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言我被網(wǎng)暴到準備連夜搬家的那天,對門那個一年跟我說過的話不超過三句的男人,
用實名認證的賬號,在千萬人面前護了我?!肝沂菍﹂T先生顧嶼。漫畫內(nèi)容均屬真實,
不存在騷擾。」「她很善良?!埂敢讶∽C,交由法律處理?!乖u論區(qū)瞬間炸成煙花。而此刻,
我正癱坐在滿地狼藉的行李箱中間,哭得像個傻子。手機瘋狂震動,
屏幕上是顧嶼那條引爆全網(wǎng)的微博推送。2時間倒回三個月前。我,林小小,職業(yè)漫畫家,
小透明那種。日常狀態(tài):趕稿、熬夜、吃外賣。以及對門那只薩摩耶——饅頭。它又來了。
本周第五次!自己開門、自己遛自己、叼著狗繩精準堵我家門口!白色毛絨巨物堵著門,
尾巴搖成螺旋槳,天使微笑臉。我猛地拉開門。它熟門熟路擠進來,直奔它的專屬狗碗,
坐下,期待地看著我。我一邊掏狗零食一邊罵:“你主人是不是死了?
”“還是他想毒死你所以派你來試毒?”說來也怪,饅頭每次來,項圈都戴得工工整整,
干干凈凈,像是出門前被特意整理過。一點也不像被主人遺忘的樣子。饅頭歪頭,純真無邪,
然后一口叼走零食,蹭蹭我的腿,留下滿地狗毛。還吐給我一個小擺件——我床頭柜上的。
……它什么時候偷走的?!這狗絕對成精了。而被它瘋狂“送禮”和“蹭飯”的背后,
是那個神秘得像個都市傳說的鄰居——顧嶼。搬來一年,我和他對視的次數(shù)一只手數(shù)得過來。
對話不超過三句:“你好”、“謝謝”、“快遞錯了”。人長得……嘖,肩寬腿長,
臉俊得跟建模似的,可惜常年掛倆黑眼圈,配上那生人勿近的氣場,
活像個被程序員職業(yè)耽誤的吸血鬼伯爵。某天我趕稿趕到崩潰,
看著饅頭在我沙發(fā)上四腳朝天睡成豬,突然靈光一閃——把這玩意畫下來算了!
《對門の天使與惡魔》。名字我都想好了。
我把按照他真實的樣子 刻畫出了百分之50%吧。也不敢完全暴露人家。
重點是刻畫饅頭:傻狗咬自己尾巴轉(zhuǎn)圈摔跤、對著掃地機器人吵架、偷我外賣里的香腸。
我發(fā)在網(wǎng)上,匿名,小范圍自嗨。結(jié)果——它火了!一夜之間,點贊爆了,
評論區(qū)異常熱鬧:“救命好甜!狗是月老吧!”“博主和狗爸爸啥時候面基啊?
”“哈哈哈狗子成精了!”“哈哈哈哈饅頭是吃可愛多長大的嗎!”“云吸狗+10086!
”“只有我好奇對門帥哥真實長啥樣嗎?賭一包辣條是個無敵大帥哥!”“樓上的,賭了!
這狗一看就是帥哥養(yǎng)的?。ê翢o邏輯的自信)”“哈哈哈哈,這狗子都快成你家的了!
它是在給自己找媽咪嗎?(狗頭小臉表情包)”“嗑到了嗑到了!
人狗情未了(不是)VS 神秘鄰居line!”我看著評論區(qū)傻樂。完全沒意識到,
一場風暴正在因為我這些小小的漫畫而悄然醞釀。而風暴的源頭,
正來自顧嶼那棟冰冷寫字樓里的某個工位。3我火了。但也快瘋了。廣告商爸爸找上門了。
錢!他們給錢!但要求巨多:“多畫點對門先生!”“互動呢?曖昧呢?我們要嗑CP!
”我捏著手機。手心里全是汗。一邊是銀行卡到賬的叮咚聲。
一邊是對門那雙冷得要死的眼睛。我能怎么辦?我也很絕望啊!粉絲比廣告商還瘋。
他們拿放大鏡看我的漫畫。“背景里那個外賣單!放大!能看清電話嗎?
