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深不見底的宮墻之內(nèi),每一寸空氣都仿佛彌漫著看不見的硝煙與陰謀。那夜,
宮墻柳影在如墨的暮色中搖曳,細碎的光影如同被揉亂的夢,晃得人心神不寧。
沈星瀾身姿婀娜,卻故意扶著廊柱佯裝踉蹌,她看似柔弱無助,可耳尖卻如警覺的小鹿,
悄悄豎起捕捉身后的每一絲動靜。終于,那抹絳紅色宮裝的衣角擦過漢白玉臺階,
伴隨著熟悉的檀香氣息壓來,沈星瀾的心猛地一緊,睫毛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
而她的指尖則悄悄掐入掌心,試圖用疼痛來維持自己表面的鎮(zhèn)定。就在方才,
她刻意咬破舌尖,此刻那股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恰到好處地讓她的面色又白上三分。
“主子這是怎么了?”貴妃慕容雪的聲音,依舊如往常般溫和,可沈星瀾垂眸的瞬間,
卻瞥見那支鎏金護甲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仿佛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她心下一動,
膝蓋一軟便往旁倒去,卻像是經(jīng)過精心算計一般,精準(zhǔn)地撞進慕容雪伸來的臂彎,
發(fā)間銀鈴清脆輕響,這聲音,像極了十年前姑蘇城巷口,那串引她回頭的脆響,
瞬間將她的思緒拉回到過去。慕容雪的指尖觸碰到她后頸的剎那,
沈星瀾清晰地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震得她耳膜生疼。她仰起臉,
刻意讓睫毛輕輕掃過對方手腕,聲音帶著一絲嬌弱與顫抖:“臣妾,許是暑氣重了。
”尾音微微發(fā)顫,眼尾恰到好處漫開的紅意,恰似那春日里最嬌艷的桃花,勾人魂魄。
慕容雪的指尖頓在半空,目光死死地鎖住沈星瀾脖頸處的那枚朱砂痣,
與記憶里教坊司初見時的位置分毫不差。更不必說方才貼近時,她耳后肌膚輕輕戰(zhàn)栗的模樣,
與當(dāng)年在私宅里,自己教這孩子聽琴辨意,指尖劃過她耳后時,小姑娘那般敏感地縮頸,
卻又強忍著不敢躲開的神情如出一轍?!笆顨??”慕容雪忽然輕輕一笑,那笑容卻不達眼底,
護甲挑起沈星瀾的一縷發(fā)絲,宛如在把玩一件精致的物件,“那本宮陪你去偏殿歇著。
”她刻意壓低了聲線,尾音卻不自覺帶了絲當(dāng)年授藝時的威懾,
仿佛在提醒著沈星瀾某些不能言說的過往。沈星瀾被她半扶半抱地往偏殿走去,
垂落的指尖悄悄攥緊了帕子。帕角繡著的蝴蝶,針法細膩,栩栩如生,
那是慕容雪教她的第一針花活。那時,她才十歲,懵懂無知地跪在繡架前,透過層層垂簾,
看著慕容雪示范:“要想留住人心,先得讓自己成了鉤子?!边@句話,就像一顆種子,
在沈星瀾心里悄然種下,隨著歲月的流逝,生根發(fā)芽。偏殿內(nèi),燭火昏黃,光影搖曳,
仿佛隨時都會被黑暗吞噬。慕容雪解下外氅的瞬間,沈星瀾突然伸手,
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攥住她袖口。她仰起臉,眼睫上還凝著點點水汽,
宛如清晨花瓣上的露珠,楚楚可憐:“娘娘,臣妾方才迷糊時,好似瞧見了故人。
”慕容雪垂眸的瞬間,沈星瀾敏銳地捕捉到她瞳孔驟縮,心中暗喜,知道自己賭對了。
當(dāng)年在蘇州,慕容雪總愛穿月白暗紋的袍子,袖口繡著銀線海棠,
和方才她外氅下露出的內(nèi)襯一模一樣,這絕不是巧合。“故人?”慕容雪反握住她手腕,
力道比方才重了三分,仿佛要將她的骨頭捏碎,“星瀾這宮里,哪來的故人?
