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聲音不大,但字字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固執(zhí)。
餐廳里,瞬間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
仿佛我不是一個被逼替嫁的私生女,而是一個為愛獻身的圣女。
柳玉茹的臉色有些掛不住了:「念念,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怕你太辛苦……」
「我不辛苦?!刮掖驍嗨?,抬起頭,眼睛里閃爍著倔強的淚光,「只要能陪在硯辭身邊,我做什么都愿意?!?/p>
我轉(zhuǎn)頭看向傅老爺子,聲音里帶著一絲懇求:「爺爺,求您了,不要把我和硯辭分開。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傅老爺子一直沉默地看著我,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緒。
半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威嚴(yán):「好。有這份心,很好?!?/p>
他看向柳玉茹,語氣不容置疑:「以后,硯辭房里的事,就全權(quán)交給念念負(fù)責(zé)。你們誰都不許插手?!?/p>
柳玉茹的臉,瞬間白了。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在傅老爺子威嚴(yán)的目光下,最終還是不甘地低下了頭:「是,爸?!?/p>
傅明哲的臉色也不好看,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審視和懷疑。
【這個女人,不簡單。她到底是真的蠢,還是在扮豬吃老虎?】
我成功了。
我不但阻止了柳玉茹安插眼線,還順理成章地拿到了傅硯辭房間的絕對控制權(quán)。
最重要的是,我在傅老爺子面前,刷了一波巨大的好感。
我強忍著心里的得意,對著傅老爺子又鞠了一躬,聲音哽咽:「謝謝爺爺。」
【干得不錯?!?/p>
傅硯辭難得地夸了我一句。
【不過,別高興得太早。柳玉茹不會就這么算了的。】
我當(dāng)然知道。
這頓飯,在詭異的氣氛中結(jié)束了。
我回到房間,剛關(guān)上門,就接到了許安然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她興奮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念念!我聽說了!你太厲害了!你居然敢在飯桌上跟柳玉茹叫板,還成功了!」
她的消息,倒是靈通。
看來傅家有她的眼線。
「姐姐,我……我只是按照你說的去做了。」我裝作后怕地說道,「我當(dāng)時好害怕,爺爺他好威嚴(yán)。」
「怕什么!你現(xiàn)在是傅家的功臣!」許安然的聲音里滿是幸災(zāi)樂禍,「柳玉茹那個老女人,這次肯定氣死了!你等著,她很快就會出招對付你!你一定要頂??!」
「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辦?!?/p>
「你聽我的……」
許安然又開始在電話那頭,給我出謀劃策。
我一邊心不在焉地應(yīng)付著她,一邊走到床邊。
傅硯辭依舊安靜地躺著。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我和他,才像是真正的盟友。
而許安然、柳玉茹、傅明哲這些人,不過是我們這場游戲里,等著被清理出局的NPC。
掛了電話,我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好戲,還在后頭呢。
接下來的幾天,風(fēng)平浪靜。
柳玉茹大概是被傅老爺子敲打過,沒再來找我的麻煩。
傅明哲倒是來過兩次,依舊是那副溫文爾雅的君子模樣,噓寒問暖,字字句句都在試探我。
我則繼續(xù)扮演著那個膽小、缺愛、又極度依賴他的「可憐嫂子」的角色。
這天,我正在給傅硯辭擦拭身體。
這是我每天的例行公事。
一是為了在下人面前演戲,二來……
【手往哪兒放呢!蠢女人,你想死嗎?】
傅硯辭惱羞成怒的心聲在我腦中咆哮。
我手上動作一頓,故意用毛巾在他緊實的腹肌上多停留了兩秒。
「抱歉啊老公,」我湊到他耳邊,低語道,「你這里,手感太好了,沒忍住?!?/p>
【……】
他無話可說。
我心情愉悅地哼著歌,繼續(xù)手上的工作。
雖然他嘴上兇巴巴的,但這些天,通過他的心聲,我已經(jīng)能大概拼湊出事情的全貌。
傅硯辭的母親早逝,傅老爺子一手將他帶大,并把他定為傅氏集團的繼承人。
柳玉茹是傅硯辭父親后來娶的,還帶來一個比傅硯辭小幾歲的兒子傅明宇。
傅明哲是柳玉茹的娘家侄子。
柳玉茹母子和傅明哲狼狽為奸,一直覬覦傅家的家產(chǎn)。
傅硯辭這次的車禍,就是他們一手策劃的。
他們買通了傅硯辭的司機,制造了意外。
但他們沒想到,傅硯辭命大,只是成了植物人。
他們怕夜長夢多,所以才急著往他身邊安插人手,想用慢性毒藥,讓他無聲無息地「病逝」。
而傅硯辭,將計就計,偽裝昏迷,就是為了引蛇出洞,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他們什么時候會動手?」我一邊給他按摩腿部肌肉,一邊問道。
【快了?!扛党庌o的心聲聽起來有些凝重,【下周三,是傅氏集團的季度董事會。他們一定會在這之前,拿到我手里的股權(quán)轉(zhuǎn)讓書。】
「股權(quán)轉(zhuǎn)讓書?」
【我名下有傅氏35%的股份。我出事之前,立過一份協(xié)議。如果我意識不清,無法處理公司事務(wù),我名下所有股份的決策權(quán),將暫時交由我的合法配偶代管?!?/p>
我愣住了。
所以,他們當(dāng)初那么急著讓許安然嫁過來,就是為了這份股權(quán)的代管權(quán)?