”“他拖鞋是某大廠程序員文化衫配套的!實錘了!
”“這樓道我好像去過……是不是西城小區(qū)A區(qū)?”我嚇得連夜修改背景。
P掉所有可能暴露的信息。手抖得像帕金森。但沒素材了。饅頭那點傻事都快被畫爛了。
粉絲催更像催命。“生產(chǎn)隊的驢都不敢這么歇!”“今天對門先生露面了嗎?
沒有我明天再來問?!蔽冶槐瞥闪俗儜B(tài)。真的。變態(tài)。我買了個望遠鏡。小的。
藏在窗簾后面。只為了拍他下班丟垃圾的零點五秒。他永遠穿黑色連帽衫。帽子扣在頭上。
看不清臉。只有一截冷白的手腕。和精準扔進垃圾桶的拋物線。有一次,
我甚至覺得他在我家門口停頓了半秒,目光似乎掃過了門上的貓眼,
嚇得我立刻屏住呼吸縮了回去。應該是錯覺吧,他那種人怎么會注意到我。
我記錄他回家的時間。每晚十一點零五分。精準得像機器人。甚至……我趁他進門后。
偷偷拉開樓道垃圾桶。翻出他扔的廢紙團。一張印著公司logo的咖啡杯套。
“星科互聯(lián)”……真是碼農(nóng)。我捏著那張沾著咖啡漬的紙。蹲在樓道里。心跳得像做賊。
風吹草動都嚇得我一哆嗦。我到底在干什么啊?林小小你完了。你從漫畫家變成跟蹤狂了。
下一步是不是就該潛入他家裝攝像頭了?我把紙團塞進口袋。逃回屋里。背靠著門大口喘氣。
口袋里的手機還在震。粉絲在嚎:“太太!餓餓!飯飯!”我看著屏幕上那張偷拍的側(cè)影。
模糊。陰暗。像個真正的罪犯。……這飯再做下去。我怕是真要進去了。然而,饅頭的存在,
就是我倆“破冰”的催化劑。4事情發(fā)生在一個我熬大夜趕稿的清晨。我剛躺下不到兩小時。
就被門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不是饅頭那種理直氣壯的扒拉。
是一種……鬼鬼祟祟的摩擦聲。我火冒三丈。抄起掃帚。猛地拉開門。沒人。
只有地上一張打印的A4紙。和一個銀色的鑰匙。紙上就一行字:「急差,三天,
勞煩喂饅頭,酬謝?!箾]有稱呼。沒有落款。字體是冰冷的宋體五號。像通緝令。
我捏著那張紙。抬頭看向?qū)﹂T。那扇門關(guān)得死緊。貓眼里一片漆黑。他看見了。
他肯定看見我的漫畫了。這是試探?還是警告?酬謝?封口費嗎?我撿起鑰匙。
冰涼的金屬硌著掌心。像揣了個炸彈。但……喂饅頭誒。我可以正大光明進他家了!
