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的長隨莊許前腳進(jìn)屋來瞧秦楚回來了沒,后腳阿娘房中的婢子榮錦就過來了。
榮錦見到秦楚,先是大松一口氣,很快急急道:“公子,姨娘叫著過去屋里說話?!?/p>
秦楚心中惴惴,抬步向阿娘宿的屋子走去。
進(jìn)去屋內(nèi),秦楚不說話,阿娘也不言語。二人就這么一坐一站對待著。
半晌后,秦楚自知理虧,吞了吞口水,緩緩將他事先想好的說辭說了一遍。
秦楚硬著頭皮道:“娘,昨日我和同窗一起去了酒樓,我讓莊許回了報了信,原本......”
楚姨娘先沒發(fā)落秦楚一夜未歸,而是立時糾正了秦楚的稱呼:“說了多少便了,別喊娘,旁人聽去了落人口實,偏你總是不改?!?/p>
秦楚心道:“其他庶子庶女私底下也這般叫,從未被聽了去。況且他小妹在沒人時也這般叫,娘就沒怎么糾正過她。怎么到了他這里,就不成了?”
秦楚雖心中這般想,面色還是乖巧答應(yīng)著。
楚姨娘肅著臉,問:“現(xiàn)在說說你昨日的事兒!”
秦楚慌慌張張翻找腦內(nèi)想好的說辭:“昨日我與那些個同窗去酒樓慶賀學(xué)成,有人提議要吃酒,被鬧的不行,淺淺吃了點兒酒,不知怎的竟醉了。再醒來時,就宿在別處了,是云仙酒樓旁那個客棧......”
秦楚心虛著,他絕不會講出昨夜的全部實情。那昨日宿的客棧,自然也是不能說的。
好在他是個循規(guī)蹈矩的,即便心虛的手心冒汗,阿娘似乎也沒懷疑什么。
的確,任誰也不會想得到,他昨夜究竟干了什么。
秦楚一夜未歸,自是少不了一頓責(zé)罰。楚姨娘拿出藤條來,狠抽了秦楚十?dāng)?shù)下。直到一屋子丫頭婆子全來求情,阿娘這才作罷。
秦楚背上挨了好幾下,腿上也被抽了數(shù)下。見娘罰完了,訓(xùn)斥了一番,再無其他事,才一瘸一拐的回了自己屋子。
秦楚身上還難受著,剛又挨了頓狠得,以為這就是結(jié)束了。
卻不想,莊許面色發(fā)白的跑進(jìn)屋中。
莊許道:“公子,姨娘方才往夫人那兒去了。這會前邊傳信兒來,大夫人叫你過去。估計昨日的事那邊知道了,公子萬萬當(dāng)心著些吧......”
秦楚心道果然,這才一會兒的工夫,他那一向謹(jǐn)小慎微的娘,還是將他昨夜沒歸的事兒,傳到正房那里了。
秦楚有時候能理解他娘的謹(jǐn)慎,有時候又覺得,阿娘在謹(jǐn)慎與他這個兒子中,似乎永遠(yuǎn)只選擇前者。
正房不是個難相處的主母,阿娘楚蕓珍卻是個謹(jǐn)小慎微的姨娘。或許,長輩之間的暗潮洶涌,他從來都沒有看懂?