而許安然悔婚,我這個替代品,就成了他們眼里的香餑餑。
「那份協(xié)議,在哪兒?」我問。
【在瑞士銀行的保險柜里。鑰匙,在我這兒。】
我低頭,看到他脖子上掛著一根黑色的繩子,下面墜著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銀色吊墜。
【他們以為協(xié)議藏在老宅的書房里。這些天,傅明哲一直在想辦法接近你,就是為了從你嘴里套出書房保險柜的密碼?!?/p>
「所以,我們要給他一個假的密碼?」
【不。】傅硯辭的心聲帶著一絲算計的冷意,【我們要給他一個真的密碼,和一個假的保險柜。】
計劃,在傅硯辭的授意下,悄然展開。
我開始有意無意地在傅明哲面前,表現(xiàn)出對柳玉茹的抱怨和不滿。
「明哲少爺,夫人她……她今天又扣了我的用度?!刮壹t著眼圈,對他哭訴,「她說我照顧大少爺不盡心,花錢卻大手大腳?!?/p>
傅明哲立刻義憤填膺:「太過分了!嫂子你別難過,錢不夠花跟我說,我給你!」
【哼,柳玉茹這個蠢貨,正好給我送助攻?!?/p>
【許念這個女人越是走投無路,就越會依賴我?!?/p>
我接過他遞來的銀行卡,感激涕零:「謝謝你,明哲少爺。在這個家里,只有你對我最好了?!?/p>
「叫我明哲就行?!顾麥厝岬乜粗?,「嫂子,你放心,我不會讓你一直受委屈的。等我……等我拿到公司的控制權(quán),一定幫你出這口惡氣?!?/p>
他終于露出了狐貍尾巴。
我裝作不解地看著他:「公司的控制權(quán)?那不是……不是硯辭的嗎?」
「小叔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怎么管理公司?」傅明哲嘆了口氣,開始給我洗腦,「我也是為了傅家著想。柳阿姨一個婦道人家,什么都不懂。公司要是落到她手里,遲早要完蛋。」
「只有我,才能帶領(lǐng)傅氏走向輝煌。嫂子,你愿意幫我嗎?」
他灼熱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充滿了蠱惑。
我低下頭,聲音細(xì)若蚊蠅:「我……我能幫你什么?」
「小叔的書房,」他壓低了聲音,「聽說里面有一個保險柜,放著很重要的文件。你知道密碼嗎?」
我猛地抬起頭,一臉驚恐地看著他:「我,我不知道!我從來沒進去過!」
【裝,演得還挺像?!?/p>
【不過沒關(guān)系,我有的是耐心?!?/p>
傅明哲安撫地拍了拍我的手:「別怕,我不是逼你。你慢慢想,或者,找機會看看。小叔他……他以前有沒有跟你提過什么特別的數(shù)字?」
我咬著唇,做出一副努力回憶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不確定地開口:「數(shù)字……好像……好像有過一次。」
傅明哲的眼睛瞬間亮了。
「他出車禍前幾天,給我打過一個電話。他說,他給我準(zhǔn)備了一份驚喜,藏在一個地方。密碼是……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日期?!?/p>
我的聲音越說越小,臉上還飛起一抹紅暈,像個懷春的少女。
這當(dāng)然是假的。
我跟傅硯辭,在婚禮前,根本沒見過。
但傅明哲不知道。
他只知道,我是許安然的替代品。
而許安然和傅硯辭,是在一場慈善晚宴上認(rèn)識的。
那個日期,全云城都知道。
【好一招偷天換日?!扛党庌o在心里贊道,【用許安然的日期,來開我的保險柜。傅明哲絕對不會懷疑?!?/p>
傅明哲的內(nèi)心,果然已經(jīng)掀起了驚濤駭浪。
【第一次見面的日期!原來是這樣!傅硯辭啊傅硯辭,你還真是個情種!可惜,你的一片深情,馬上就要為我做嫁衣了!】