這個念頭一跳出來。我瞬間給自己抽了一嘴巴。林小小你做個人吧!第一天。
我在門口做了十分鐘心理建設。鑰匙插進去的時候。手抖得對不準鎖孔。門開了。
一股冷氣撲出來。不是空調(diào)。是那種……沒人氣的冷清。我傻了。
這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碼農(nóng)狗窩!極簡風。黑白灰。干凈得像樣品間。地板光可鑒人。
空氣里只有消毒水的味道。饅頭瘋了一樣撲過來。尾巴搖成電風扇。拽著我的褲腿往里拖。
它興奮地給我當導游。廚房:不銹鋼臺面空無一物??蛷d:只有一張沙發(fā)一臺電視,
遙控器擺在絕對中心的位置。但我注意到,在電視柜最不起眼的角落,
竟然擺著一個與這個性冷淡風格格不入的、歪歪扭扭的陶瓷小狗擺件,丑得有點可愛。
臥室門關(guān)著,我沒敢進。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找到狗糧。倒在它的碗里。整個過程像在拆彈。
然后我沒忍住。我拉開了冰箱。一層層的電解質(zhì)水。同一個牌子。同一個口味。
碼得整整齊齊。像士兵列隊。我手賤。又拉開衣柜。一溜掛著的全是黑色襯衫。同一款式。
同一顏色。我后背發(fā)涼。這哥們的日常生活……是復制粘貼的嗎?太變態(tài)了。比我變態(tài)多了。
饅頭叼著一個球過來。扔在我腳下。期待地看著我。眼神清澈愚蠢。
和這個冰冷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那一刻我腦子一抽。從包里摸出隨身帶的便利貼和筆。
唰唰畫了個Q版的饅頭笑臉。下面寫了一行小字:“你爹是變態(tài)!”然后啪地一下。
貼在了他冰箱正中央。白色的冰箱。黃色的便利貼。醒目得像犯罪聲明。貼完我就后悔了。
手忙腳亂想撕下來。但膠粘得挺牢。算了。破罐子破摔。我拉著饅頭合了張影。
背景是他爹性冷淡風的客廳。發(fā)在了只有鐵粉可見的私密賬號。配文:“潛入敵方大本營,
人質(zhì)已被我控制。”粉絲瞬間爆炸:“臥槽太太勇!
”“這房間跟我老板辦公室一樣窒息……”“人質(zhì)好可愛!撕票嗎?撕的話當我沒說!
”我笑著笑著。心里突然有點不是滋味。那個打印的字條。這個沒有一點人味的家。
他得是多不信任別人。才會用這種方式托付唯一的活物?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張便利貼。
黃色的笑臉。在這片黑白灰里。突兀得像一個錯誤。關(guān)上門。鑰匙在我手里沉甸甸的。三天。
這才第一天。5喂完三天狗。我光榮地倒了。重感冒。腦袋像灌了鉛。喉嚨吞刀片。
世界末日不過如此。我癱在床上。徹底斷聯(lián)。外賣點了粥。送到門口都沒力氣拿。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突然震了一下。屏幕亮起。一個陌生號碼?!感杷帲恐啵俊?/p>
我盯著那三個字。加一個問號??戳俗阕阋环昼?。腦子燒糊了。誰?送藥的?
現(xiàn)在詐騙都這么簡單了?然后我猛地坐起來!動作太大差點把脖子閃了。
這語氣……這斷句……這惜字如金的死出……是對門那個活閻王!他怎么知道我病了?!
他怎么會給我發(fā)短信?!他在我家裝監(jiān)控了?!我嚇得手機都扔了。像燙手山芋。
過了一會兒。又一條?!搁T口。外賣。涼了。」我連滾爬下床。扒著貓眼往外看。果然。
我那袋可憐的外賣還孤零零掛在門把手上。所以……他是通過外賣推斷我病了?
這什么變態(tài)觀察力?!難道他一直在門口監(jiān)聽?不對,他那種高科技人才,
要監(jiān)聽根本不需要趴門縫。這個念頭讓我打了個寒顫,但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他怎么可能對我這種小透明費心思。我正懵逼。手機又震?!葛z頭。吵?!刮邑Q起耳朵聽。
對門隱約傳來饅頭焦躁的叫聲。和扒門的聲音?!恕pz頭這傻狗鬧得他受不了了。
他根本不是關(guān)心我!是嫌吵!我憋著一口氣。打字:「沒事。死不了。謝謝?!瓜肓讼?。
又把后面?zhèn)z字刪了。憑什么謝他!我把手機一扔??s回被子里。心里莫名有點堵。
但這事兒沒完。第二天我稍微好了點。坐在地上畫分鏡草稿。畫到顧嶼那張面癱臉。
忍不住在旁邊寫:“面癱!冷血!資本家走狗!”還給他畫了倆貓耳朵。饅頭溜達過來。
嗅了嗅。一口叼起那張紙!扭頭就往門口跑!“我靠!回來!”我嗓子啞得喊不出聲。
連滾帶爬去追。它熟練地扒拉開對面的門縫。滋溜一下鉆進去了。留給我一個瀟灑的狗屁股。
完了。我的死刑判決書遞上去了。我癱在門口。等著他拎著刀出來砍我。十分鐘后。門開了。
一張紙飄出來。落在我腳邊。還是我那張畫。但下面多了一行打印的字:「誹謗??蓤缶??!?/p>
我:“……”行。你狠。又過了幾天。我聽見對門有動靜。估計是顧嶼在喂饅頭。
我鬼使神差地貼到門上聽。突然。門底下塞出來個東西。半個狗零食餅干。還是咬過的。
緊接著。饅頭的大爪子開始瘋狂扒拉我的門。我打開門。它興奮地圍著那半塊餅干轉(zhuǎn)圈。
看看我。再看看餅干。尾巴搖成螺旋槳?!裁匆馑??你爹賞我的?還是你偷出來給我的?
