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炭火與冰昆明的六月總裹著層黏膩的熱,老街區(qū)的青石板被曬得發(fā)燙,
夏小莉卻在“小粒時光”的吧臺后忙得額頭冒汗。銅壺里的水剛沸到合適的溫度,
她捏起一把深褐色的小??Х榷?,指尖碾開一顆,
湊近鼻尖輕嗅——是普洱山場特有的焦糖香,混著點陽光曬透的木質調。
“奶奶寄的豆子就是不一樣。”她小聲嘀咕,將咖啡豆倒進磨豆機,沙沙的聲響里,
門上的風鈴突然叮鈴作響。夏小莉抬頭,撞進一雙過分冷靜的眼睛里。男人穿淺灰色襯衫,
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表是她叫不出名字的牌子。他站在門口掃了圈小店,
目光掠過墻上奶奶炒咖啡的老照片,最后落在吧臺上那只掉了點漆的銅手沖壺上,
眉峰幾不可察地蹙了下。“一杯手沖,謝謝?!彼曇粝癖?zhèn)過的礦泉水,清冽得有點冷。
夏小莉麻利地稱豆、研磨,動作帶著股子熟稔的隨性。她用手摸了摸壺壁,
估摸著水溫差不多了,提起壺腕傾斜,熱水呈螺旋狀澆在咖啡粉上,褐色的泡沫泛起又落下,
空氣里瞬間漫開濃郁的香氣。男人在吧臺前的高腳凳坐下,視線沒離開過她的動作。
等夏小莉把裝著琥珀色液體的白瓷杯推過去時,他沒立刻喝,反而問:“水溫多少?
”“差不多九十度吧?!毕男±虿林?,“我奶奶教的,憑手感,差個一兩度不要緊。
”男人拿起溫度計,插進咖啡里,數字停在93。他抬眼,
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專業(yè):“小粒種咖啡豆密度低,最佳萃取水溫是88到90度,
高3度會析出過多苦味物質。而且你看這里——”他用小勺輕輕攪動杯底,“研磨度不均勻,
粗的粗,細的細,萃取率會失衡?!毕男±虻幕稹班帷钡鼐蜕蟻砹恕?/p>
這可是她奶奶傳下來的手藝,在普洱老家,街坊四鄰就愛喝她煮的這口“不標準”的咖啡。
“先生,喝咖啡不是做實驗,好喝才最重要吧?”“好喝的標準是風味平衡。
”男人放下溫度計,抿了一小口,眉頭皺得更緊,“確實偏苦,還有點澀?!薄澳?!
”夏小莉氣得想把杯子收回來,“我們店小,容不下您這種大人物,這杯算我送的,您請便。
”男人沒動,從錢包里抽出二十塊放在吧臺上。“客觀評價而已。”他起身時,
目光又掃過那只銅壺,“情懷不能當口感,做生意不能只靠念想?!憋L鈴再次響起時,
夏小莉對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抓起筆在便簽上寫“冰塊臉”三個字,
狠狠貼在了吧臺后面。三天后的下午,“小粒時光”的門被兩個穿西裝的人推開。
為首的男人亮出一份文件:“我們是‘星隅咖啡’的,計劃在隔壁開店,
這是消防通道的共用協(xié)議,你們得簽字?!毕男±蜚铝耍骸跋劳ǖ??
那不是我們兩家后門共用的小巷子嗎?憑什么要簽這個?”“協(xié)議規(guī)定,
以后通道的使用權歸我們主導,你們這邊不能堆放雜物,營業(yè)時間也得配合我們調整。
”西裝男語氣強硬,“我們區(qū)域負責人明天會過來,你們最好想清楚。
”夏小莉看著文件上“星隅咖啡”的logo,
突然想起那個“冰塊臉”——他那天閑聊時提過一句,自己是“星隅”的區(qū)域負責人。果然,
第二天下午,顧冷又來了。他還是那身一絲不茍的襯衫,手里拿著文件夾,站在吧臺前,
像在開一場正式會議:“夏小姐,關于消防通道的問題,我們需要……”“我不簽!
”夏小莉打斷他,眼圈有點紅,“那巷子是老街坊共用了幾十年的,你們憑什么占主導?