”沈星瀾咬了咬唇,那嬌艷的唇瓣被咬出一抹嫣紅,指尖輕輕點向慕容雪耳后,
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娘娘耳后這顆紅痣,臣妾兒時見過的。那時有位姐姐,總愛給我糖吃,
她耳后也有這樣一顆痣。”話還未說完,慕容雪已猛地抽回手,燭火被帶得劇烈晃動,
在兩人之間投下破碎而詭異的光影。殿外,忽起疾風(fēng),如同一頭咆哮的猛獸,
吹得窗紙簌簌作響,仿佛在訴說著這宮中不為人知的秘密。慕容雪死死盯著沈星瀾的臉,
喉間泛起一陣苦澀。十年前那個暴雨夜,她攥著毒藥,失魂落魄地跪在青石橋邊,滿心絕望。
是個抱著糖罐的婦人攔住了她,那婦人的聲音溫柔而慈悲:“姑娘這模樣,
倒讓我想起早夭的小女兒,用我這顆糖,換你手里那包藥,成嗎?”婦人腕間銀鐲清脆輕響,
此刻竟和眼前沈星瀾的動作完美重合。慕容雪閉上眼,試圖將那段痛苦的回憶壓下去,
再睜眼時已換上笑意,只是那笑意卻顯得有些牽強:“星瀾想多了,本宮自小在京中長大,
何曾去過蘇州?”沈星瀾卻忽然傾身,發(fā)間步搖輕輕掃過慕容雪肩頭,呼吸如蘭,
拂過對方耳畔:“可娘娘教臣妾的那些,臣妾總覺得,不像宮里頭的做派。
”她說的是當(dāng)年學(xué)的“聽琴要聽尾音顫處,觀舞要瞧水袖收勢”,
那些分明是江湖藝人討生活的媚術(shù),偏生慕容雪教得細致入微,
連指尖拂過男人脈門的角度都要反復(fù)糾正。慕容雪的指尖驟然掐入沈星瀾腰側(cè),
這動作太像當(dāng)年私宅里,她捏著小姑娘的腰教舞步:“腰是軟的,眼神卻是要勾人的。
”可此刻,她的聲音卻冷得像冰,仿佛能將周圍的空氣都凍結(jié):“沈星瀾,你是在逼本宮?
”沈星瀾卻笑了,眼尾紅意更濃,宛如盛開到極致的紅玫瑰,
透著一種驚心動魄的美:“娘娘誤會了。臣妾只是想確認,當(dāng)年教我媚術(shù)的師傅,
是不是娘娘。畢竟?!彼鋈簧焓?,將慕容雪耳畔垂落的碎發(fā)別到耳后,
指尖輕輕擦過那粒紅痣,動作輕柔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畢竟這天下,
不會有第二個人,耳后痣的位置、癢癢肉的敏感,都和娘娘一模一樣。
”慕容雪被她逼得退了半步,后腰抵在紫檀案幾上。案頭擺著的纏枝蓮紋瓷瓶,
是去年沈星瀾生辰時她賞的。瓷瓶映出兩人交疊的影子,像極了當(dāng)年私宅里,她站在繡架后,
手把手教這孩子穿針引線的模樣。那時的她們,或許都未曾想到,
如今會在這充滿權(quán)謀的宮中,以這樣復(fù)雜的姿態(tài)重逢?!澳憔烤瓜胱鍪裁??”慕容雪垂眸,
試圖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緒,可微微顫抖的睫毛卻泄露了她內(nèi)心的慌亂。
沈星瀾卻突然跪了下去,膝頭重重磕在青磚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她仰臉時,眼中已含了淚,
那淚水在燭火的映照下閃爍著晶瑩的光,宛如破碎的珍珠:“臣妾想求娘娘一件事。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求娘娘告訴臣妾,母親究竟是怎么死的?”慕容雪指尖一顫,
心中涌起一陣復(fù)雜的情緒。她當(dāng)然知道沈星瀾的母親,當(dāng)年那個塞給她糖塊的婦人,
名喚沈三娘??僧?dāng)她在宮里頭站穩(wěn)腳跟,再派人去蘇州尋時,
得到的卻是“沈三娘被國公府小姐放狗咬死,女兒扔去后山喂狼”的消息?!澳隳赣H。
”慕容雪緩緩蹲下身,指尖輕輕撫過沈星瀾眼下淚痕,那動作帶著一絲憐惜,“是個好人。
”沈星瀾卻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仿佛要讓她感受到自己那顆因仇恨而劇烈跳動的心:“可臣妾親眼看見,
國公府的馬車碾過母親的藥筐!娘娘,您教臣妾這么多,不就是為了讓臣妾能入宮?