我捏起那半塊沾著口水的餅干。心情復雜。這算什么?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還是跨物種的外交禮物?我沒吃。把它放在桌上。看了好久。最后忍不住拍了張照。
發(fā)私密賬號:“收到來自對面世界的貢品。有毒嗎?在線等,挺急的。
”粉絲笑瘋:“是聘禮!”“傻狗在幫你倆談戀愛??!”“吃了吧太太!毒不死就往死里嗑!
”我看著那半塊餅干。又看看對面緊閉的門。這兩個世界。好像被一只傻狗。用最笨的方式。
強行連接了起來。雖然方式詭異。但……好像也不壞?6那半塊狗餅干還躺在我桌上。
像個神圣又滑稽的證物。我甚至有點飄了。覺得對面那冰山 有可能……也沒那么討厭我?
但我忘了?;ヂ?lián)網(wǎng)沒有也許。它只有狂風暴雨。我的漫畫越來越火。甚至火出了圈。
某天下午。我正邊擼狗邊刷評論。突然一條轉(zhuǎn)發(fā)鏈接讓我脊背一涼。
那是一個粉絲不少的本地資訊博主。轉(zhuǎn)發(fā)了我那幅“只有電解質(zhì)水的冰箱”的漫畫。
配文:「撈一下這位超有才華的本地漫畫家!
畫風可愛故事甜~有人眼熟這個‘對門先生’嗎? #A市生活#」
互聯(lián)網(wǎng)的傳播力是恐怖的。很快。這條微博下面出現(xiàn)了“知情人士”。
一個疑似他同事的賬號留言:「這冰箱風格和某大廠一位Gu姓大神的高度一致啊,
不會真是吧?[吃瓜]」接著。另一個賬號附和:「盲生你發(fā)現(xiàn)了華點!
Gu神私下居然養(yǎng)狗?還是薩摩耶?這反差萌我嗑了!」
雖然博主很快刪除了這些暴露具體信息的評論。但截圖早已流傳出去。風暴開始了。
首先察覺到不對的是顧嶼。先是同組關(guān)系稍近的同事。在茶水間碰到他,
眼神微妙地笑著調(diào)侃:“Gu哥,可以啊,深藏不露?!鳖檸Z面無表情地看過去。
對方立刻擺手:“沒事沒事,開玩笑?!苯又?绮块T合作的女同事(王薇)在對接工作時。
裝似無意地笑著問:“顧老師,聽說你養(yǎng)了只很可愛的薩摩耶?”顧嶼冷眼掃過:“沒有。
”王薇笑容不變:“哦~那就是鄰居畫的別人?我看那漫畫還挺火的呢。
”顧嶼的眉頭徹底皺起。他回到工位。手指在鍵盤上停頓片刻。終于第一次。
在搜索引擎輸入了那個他早知道存在卻從未主動關(guān)注過的漫畫名字?!秾﹂Tの天使與惡魔》。
他看到了那幅冰箱圖??吹搅讼旅娣鋼矶恋?、關(guān)于“Gu姓大神”的猜測和調(diào)侃。
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幾分鐘后。我的手機屏幕亮起。是一個新的微博私信窗口。
對方的頭像一片漆黑。昵稱是一個簡單的句號。內(nèi)容只有一個字:「?」冰冷的。
帶著審問的意味。我心臟猛地一縮!幾乎瞬間就確定了——是他!