我奶奶的咖啡機就放在后門,挪了地方我怎么炒豆子?”她聲音發(fā)顫,卻梗著脖子不肯低頭。
顧冷看著她攥得發(fā)白的指節(jié),又瞥了眼后門隱約露出的鑄鐵炒鍋,沉默了幾秒。
“協(xié)議條款可以改,”他忽然說,“共用權不變,你們正常使用,
我們只需要在施工期間臨時借用一周,我會讓人幫你們把設備挪到安全的地方,結束后復原。
”夏小莉愣住了。她準備了一肚子反駁的話,全堵在了喉嚨里。顧冷低頭在文件上劃了幾筆,
遞給她:“這樣可以嗎?”夕陽透過窗戶,在他手背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夏小莉看著修改后的條款,又看看他沒什么表情的臉,突然覺得這人好像也沒那么討厭。
“……可以?!彼舆^筆,簽字時手還有點抖。顧冷收起文件,轉身要走,又停住腳步。
“昨天的手沖,”他回頭,語氣緩和了些,“除了溫度,其他還行?!毕男±颉昂摺绷艘宦?,
沒理他。但等他走后,她還是默默找來了溫度計,偷偷測了測銅壺的水溫。93度。
第二章 冷萃與陽光顧冷成了“小粒時光”的???。每天下午三點,他都會準時推門進來,
說一句“一杯冷萃”,然后坐在靠窗的位置,打開筆記本電腦處理工作。
夏小莉起初懶得理他,磨豆子、萃咖啡都帶著股子氣勁。但冷萃需要時間,
她得提前用冷水泡好咖啡豆,等八小時才能萃出那杯清透的液體。顧冷似乎很有耐心,
從不催單,只是偶爾抬頭看她忙碌的背影。有天外賣突然爆單,夏小莉手忙腳亂地打包,
顧冷的冷萃好了也顧不上遞給他。等她終于喘口氣時,發(fā)現他正站在吧臺邊,
幫她把打包好的咖啡按地址分好類,動作精準又迅速?!澳恪毕男±蝮@訝地睜大眼睛。
“順手?!彼岩槐漭屯频剿媲埃澳愕??!毕男±蛎蛄艘豢?,冰爽的液體滑過喉嚨,
帶著咖啡的醇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甜。她第一次發(fā)現,原來冷萃這么好喝。
“你怎么知道我也想喝?”她小聲問。顧冷低頭看電腦:“看你忙得滿頭汗?!睆哪且院螅?/p>
兩人的關系微妙起來。顧冷不再只點冷萃,偶爾會試試手沖,雖然還是會挑毛病,
但語氣明顯溫和了?!敖裉焖疁貏偤?,”他某天放下杯子說,“研磨度比上次均勻。
”夏小莉心里偷偷樂,面上卻裝作不在意:“那是,我可是有進步的?!敝苣┑臅r候,
夏小莉會在店后面的小院子里炒豆子。用的是奶奶傳下來的鑄鐵鍋,架在炭火上,
得不停翻炒才能避免炒焦。顧冷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院門口,看著她被煙熏得直咳嗽,
卻依然專注地盯著鍋里的豆子。“需要幫忙嗎?”他問。夏小莉擺擺手:“不用,
這得有手感,外人弄不好。”顧冷沒走,就站在那里看著。
等夏小莉終于把炒好的豆子倒出來攤涼時,
他遞過來一副隔熱手套:“剛才看你差點被鍋邊燙到?!笔痔资侨碌模b還沒拆。
夏小莉接過,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兩人都像觸電般縮回了手。她低頭看著手套,
突然覺得這冰塊臉好像也沒那么冷。那天下午,顧冷帶夏小莉去了“星隅咖啡”的旗艦店。
店里裝修豪華,咖啡機都是進口的高端貨。他給她點了一杯招牌拿鐵,
拉花是精致的天鵝圖案。“嘗嘗?”他看著她。夏小莉喝了一口,確實細膩順滑,
但總覺得少了點什么?!安蝗缥夷棠套龅暮煤?。”她實話實說。顧冷笑了,
那是夏小莉第一次見他笑,像冰融雪化,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拔揖椭滥銜@么說。
”后來,夏小莉帶顧冷去了城郊的后山。正是野蜂蜜豐收的季節(jié),山林里彌漫著花香。
她爬上一棵不算高的樹,摘下一個蜂巢,小心翼翼地刮下一點蜂蜜遞給他:“嘗嘗,
加在美式里,比糖漿香多了?!鳖櫪浣舆^來,嘗了一口,蜂蜜的甜潤混著花香在舌尖散開。
“確實不錯?!彼f。兩人坐在樹下,看著遠處的城市,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夏小莉說起普洱老家的事,說奶奶怎么教她種咖啡、炒咖啡;顧冷說起他的工作,
說他每天要喝無數杯咖啡,卻越來越懷念最純粹的味道?!捌鋵?,”顧冷突然說,
“我來‘小粒時光’,不全是為了調研。”夏小莉心跳漏了一拍,抬頭看他,
他卻避開了她的目光,看向遠處的群山。第三章 暴雨與心動昆明的天氣說變就變。
前一秒還是晴空萬里,下一秒就烏云密布,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砸下來。
夏小莉正在店里整理貨架,突然聽到屋頂傳來“滴答滴答”的聲音。她抬頭一看,糟了,
屋頂漏水了!水正好滴在吧臺的咖啡機上,要是滲進去,機器就壞了。她趕緊找來盆桶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