能查清真相,為母報仇?!弊詈髱讉€字,她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哽咽著說出口,
那聲音里的痛苦與憤怒,如同一把銳利的刀,刺痛了慕容雪的心。慕容雪閉上眼,
心中天人交戰(zhàn),再睜眼時已換上決然的神色:“好,本宮告訴你。但你要答應(yīng)本宮,
無論查到什么,都要活著?!彼讣鈩澾^沈星瀾腕間紅繩,
那是用當(dāng)年沈三娘給的糖紙疊的平安符,她教這孩子編的繩結(jié),
承載著過去那些復(fù)雜而又難以言說的情感。夜雨來得又急又猛,
如注的雨點打在偏殿琉璃瓦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仿佛是命運的鼓點,
催促著真相的揭曉。慕容雪坐在羅漢床上,看著沈星瀾執(zhí)燈坐在對面,燈光昏黃,
映照著兩人的臉龐,如夢如幻。慕容雪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十年前,
本宮也有個心上人?!鄙蛐菫懯忠欢?,燈燭劇烈晃了晃,人影在墻上亂顫,
仿佛預(yù)示著即將被揭開的秘密,會讓一切都陷入混亂。“他叫陳生,是個書生。
”慕容雪垂眸,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追憶與痛苦,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銀線,
仿佛在觸摸那段無法忘懷的過往,“我父親為了送我入宮換前程,派人殺了他滿門。
我抱著他的尸身跪在雨里,那時想的,是買包毒藥隨他去?!鄙蛐菫懫料⒙犞?/p>
心中五味雜陳,看著慕容雪眼尾泛著紅意,
那是被痛苦與仇恨灼燒的痕跡:“可你母親攔住了我。她用一顆糖,換走我手里的毒藥。
她說‘姑娘這么年輕,往后還有好日子呢’。”沈星瀾攥緊帕子,
帕上繡的蝴蝶翅膀幾乎要被她掐破,心中的疑惑如同潮水般涌來:“所以娘娘才。
”“所以本宮要培養(yǎng)你?!蹦饺菅┩蝗惶ы凵皲h利如刀,仿佛要劃破這黑暗的夜幕,
“我教你媚術(shù),教你察言觀色,教你在這宮里活下來,因為你母親救過我,我要替她護著你。
可我也有私心,我要你入宮,幫我對付皇后。”沈星瀾卻笑了,笑聲里帶了絲凄惶,
仿佛一只受傷的夜鶯在黑暗中哀鳴:“對付皇后?就像當(dāng)年,國公府對付我母親那樣?
”她緩緩站起身,走到案前,將那只纏枝蓮瓷瓶轉(zhuǎn)了半圈,露出瓶底的小字,
那是蘇州瓷窯的落款,和慕容雪私宅里擺的妝奩同出一源。慕容雪瞳孔驟縮,
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娘娘以為,臣妾這些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沈星瀾轉(zhuǎn)身,
眼底淚痕未干,卻染上了一層狠戾,宛如一只被激怒的獵豹,“您教我媚術(shù),
是為了讓我成為宮里最勾人的狐媚子;您讓我接近皇上,是為了借我之手扳倒皇后。
可您知不知道,皇后就是當(dāng)年國公府的小姐?”驚雷在殿外炸開,
耀眼的光芒映得兩人臉畔忽明忽暗,仿佛是命運在這一刻做出了某種殘酷的宣判。
慕容雪霍然站起,眼中滿是震驚與難以置信:“你說什么?”沈星瀾逼近半步,
發(fā)間珠翠亂響,每一聲脆響都像是敲響在慕容雪心頭的警鐘:“當(dāng)年母親被放狗咬死,
我被扔去后山,是您派人救了我!可您救我,不是為了報恩,是為了把我煉成一把刀,
砍向皇后的刀!”她從袖中抖出一卷紙,那紙張在風(fēng)中微微顫抖,
仿佛也在訴說著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這是您當(dāng)年給我母親的信!您說‘待星瀾及笄,
送她入宮’,您早就算準(zhǔn)了,我會為母報仇,會心甘情愿做您的棋子!”慕容雪看著那卷紙,
指尖不受控制地發(fā)抖,她想解釋,卻聽見沈星瀾繼續(xù)說道:“可娘娘,您就不好奇嗎?
