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被“優(yōu)化”掉的周末。我盯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碼,直到眼球發(fā)酸,才被王總一句“小周,辛苦了,明天繼續(xù)”給打發(fā)回家。
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半,整個小區(qū)死一樣地寂靜。路燈昏黃的光暈下,樹影被風吹得張牙舞爪,像一個個潛伏的怪物。我縮了縮脖子,加快了腳步。
今天樓道里的聲控燈又壞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我掏出手機,準備打開手電筒,就在這時,一股風猛地從我身后竄了上來!
那不是普通的穿堂風。它帶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腥臭味,就是前天晚上我聞到的那種味道,還有一股濕冷的、仿佛來自地窖的陰氣。
我渾身的汗毛瞬間炸了起來,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驟然停跳。
那股風貼著地面,陰冷刺骨,像是從殯儀館的冰柜里漏出來的。
腥臭味瞬間濃烈了十倍,霸道地鉆進我的鼻腔,直沖天靈蓋。我胃里一陣翻涌,差點把晚飯吐出來。
我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樓道里那片漆黑中,有什么東西動了。
不是人走路的聲音,也不是貓狗跑動的聲音。那是一種沉重的、帶著壓迫感的蠕動,像是一大塊有生命的陰影,從墻角的黑暗中剝離出來,緩緩地堵住了我上樓的去路。
我的大腦宕機了。
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荒謬。這是六樓,誰家養(yǎng)的藏獒跑出來了?這么大個兒,遛狗不牽繩,罰款五百塊。
我哆哆嗦嗦地劃開手機屏幕,那點微弱的光線像一根針,刺向那團黑暗。
光線觸及到它的邊緣,然后,我的呼吸停了。
那不是狗。
沒有狗能長到這么大,身形幾乎有小牛犢那么壯實。它四肢伏地,肌肉的輪廓在黑暗中微微起伏,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感。漆黑的皮毛幾乎和陰影融為一體,只有在手機光線的邊緣,才能勉強勾勒出一個矯健到讓人心頭發(fā)麻的輪廓。
那姿態(tài),根本不是溫順的家犬,而是一頭在荒原上捕獵的狼。
它停了下來,就在樓梯的拐角處,離我不到五米。
然后,它緩緩地,緩緩地轉過了頭。
兩點幽綠色的光,在黑暗中突兀地亮起,像兩簇鬼火。那光芒里沒有憤怒,沒有殺意,什么都沒有。
只有一種冰冷的、純粹的蔑視。
它在看我,就像我在公司樓下看一只擋路的螞蟻。
我的大腦里所有關于邏輯、科學、唯物主義的代碼瞬間被清空,只剩下一個血紅色的彈窗,瘋狂閃爍著兩個字:
快跑!
“啊——!”
我不知道那聲尖叫是不是我發(fā)出來的,也可能是我全身的細胞都在替我吶喊。我轉身就跑,手腳并用,連滾帶爬地沖向我家的防盜門。
鑰匙!鑰匙!
我把手伸進口袋,掏出來的卻是一串冰涼的冷汗。我再次伸手,終于抓住了那串金屬,可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鑰匙對準鎖孔,捅了三四次,只發(fā)出一陣陣“哐啷哐啷”的絕望聲響。
那雙綠色的眼睛,就在我身后,靜靜地看著。
它不追,也不叫,就那么看著。
仿佛在欣賞一場拙劣的、可笑的表演。
“咔噠!”
鎖開了!
我連滾帶爬地撲進屋里,用盡吃奶的力氣,“砰”地一聲甩上門,反鎖、再死死扣上那根細得可憐的安全鏈。
我背靠著冰冷的防盜門,整個人像一灘爛泥,順著門板滑坐在地。我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在胸腔里擂鼓,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
幻覺……一定是幻覺……我加班加得太多了……
我拼命地想說服自己,可就在這時,一個聲音讓我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
門外,傳來一聲低低的、貼著門縫的……嗅聞聲。
緊接著,是“刺啦——”一聲。
刺啦——
一聲利爪劃過金屬防盜門的聲響,尖銳得像是要撕開我的耳膜。
我整個人貼著冰冷的門板,像一灘被抽掉骨頭的爛泥,滑坐在地。襯衫濕透了,緊緊粘在后背上,分不清是冷汗還是恐懼。
心臟在胸腔里胡亂沖撞,每一次跳動都扯著我的神經。
幻覺。
一定是幻覺。
我死死地盯著對面的白墻,試圖用我引以為傲的程序員邏輯來分析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可能性一:鄰居家的狗。否決,沒有任何狗能長到那個尺寸,除非是基因突變。
可能性二:我瘋了。有可能。王總的PUA,改不完的BUG,還不清的房貸……任何一條都足以把一個正常人逼成精神病。
我?guī)缀跻プ∵@根救命稻草了,可身體的記憶卻在瘋狂地反駁。
那股濃烈的、混著鐵銹和腐肉的腥臭味,現在仿佛還殘留在我的鼻腔里。
那雙眼睛……
不是憤怒,不是兇狠,而是一種純粹的、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注視。就像我在公司樓下,看一只擋了路的螞蟻。
它不是在看一個活物,它是在看一個……東西。
我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沖進客廳,把所有的燈全部打開。刺眼的白光驅散了角落的陰影,卻驅不散我心里的那片黑暗。
我打開電視,把聲音調到最大,可那些喧鬧的綜藝節(jié)目聲,聽起來卻遙遠得像是另一個世界。
我坐立不安,在小小的客廳里來回踱步,像一頭被困在籠子里的野獸。
每隔幾分鐘,我就要沖到門口,把耳朵貼在冰冷的門上,仔細地聽。
沒有聲音。
我又湊到貓眼上,向外看。
樓道里的聲控燈已經滅了,外面是一片死寂的、純粹的黑暗。
什么都沒有。
可就是這片“什么都沒有”,才讓我更加恐懼。
我甚至產生了一個荒唐的念頭:報警。
“喂,警察同志嗎?我家門口有個……有個長得像狼的BUG,對,物理層面的,眼睛是綠色的,還會撓門?!?/p>
警察只會把我當成嗑藥嗑嗨了的瘋子。
那個晚上,我徹夜未眠。
我不敢再對自己說那是幻覺了。
我靠在沙發(fā)上,死死地盯著那扇薄薄的防盜門,直到窗外透進第一縷晨光。
我開始相信,那個被大媽們當成八卦談資的“夜狼”,或許真的存在。
而且,它知道我住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