他強壓著狂喜,對我說:「嫂子,謝謝你。你放心,等事成之后,我絕不會虧待你。」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嘴角的弧度,冰冷而嘲諷。
魚兒,上鉤了。
董事會的前一晚,傅家大宅,暗流涌動。
我按照傅硯辭的吩咐,以「房間里安神香用完了」為由,支開了守在門口的兩個傭人。
然后,我打開房門,虛掩著,自己則躲在臥室的監(jiān)控屏幕前。
這套監(jiān)控系統(tǒng),是傅硯辭早就秘密安裝好的,可以覆蓋整個主宅的所有公共區(qū)域,包括書房。
【來了。】
傅硯辭的聲音,讓我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屏幕上,傅明哲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二樓的走廊里。
他左右看了一眼,確定沒人后,便熟練地撬開了書房的門鎖,閃身了進去。
沒過多久,柳玉茹也跟了進去。
書房里,傅明哲很快就在一面墻壁后面,找到了那個偽裝成裝飾畫的保險柜。
「就是這個!」傅明哲的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姑媽,你快看!」
柳玉茹也湊了過去,臉上滿是貪婪:「密碼呢?那個小賤人告訴你了嗎?」
「告訴了。」傅明哲得意地笑了笑,「是傅硯辭和許安然第一次見面的日期。0816?!?/p>
他一邊說,一邊在密碼盤上按下了四個數(shù)字。
只聽「咔噠」一聲,保險柜的門,應(yīng)聲而開。
柳玉茹和傅明哲激動地對視一眼,迫不及待地朝里面看去。
然后,兩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保險柜里,空空如也。
沒有他們想象中的股權(quán)轉(zhuǎn)讓書,只有一個小小的,正對著他們閃著紅光的……攝像頭。
「這……這是怎么回事?」柳玉茹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
傅明哲也傻眼了:「文件呢?怎么會沒有文件?」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的聲音,通過保險柜里內(nèi)置的揚聲器,響徹了整個書房。
「在找這個嗎?」
是傅硯辭的聲音。
雖然有些虛弱,但卻充滿了森然的寒意。
柳玉茹和傅明哲嚇得魂飛魄散,臉色慘白如紙。
「硯……硯辭?」柳玉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你……你醒了?」
回答她的,是書房門被猛地推開的聲音。
傅老爺子拄著拐杖,臉色鐵青地站在門口。
他身后,跟著傅家的管家和一眾保鏢。
「好啊?!垢道蠣斪涌粗矍袄仟N的兩人,氣得渾身發(fā)抖,「真是我的好兒媳,好侄孫!趁著硯辭昏迷,就想謀奪家產(chǎn)!你們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老頭子!」
柳玉茹和傅明哲「撲通」一聲,雙雙跪在了地上。
「爸!爸您聽我解釋!不是您想的那樣!」
「爺爺!我們是被人陷害的!是許念!是那個女人陷害我們的!」
傅明哲死到臨頭,還不忘把臟水潑到我身上。
可惜,晚了。
我看著屏幕里這出鬧劇,端起桌上的紅酒,輕輕抿了一口。
傅硯辭,你這一招「請君入甕」,玩得真漂亮。
【這只是開胃菜?!?/p>
他的心聲,在我腦中響起,帶著一絲血腥的快感。
【真正的好戲,現(xiàn)在才開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