輕人。
就在這時，蘇政委也從辦公樓里走了出來。
他的目光，被不遠處的一幅巨型宣傳海報給吸引了。
海報的背景是燃燒的晚霞。
一架通體漆黑的戰(zhàn)斗機，以一個極為刁鉆的角度破空而出。
“咦？”
蘇政委停下腳步，發(fā)出一聲輕咦。
他下意識地多看了兩眼。
不知道為什么，這架飛機讓他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總覺得……在哪見過。
他側(cè)過頭，看向施總。
“老施，你來看，這海報上的飛機，怎么跟你的寶貝有幾分神似？”
施總聞言，也抬頭看去。
只一眼，他也愣了一下。
確實有點像。
尤其是那獨特的背部線條和機翼與機身的融合處理方式。
但他很快就搖了搖頭。
“形似而已。”
“我的‘游龍’，可做不到這么……夸張?！?/p>
他的設(shè)計，已經(jīng)是在現(xiàn)有技術(shù)框架下，最大程度的妥協(xié)與平衡。
而海報上的這架，則像是一匹掙脫了所有韁繩的野馬，肆意揮灑著設(shè)計師天馬行空的想象力。
太激進了。
也太……理想化了。
就在兩人討論時，一個清脆的女聲插了進來。
“蘇政委，施總?！?/p>
李星冉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他們身邊。
她敬了個標(biāo)準(zhǔn)的軍禮。
“這海報上的，就是這次飛空展的壓軸展品，代號‘游龍’的全尺寸模型?！?/p>
李星冉的表情很平靜，語氣也很官方。
只有她自己知道，說出“模型”這兩個字的時候，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昨晚也接到了溫處長的電話。
電話那頭，溫處長那幾乎要哭出來的聲音，她這輩子都忘不了。
“模型？”
蘇政委恍然大悟。
“我說呢，原來是模型實拍圖，怪不得這么有沖擊力?！?/p>
“現(xiàn)在的模型廠，水平可以啊，做得跟真的一樣?！?/p>
他笑著贊了一句，將剛才那一閃而過的熟悉感。
歸結(jié)于自己最近太過關(guān)注“游龍”項目，有些眼花了。
“小李啊，這次的宣傳工作做得不錯，很有氣勢?！?/p>
“謝謝政委夸獎?！?/p>
李星冉的嘴角微微上揚。
施總沒有再關(guān)注海報。
一個模型而已，做得再逼真，也只是個空殼子。
他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自己的項目。
他帶著團隊，與蘇政委等人一同走向廣場。
越是靠近，氛圍就越是濃厚。
空氣中，似乎都飄蕩著航空燃油的味道。
引擎的轟鳴聲此起彼伏。
廣場上，已經(jīng)停放了數(shù)十架各式各樣的飛機。
從矯健的殲擊機，到敦厚的運輸機，再到靈巧的無人機。
每一架，都代表著華國航空工業(yè)的驕傲。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廣場最中央的那個龐然大物所吸引。
它被巨大的黑色帆布嚴(yán)嚴(yán)實實地包裹著，看不清具體的模樣。
但那驚人的輪廓，卻像一座小山般蟄伏在那里。
帆布之下，隱約勾勒出鋒利的機翼邊緣，高高隆起的機背，以及一個猙獰上翹的尾部。
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從那黑布之下彌漫開來。
仿佛被包裹的不是一架飛機。
而是一頭隨時可能掙脫束縛的遠古兇獸。
“那……那就是參賽的模型？”
一個年輕工程師，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這尺寸……也太夸張了吧？”
“你看它旁邊那架殲20，跟它一比怎么感覺小了一圈？”
“這得是多大的模型啊。”
眾人議論紛紛，臉上寫滿了震撼。
施總的腳步，也下意識地停了下來。
他的目光，盯著那個巨大的黑色輪廓。
作為一名頂尖的飛機設(shè)計師，他只看輪廓，就能讀出很多的信息。
流暢的翼身融合體。
巨大的機翼面積。
還有那幾乎看不到任何明顯雷達反射面的機體側(cè)面。
這氣動布局……
施總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他腦海中那無數(shù)個被否決掉的方案在這一刻，出現(xiàn)了裂縫。
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
這個布局……似乎解決了“游龍”項目那個最核心的矛盾。
不，不可能。
他立刻甩了甩頭，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真是魔怔了。
對著一個模型，都能看出這么多門道來。
肯定是壓力太大，出現(xiàn)幻覺了。
“走吧，先去看看別的?！?/p>
他壓下心中的異樣，帶著團隊走向旁邊的展區(qū)。
李星冉悄悄松了口氣。
她真怕施總會看出什么來。
畢竟，那黑布下面蓋著的，可不是什么模型。
而是季慕遠親手打造出來的，一個足以打敗整個世界空戰(zhàn)格局的怪物。
她轉(zhuǎn)過頭，望向那團巨大的陰影。
季慕遠……
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把這么個東西弄到這里來，究竟是想給所有人一個驚喜。
還是一個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