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不能去!他們……他們這是要抓你去問罪?。 ?/p>
唐母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她一把抓住唐寧的胳膊,聲音都在發(fā)抖。
這年頭,被當兵的找上門,哪里會有什么好事。
尤其是在她們剛剛把人家得罪得那么狠的情況下。
唐寧反手,輕輕拍了拍母親冰涼的手背。
她的手很暖,動作很輕,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
“媽,沒事?!?/p>
她越過母親,徑直對那個站在門口、身姿筆挺的軍人說:
“等我一下,我換件衣服。”
她的語氣,平靜得就像是鄰居來喊她去吃飯。
那個來傳話的軍人眼中,閃過一絲更為濃重的驚異。
他設想過這母女倆會哭天搶地,會驚慌失措,甚至會找各種借口推脫。
唯獨沒有想到,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姑娘,會是如此的鎮(zhèn)定。
鎮(zhèn)定得……有些反常。
唐寧沒再管門口的人,轉(zhuǎn)身進了自己的小屋。
再出來時,她已經(jīng)換上了一套干凈的藍布長褲和白襯衫,頭發(fā)也利落地扎了起來。
整個人,少了幾分病弱的蒼白,多了幾分清爽的利落。
“走吧。”她對門口的軍人說。
吉普車在夜色中穿行,車燈像兩把利劍,劈開前方的黑暗。
唐寧坐在后座,一言不發(fā)。
她的目光,穿透車窗,貪婪地看著外面的一切。
整齊劃一的營房,高大的白楊樹,墻上用紅漆刷著的巨大標語——“保家衛(wèi)國,人人有責”。
訓練場上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口號聲,混雜著泥土、汗水和青草的味道,被夜風卷進車窗。
熟悉。
太熟悉了。
熟悉到讓她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不,不是錯覺。
是真的,隔了一世。
靈魂深處,那個屬于特戰(zhàn)教官“唐寧”的烙印,在這一刻,被徹底激活。
這不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是她的歸宿。
車子停在一棟三層小樓前。
“到了,唐寧同志,請?!?/p>
團長辦公室的燈光很亮。
亮得有些刺眼。
唐寧走進去,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站在窗邊的男人。
陸承。
他已經(jīng)換上了一身干凈的作訓服,但身上那股還沒散去的戾氣,依舊讓他像一頭蓄勢待發(fā)的獵豹。
他也在看著她。
目光比在飯店時更加復雜,除了憤怒和屈辱,還多了一絲無法掩蓋的……探究。
辦公桌后,團長掐滅了手里的煙頭,抬頭看她。
他的眼神,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在飯店時的熱情,變得像鷹一樣銳利,充滿了審視的意味。
“唐寧同志,請坐?!?/p>
他的語氣很客氣,但房間里的空氣,卻緊繃得像一根隨時會斷裂的弦。
這是一場審訊。
唐寧沒坐,她就站在辦公室的中央,平靜地回視著團長。
“團長找我,是因為我說陸隊長‘不合格’的事?”她主動開口,打破了這凝滯的氣氛。
團長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接,眼皮跳了一下。
“你很大膽。”
“我只是說了我看到的。”唐寧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
“你看到了什么?”團長的身體微微前傾,像一頭鎖定獵物的獅子,“一個你從未見過的軍人,只用了三分鐘,你就看出了他的舊傷,看透了他的性格。唐寧同志,你不覺得,這需要一個解釋嗎?”
站在一旁的陸承,拳頭下意識地握緊了。
他也想知道這個解釋。
這個問題,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口,讓他坐立難安。
唐寧的目光,從團長的臉上,緩緩移到了陸承的臉上。
她看著他那副想動手又必須忍耐的憋屈模樣,嘴角勾起一個微不可見的弧度。
“不需要解釋?!?/p>
她的話,讓團長和陸承都愣住了。
“在戰(zhàn)場上,敵人不會給你解釋他下一顆子彈會從哪個方向打來?!?/p>
她的聲音清冷,卻擲地有聲。
“你需要做的,不是問他‘為什么’,而是通過他的一切細節(jié)——呼吸、心跳、肌肉的微小顫動、眼神的移動——去預判他下一步的動作。”
“對于一個優(yōu)秀的觀察者來說,任何一個活生生的人,都是一本打開的書。陸隊長的情緒和弱點,全都寫在了臉上和動作里?!?/p>
“我,”她頓了頓,平靜地陳述一個事實,“只是讀了出來。”
辦公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團長被她這番聞所未聞的“理論”震住了。
這套說辭,完全超出了他對一個普通地方女青年的認知范疇。
什么呼吸心跳,什么肌肉顫動……這聽起來,更像是……
更像是某種頂級的特工技術(shù)!
陸承的呼吸,在這一刻也變得粗重起來。
他死死地盯著唐寧,腦子里一片混亂。
這個女人,在胡說八道。
可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又在告訴他,她說的,都是真的。
“紙上談兵!”
終于,陸承忍不住了,從牙縫里擠出這四個字。
“你說的這些,花里胡哨,在真正的格斗里,根本沒用!力量和速度,才是決定勝負的一切!”
這是他最后的驕傲,也是他最堅實的防線。
他承認她觀察力變態(tài),但他絕不承認,自己的實力有問題。
“是嗎?”
唐寧終于笑了。
那笑容里,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
“所以,這就是你這位‘全軍格斗冠軍’的水平?”
“你——!”
陸承的怒火被徹底點燃,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夠了!”團長一聲低喝,制止了他。
團長看著眼前的局面,一個頭兩個大。
但同時,一個極其大膽,甚至有些荒謬的念頭,在他心底不可抑制地冒了出來。
如果……
如果這個唐寧說的,不是假的呢?
如果她真的有這種可怕的能力呢?
他看著唐寧那瘦弱的身軀,再看看自己手下這頭被激怒的猛虎。
一個計劃,雛形初現(xiàn)。
“唐寧同志。”
團長重新開口,聲音里多了一絲別樣的意味。
“你說陸承不合格,說你能‘讀’出他的弱點?!?/p>
“那,你敢不敢證明一下?”
機會,來了。
唐寧等的就是這句話。
她沒有絲毫猶豫,目光直視著團長,清亮得像兩把出鞘的匕首。
“怎么證明?”
團長一字一句地說道:“就在這里,就在訓練場上。你,和陸承,打一場?!?/p>
此話一出,連陸承都驚呆了。
他扭過頭,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團長。
讓他跟一個女人打?還是一個風一吹就能刮跑的女人?
這要是傳出去,他陸承不用在部隊混了!
然而,唐寧的回答,再次讓所有人大跌眼鏡。
“可以?!?/p>
她答應得干脆利落,仿佛這根本不是一場實力懸殊的對決,而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教學演示。
她抬起下巴,看著已經(jīng)完全愣住的陸承,眼神里的戰(zhàn)意,毫不掩飾。
“但是,我有個條件。”
“你說。”團長的興趣,已經(jīng)被提到了頂點。
唐寧的目光掃過陸承,掃過團長,最后定格在這間充滿著陽剛氣息和權(quán)力味道的辦公室里。
“如果我贏了……”
“我不是說打贏他?!彼匮a充了一句,仿佛擊敗一個全軍格斗冠軍,根本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
“我是說,如果我能在這場對抗中,讓他心服口服地承認,我指出的所有缺點,都真實存在,并且確實是他的致命傷?!?/p>
她的聲音頓了頓,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兩個男人的心上。
“那我就要一個身份?!?/p>
“一個,可以名正言順地,留在這座軍營里的身份?!?/p>
“我要當你們的……特別教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