手指發(fā)抖地打字解釋:「不是我找人轉(zhuǎn)發(fā)的!我也不知道會這樣!真的!」那邊沉默了。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就在我快要窒息時。屏幕再次亮起。還是那個句號發(fā)來的。
內(nèi)容只有言簡意賅、冷得掉渣的兩個字:「麻煩?!顾詾檫@就完了。用沉默劃清界限。
像以前處理所有麻煩一樣。但他不知道。有心人眼里——沉默等于默認。否認就是欲蓋彌彰。
隔天網(wǎng)絡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條引來風暴的帖子 。
標題:「理性討論《對門の天使與惡魔》是否已構(gòu)成侵權(quán)和騷擾?」全文不用臟字。
引述法律條款:「根據(jù)《民法典》第一千零一十九條……」
分析心理:「作者對陌生男性鄰居的過度幻想,是否折射出某種恨嫁和臆想癥?」
上升高度:「當事人疑似某大廠核心工程師,此類漫畫廣泛傳播是否影響公司形象?」
甚至「無意」透露:「聽說同事已經(jīng)不堪其擾,但性格好不愿計較?!箲嵟枰龑А?/p>
而大眾,最容易被「理性」的憤怒煽動。帖子瞬間被拱上熱門。「博主說得對!
未經(jīng)同意畫素人就是侵權(quán)!」「細思極恐,這女的跟蹤狂吧?」「人肉她!哪個公司的?
舉報她!」洪水開了閘?!刚x使者」們扛著道德大旗。沖向我的評論區(qū)。我的私信。
我的全世界。我捧著手機??粗切憾镜拇y和詛咒。手腳冰涼。
剛剛那點因為狗餅干產(chǎn)生的暖意。瞬間碎得渣都不剩。我不知道這一切的源頭。我更不知道。
顧嶼的沉默。成了砸向我最重的石頭。7惡評像蝗蟲過境。淹沒了我的整個世界。
一開始我還想解釋。我一條條回復:「不是的,你們誤會了……」「我沒有騷擾他……」
「我們只是鄰居……」沒用。我的解釋被截圖。被做成新的表情包。配文:「茶香四溢」
「開始洗地了姐妹們」。我發(fā)長文澄清。邏輯清晰。情感真摯。寫到我眼淚掉在屏幕上。
他們說我賣慘。說我戲多?!赣羞@時間畫漫畫早道歉了吧?」「又當又立典型」。
我開始刪評論。手指在屏幕上機械地滑動。刪一條。涌出十條。拉黑一個賬號。
冒出一百個新號。像在和整個互聯(lián)網(wǎng)開戰(zhàn)。而我赤手空拳。然后戰(zhàn)火燒到了現(xiàn)實。
陌生號碼半夜打進來。接起來是一陣沉默無聲?;蛘咭痪浔涞摹溉ニ馈?。
門口的外賣被偷走。代替的是一袋發(fā)酵的垃圾。貓眼被人用口香糖堵住。我縮在門后。
抱著膝蓋發(fā)抖。不敢開門。不敢接電話。最后一道防線是拉黑所有人。關(guān)閉私信。
關(guān)閉評論區(qū)。世界終于清靜了。也徹底死了。我坐在漆黑的房間里。
屏幕的光照著我哭腫的臉。像一座孤島。而另一邊在單位加班的顧嶼,
正焦頭爛額地修一個緊急漏洞。警報響個不停。代碼像瀑布一樣滾動。
HR的彈窗跳出來:「Gu,方便聊一下嗎?」他皺眉。想忽略。
HR下一句:「關(guān)于近期一些影響到公司形象的傳聞……」他指尖一頓。小會議室里。
HR語氣委婉:「有匿名投訴,說您的私人生活被漫畫傳播,對公司聲譽造成潛在風險……」
他聽著。臉上沒什么表情?!浮斎晃覀兿嘈拍膶I(yè)度,
只是流程上需要跟您確認一下……」「漫畫鏈接?!顾蝗淮驍?。HR愣了一下,發(fā)給他。
他點開。第一次。真正點進那個他早知道存在。卻從未正視過的世界。然后他看到了。
那不只是漫畫。還有漫畫下面。數(shù)萬條洶涌的惡意?!缸儜B(tài)去死」「人肉她地址誰有?