我母親當(dāng)年,為什么要救您?就因為一顆糖?”她突然笑起來,眼尾紅得妖冶,
那笑容里卻藏著無盡的悲涼,“因為我母親,是先皇后的人。她當(dāng)年潛伏在蘇州,
就是為了查國公府勾結(jié)外敵的證據(jù)。而您父親,是當(dāng)年陷害先皇后的幫兇之一!
”殿外風(fēng)雨大作,狂風(fēng)呼嘯著席卷一切,仿佛要將這深宮里的秘密都連根拔起。
慕容雪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崩塌。她踉蹌著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燭臺。
火光騰起的瞬間,沈星瀾撲過去抱住她,在她耳畔輕聲道:“娘娘,您看,這宮里的恩怨,
從來不是一顆糖能算清的。”火光中,慕容雪看見沈星瀾眼底翻涌的暗色,
那是和當(dāng)年自己抱著陳生尸身時,一模一樣的恨意。她突然明白,
這孩子早就在復(fù)仇的泥潭里,把自己也染成了惡鬼??缮蛐菫懙氖直蹍s越收越緊,
像要把她嵌進骨血里:“娘娘,往后的路,咱們得一起走了。畢竟,
”她指尖劃過慕容雪耳后紅痣,動作輕柔卻又帶著一絲不容抗拒的力量,“這宮里的戲臺,
才剛搭好呢?!被鹕喁偪竦靥蝮轮鴰め#瑹霟岬臏囟葞缀跻獙⒁磺卸蓟癁榛覡a。
沈星瀾抱著慕容雪滾到地上時,聽見殿外傳來救火的喧嘩。她伏在慕容雪肩頭,
看著對方耳后紅痣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突然輕聲笑了:“娘娘,您聽,這火,
多像當(dāng)年陳生院子里的那場?”慕容雪渾身一僵,那段痛苦的回憶如潮水般再次涌上心頭,
幾乎將她淹沒。沈星瀾卻沒給她反應(yīng)的時間,
指尖已悄悄勾住她腰帶上的玉佩:“不過沒關(guān)系了。往后,臣妾陪您演這出戲。
您要對付皇后,臣妾要報母仇,咱們,”她刻意停頓,在對方耳畔吹了口氣,
那氣息溫?zé)岫鴷崦?,“相輔相成?!钡钔獾乃埥K于沖破院門,
如千軍萬馬般澆滅了近在咫尺的火焰。沈星瀾起身時,已換上驚慌失措的表情,
撲進慕容雪懷里:“娘娘受驚了,都是臣妾不好?!蹦饺菅┐鬼粗?/p>
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鬢邊亂發(fā)。她指尖觸到沈星瀾耳后肌膚時,
對方輕輕顫了顫,和當(dāng)年那個學(xué)媚術(shù)的小姑娘別無二致?!昂谩!蹦饺菅┙K于開口,
聲音輕得像嘆息,仿佛承載著無數(shù)的無奈與糾結(jié),“星瀾,咱們一起。
”可她眼底翻涌的暗色,卻沒被任何人看見。沈星瀾伏在她懷里,唇角勾起極淡的弧度,
這場始于十年前的恩怨,終于在今夜,織成了一張更密的網(wǎng)。宮墻外,暴雨依舊如注,
仿佛要將這世間的一切罪惡都沖刷干凈。皇后宮中,燭火突然熄滅,
黑暗瞬間籠罩了整個宮殿。老嬤嬤舉著燈進來時,看見皇后捏碎了手中茶盞,
指縫間滲出血來,她的聲音冰冷而充滿殺意:“去查,那火里的人,究竟是誰。
”自那場偏殿風(fēng)波后,沈星瀾與慕容雪表面上依舊維持著主仆般的親密,
可彼此心底卻各自藏著心思。沈星瀾看似柔順地聽從慕容雪的安排,
暗中卻加緊了對皇后當(dāng)年罪行的調(diào)查。而慕容雪,也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沈星瀾,
琢磨著這個曾經(jīng)單純的孩子,究竟在復(fù)仇的執(zhí)念中變成了怎樣的人。沈星瀾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