到了正房所居的毓祥院,姜夫人端坐在上首。下首處坐著秦楚的嫡兄——秦昱程以及秦楚的阿娘楚蕓珍。
秦楚只看了一眼,便忙上前請安。
姜夫人沒大為難秦楚,只看了看他小腿的傷。
此時腿上被藤條抽的痕跡已然青紫一片,看上去有些可怖。
姜夫人像是滿意了,又像是有些不忍。先是好生訓(xùn)誡了秦楚一番,然后又有些責(zé)怪楚蕓珍狠心。
姜夫人:“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你這個做娘的也忒狠心。這個年紀(jì)頑劣些也是有的,怎么就打成這樣?你既然也罰過了,該說的我也說了,此事便就算了。下次若是再犯,必是不能輕饒的。”
姜夫人訓(xùn)誡了一番,許是見楚姨娘沒有替秦楚瞞著,便沒怎么責(zé)罰。
秦楚挨完這頓訓(xùn)后,低眉順目的離開了毓祥院。
大哥秦昱程不多時也跟了出來。
秦昱程叫住了懨懨的秦楚。
秦楚回過頭去,秦昱程有些無奈,又有些犯難的問詢了功課及日后打算。
秦楚一一作答。
秦昱程:“既然國子監(jiān)學(xué)成了,二弟可有無旁的想法?”
秦楚搖了搖頭,的確是沒什么打算。確切的說是沒來及有別的打算。
秦昱程略想了想:“既如此,若父親沒什么安排,不如先準(zhǔn)備試著考功名。之前有個來府上的先生教的不錯,我去給你說說看?!?/p>
考取功名的確是個出路,但秦楚不清楚他娘允不允。
秦楚沒仔細(xì)想,便先答應(yīng)了:“好,有勞大哥?!?/p>
折騰了半日,沒休息好又挨了頓打,早飯自然也是沒功夫吃的。秦楚再也堅持不住,疲憊襲來,只想蒙頭大睡。
他渾渾噩噩的睡去,不知睡去多久,再醒來時,是被吵醒的。
秦楚榻邊小幾旁坐著小妹秦嘉柔,和秦楚的婢女秋荷。二人一臉關(guān)切的看著秦楚。
一旁的大夫正在為秦楚診脈,說他是太過疲累引起的發(fā)熱,食清淡,多休息便會無礙。
大夫一走,秦嘉柔坐在秦楚床榻前便紅了眼眶。
秦楚見妹妹如此,忙笑著哄:“哎喲,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要掉金豆豆了?”
秦嘉柔并不買賬,原本沒準(zhǔn)備掉的淚珠兒,被秦楚這么一哄,反而止不住了。
秦楚有些無措,想起來找帕子替妹妹擦眼淚。
嘉柔抽噎著:“你安生躺好罷。我......我哭我的,與你不相干。”
秦楚聽話躺好,見妹妹哭,又是著急又是無奈。
嘉柔哭了須臾,堪堪止住淚意問:“哥哥,你下次別再犯錯了。阿娘對你太嚴(yán)厲,但凡犯錯總是要挨罰的。她固執(zhí)起來都不像她了,簡直變了人似得,你可警醒著些,別惹她了?!?/p>
秦楚忙答應(yīng)著,再三再四的保證自己無礙,嘉柔才安心一些。
秦嘉柔是秦楚的一母同胞的妹妹,比秦楚小兩歲。
秦尚書除正房夫人外,另有三房妾室。楚姨娘是最得寵的那個。不光為秦尚書育有一子一女,家世、相貌也比那兩房妾室好上許多。
因而嘉柔在秦府也比其他庶女更得些臉面。至于秦楚,他情況特殊些,自然與嘉柔不同。
他們這樣的人家,即便再得臉面的庶出子女,也越不過正房去。這庶子庶女在嫡出子女面前,如半仆一般。且秦家大夫人的長女,還是圣上的四妃之一。
得臉面的庶子庶女尚且越不過嫡出的去,何況秦楚這個庶出的。
他先天面部有損,幼時被人視為不祥。這么些年過得比別個更不易些。阿娘對他嚴(yán)格也屬正常。
阿娘總是教導(dǎo)秦楚萬事別冒尖,人前謙和些、恭謹(jǐn)些、忍讓些。
大約阿娘也是怕他遭受太多異樣目光,所以待他略嚴(yán)苛一些。
在秦府,只有嘉柔這個妹妹,待秦楚是最好的。在有些時候,嘉柔對于秦楚的關(guān)心,比阿娘還要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