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筆,在紙上緩緩寫下兩個字。
破局。
這是我最后的選擇,也是唯一的機會。
從那天起,我瘋了。
我不再是那個沉默寡言、用拳頭說話的厲驍,而是一條在拳館陰暗角落里茍延殘喘的瘋狗。
我對著空無一人的墻角喃喃自語,說著只有自己能聽懂的瘋話。
訓練時,我不再擊打沙袋,而是用牙齒去撕咬拳靶,發(fā)出野獸般的低吼。
深夜,整個拳館都能聽到我凄厲的嚎叫,像孤狼在哀悼死去的月亮。
最讓他們確信我瘋了的,是我當著所有人的面,從后廚偷來一塊生肉,大口大口地啃食,血水順著我的嘴角流下,我卻沖著他們傻笑,涎水和血混在一起。
刀疤劉看不下去,沖過來一腳踹在我胸口,我像個破麻袋一樣滾出去,卻只是躺在地上,繼續(xù)嘿嘿地傻笑。
“媽的,晦氣!”老K皺著眉,滿臉嫌惡,“找個地方處理掉算了?!?/p>
“別。”金爺搖晃著酒杯,鏡片后的眼睛閃著冰冷的光,“一條瘋狗,比一條死狗有用。讓他活著,蘇韌每次看到他這副鬼樣子,心里才更疼。她越疼,打拳才越狠,我們才能賺得越多?!?/p>
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聽著他們惡毒的盤算,傻笑的嘴角咧得更大。
我的計劃,成功了。
他們放松了警惕,把我當成了一件折磨蘇韌的、無害的工具。
機會在一個雨夜來臨。
小七值夜班,去醫(yī)務(wù)室送藥時,不小心將一串鑰匙掉在了更衣室門口。
我用最快的速度,在掌心的黏土上按下了財務(wù)室那枚門卡的模子。
凌晨一點,拳館死寂。
我像壁虎一樣,扒著外墻的管道,悄無聲-息地潛入二樓,從狹窄的通風口爬進了財務(wù)室。
指紋鎖的保險柜我打不開,但我賭他們會有備份。
果然,在房間角落一個不起眼的舊式鐵皮柜里,我撬開了鎖。
里面沒有現(xiàn)金,只有一堆落滿灰塵的文件。
最上面那份,赫然是蘇韌親筆簽下的“三百萬債務(wù)確認書”。
我的心臟驟然一緊。
落款日期,是我?guī)⒓痈穸氛沟哪且惶?。三年前?/p>
我的手開始發(fā)抖,翻開確認書,一張附件掉了出來。
是一張醫(yī)院的繳費單,皺巴巴的,上面“五十萬”的金額刺痛了我的眼睛。
付款人那一欄,龍飛鳳舞地簽著兩個字:厲驍。
我腦中轟然一聲,一片空白。
五十萬,厲驍。
可我賬戶里從未有過這筆轉(zhuǎn)出,我甚至對這件事毫無記憶。
有人用了我的身份,設(shè)下了這個天羅地網(wǎng),將她死死困住。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手機拍下了一切,臨走前,又翻出了賭盤的流水記錄和老K與金爺?shù)乃饺速Y金往來,一并存證。
從通風管道原路返回,經(jīng)過醫(yī)務(wù)室時,我聽見了里面的說話聲。
門留著一道縫,我湊過去,看見蘇韌躺在病床上,手臂上插著點滴,臉色蒼白如紙。
“剛才又抽搐了,嘴里一直喊著‘厲驍’……”是阿鬼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
小七嘆了口氣:“她嘴上硬,從來不說想你??擅看文惚淮虻梗诙於紩低悼椿胤?,一看就是一下午。昨天她還問我,說……他的左肩,復(fù)健到底做了沒有。”
我像被一道驚雷劈中,死死地釘在門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滲了出來也毫無知覺。
她不是不痛,她只是把所有的痛,都鎖進了那副拳套里,然后用沉默,替我扛下了所有。
我摸出兜里那張繳費單的復(fù)印件,借著走廊昏暗的光,死死盯著“厲驍”那個簽名。
筆跡幾乎和我一模一樣,可我看了整整三分鐘,終于發(fā)現(xiàn)了破綻。
我的簽名,收尾時會有一個極其微小的、向上的勾。
這張繳費單上,沒有。
這張網(wǎng),從三年前開始,就是沖著我來的。
而她,一頭撞了進來,替我扛了整整一千多個日夜。
我攥緊了手里的紙,那薄薄的幾張復(fù)印件,此刻卻重如泰山。
冰冷的空氣灌入肺里,帶著消毒水的味道,也帶著一絲血腥氣。
我低頭看著掌心的證據(jù),它們不再是簡單的紙張,而是能將這黑暗撕開一道口子的唯一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