給她寄點好東西」「這種女的現(xiàn)實里得多丑才意淫男人啊」「舉報了,等著被封號吧」
他的手指停在觸摸板上。血液好像瞬間冷了。想起她手忙腳亂喂饅頭的樣子。
想起她畫的那張蠢兮兮的Q版狗。想起自己深夜回家,
總會下意識地看一眼對門腳下漏出的光;想起自己訓練饅頭“去陪陪姐姐”時,
那傻狗興奮搖晃的尾巴;想起自己通過項圈傳回的微弱音頻,
聽到她一邊畫畫一邊哼歌的聲音。他原本以為這只是自己黑暗中一份無傷大雅的慰藉,
卻從未想過會給她帶來這樣的災難。HR還在說什么。他已經(jīng)聽不見了。他關(guān)掉窗口。
對著滿屏的代碼。第一次。一個字也寫不下去。沉默。原來真的會殺人。而我。
終于被殺死了。我哭夠了。站起來。開始撕墻上的畫。一張。兩張。我和饅頭的日常。
我幻想中的「對門先生」。碎紙片像雪一樣落下來。然后我發(fā)了最后一條動態(tài)?!笇Σ黄?。
全部都是我的錯。漫畫永久停更。賬號不再使用?!箾]看評論。直接卸載了APP。
我開始打包行李。把東西胡亂塞進箱子。像在逃離兇案現(xiàn)場。饅頭不安地圍著我轉(zhuǎn)。
嗚咽著用鼻子拱我的手。我蹲下來抱住它。把臉埋進它厚厚的毛里?!笇Σ黄鸢○z頭……」
「以后不能陪你玩了……」「你爹是個好人……是我搞砸了……」我哭得喘不上氣。
眼淚鼻涕糊了它一身。它好像聽懂了。不再搖尾巴。只是用濕漉漉的眼睛看著我。
發(fā)出細細的哀鳴。像小孩子在哭。那一刻我心痛得像要裂開。但我沒有選擇。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鏈。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小小的家。這里有過我的夢想。我的快樂。
我和一只傻狗的全部回憶?,F(xiàn)在。什么都沒了。我深吸一口氣。握住門把手。準備徹底消失。
8我拖著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充滿回憶的小窩。心像被掏空了一樣。手機屏幕亮著。
顯示著新租房的地址。一個更遠、更便宜、也更陌生的地方。我得先去樓下看看路線。
門開著一條縫。我低頭查手機。沒注意腳邊焦躁打轉(zhuǎn)的饅頭。它不懂什么叫搬家。
但它看得懂眼淚。聞得到絕望。它嗚咽著。用腦袋使勁拱我的手。想讓我像以前一樣摸摸它。
可我沒反應。我只是麻木地看著手機。眼淚一滴滴砸在屏幕上。它更急了。在原地打轉(zhuǎn)。
突然——它看見我掉在地上的一只舊襪子。那上面有我最濃的味道。家的味道。
它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口叼起那只襪子!尾巴猛地一甩!像一道白色的閃電。
從我腿邊竄了出去!直接沖進了樓道!我猛地反應過來!“饅頭??!回來??!
”可它跑得太快了。只留下一串噠噠的腳步聲。和晃動的消防門。我箱子都顧不上要了。
瘋了一樣追出去!樓道里空蕩蕩的。只有聲控燈因為我的喊聲凄厲地亮起。照著我慘白的臉。
“饅頭!饅頭你別嚇我!回來!”我跌跌撞撞地往下跑。心臟快要跳出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