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里是天花板單調(diào)的白色格柵燈，一格，又一格，勻速向后滑去，晃得人有些暈。

金屬床輪碾過走廊地磚，發(fā)出輕微而規(guī)律的嗡鳴，像是送葬隊列的前奏。

一只溫熱干燥的大手覆上她冰涼的手指，握緊。王昊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一如既往的溫柔，

摻著恰到好處的擔憂：“曼曼，別怕，很快就好了。只是個心臟小手術(shù)，小問題，

李院長親自操刀，萬無一失?！彼┫律恚齑綆缀踬N上她的耳廓，氣息溫熱，

語調(diào)卻讓她頸后的寒毛無聲立起：“等你好了，我們就去冰島看極光，就像一直計劃的那樣。

”黎曼睫毛細微地顫動了一下，沒有睜眼，只是極輕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指尖在他掌心軟軟地一搭，旋即無力地松開，

像一個真正被病痛和術(shù)前恐懼耗盡了氣力的病人。她怕一睜眼，

眼底那片凍徹骨髓的冰湖就會泄露出去。“嗯…”喉嚨里溢出一聲模糊的氣音。

推床微微一滯，手術(shù)室那扇沉重的自動門滑開了，更凜冽的寒氣涌出。王昊的手松開了，

那份虛假的溫暖瞬間被抽離?！凹覍倬偷竭@里吧?！弊o士的聲音公式化。黎曼終于掀起眼皮，

視線有些渙散地投向門口。王昊站在那里，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色襯衫，身姿依舊挺拔。

他朝她鼓勵地笑了笑，那笑容完美無瑕，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個深情又擔憂的完美丈夫。

但黎曼看見了，他垂在身側(cè)的另一只手，

指尖正無意識地、快速地相互摩挲著——那是他內(nèi)心計算或壓抑興奮時才會有的小動作。

她的目光掠過他，看向他身旁穿著白大褂的麻醉師趙成——王昊的大學摯友，

此刻正低頭核對麻醉方案，一副嚴謹專注的模樣。主刀的李院長還沒到。

心臟在胸腔里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攥著，每一次跳動都像是要沖破肋骨的束縛，

沉重而有力地撞擊著。這種感覺并非來自身體的疾病，

而是因為那份被偽造的報告所引發(fā)的恨意，以及一種臨近終局的悲愴情緒。隨著門緩緩閉合，

王昊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之外，仿佛他也被這扇門隔絕在了另一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