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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年臘月的寒風(fēng),像是裹了刀子,在南鑼鼓巷95號四合院,青磚縫隙里鬼哭狼嚎。

49城十二月的天空,鉛灰色壓得人喘不過氣,空氣里彌漫的不是雪味,而是干冷、焦灼,還有一股子若有若無的,絕望的霉氣。

四合院那扇厚重的、掉了漆的木門,像是凍住了牙關(guān),被人從里面費力地拉開一條縫,刺骨的冷風(fēng)“呼”地一下灌進(jìn)來,

兜頭蓋臉砸在剛從外面,跌進(jìn)來的何雨柱臉上,激得他猛地打了個寒噤,五臟六腑都跟著哆嗦了一下。

腦子里像是剛被塞進(jìn)一掛,點燃的炮仗,又脹又疼,轟鳴不止,還帶著宿醉般撕裂的悶痛。

他本能地抬手去揉額角太陽穴,冰冷的指尖碰到皮膚,那粗糙冰冷的觸感異常真實。

眼皮沉得像掛了兩塊鐵,他用了吃奶的勁兒,才勉強(qiáng)掀開一絲縫。

眼前影影綽綽,一片昏黃模糊的光暈在晃動,空氣渾濁得像摻了沙子。

院子里四面八方,都是黑黝黝的人影輪廓,在慘淡搖曳的燈光下攢動著,如同冬夜里蜷縮在一起的餓狼群。

院子中央特意支棱著兩張破舊的條凳,像極了荒誕舞臺上的審判席。坐著的幾個人影,透著一股子令人厭惡的、盤踞多年的熟悉感。

耳鳴尖銳得像是地府小鬼在磨牙,蓋住了所有現(xiàn)實的聲音,只有自己那顆心:“咚!咚!咚!”

擂鼓一樣在空腔子里狂跳,震得骨頭縫都在發(fā)麻。

冷的!

不是這臘月的寒風(fēng),是更深邃、更刺骨的寒冷——冰冷瞬間淹沒頭頂?shù)闹舷⒏校?/p>

水草纏繞腳踝的拉力!一個小女孩尖利哭喊的破碎尾音,所有意識消失前最后的感知,如同海嘯般沖撞著神經(jīng)!

我跳下去了!抓住了那孩子,用力往上托……然后就是無邊的、粘稠的黑暗!

巨大的荒謬感攫住了他的喉嚨,幾乎要把他重新拖回那冰冷的深淵。

這算什么?陰差陽錯?還是閻王爺?shù)膼喝の缎??這布景也忒寫實了點!

“可算是回魂了!”一個渾濁蒼老的聲音,帶著點不耐煩,又像是某種宣告,頑強(qiáng)地穿透了他耳邊的嗡鳴。

緊接著,一個像破鑼被砂紙磨過、又干又尖的女聲立刻炸響:“傻柱!裝什么死狗!全院老少等你半天了!挺尸挺過癮是吧?

灌了幾口貓尿連魂都丟廠里泔水桶了?” 那聲音里滿是刻薄的催促。

傻柱?這兩個字,像兩根燒紅的針,狠狠扎進(jìn)了何雨柱大腦皮層,最深處某個銹跡斑斑的鎖孔!

咔噠!記憶的閘門被暴力撬開!

何雨柱!軋鋼廠食堂廚子!爹何大清跟著寡婦跑了,留下個妹妹何雨水!外號“傻柱”——

軸!愣!嘴比刀快!死要面子活受罪!

但更多的記憶碎片,是轟鳴的后廚灶火、指間滑過的嶄新鈔票、酒杯碰撞的清脆、身邊各種女人的香水味如同過季的花瓣……

然后……冰冷的河水,掙扎的小女孩,他義無反顧撲下去救人的瞬間……

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生!兩個都叫何雨柱的男人!在劇烈地碰撞、撕扯,要將他腦子扯成兩半!

“呃??!”何雨柱痛苦地低吼一聲,雙手抱緊了腦袋。這動作讓周圍黑壓壓的人影,發(fā)出一陣低低的騷動,竊竊私語如同冬日陰風(fēng)刮過枯葉。

“柱子?”旁邊一個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力量的聲音響起,一只粗糙溫?zé)?、帶著掌控意味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他僵硬的后肩?/p>

何雨柱猛地抬頭。

慘淡的光暈勉強(qiáng)勾勒出,那張湊近的臉:國字臉,深刻到近乎執(zhí)拗的法令紋,眉宇間習(xí)慣性攏著一種:“憂天下之憂”的沉重褶子。

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帶著幾分刻意的長輩慈和,但那底子里的油滑精算,對局面牢牢抓握的自如……

記憶涌現(xiàn)腦海,易中海!軋鋼廠八級鉗工,這四合院一言九鼎的一大爺!這個身份立刻在混亂的記憶里找到了錨點。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易中海像是驗收一件,按部就班運(yùn)轉(zhuǎn)的物品,頗為滿意地點點頭,手掌又在他肩頭安撫似的按了按,

帶著一種“瞧,還得是我吧”的意味:“這冰天雪地的,酒這東西傷身哪!以后可不能這么沒譜兒了。

來,柱子,快坐,坐下說,院里開大會,就等你這個‘主角’了。”

易中海 言語溫和,卻字字都是無形的繩索,輕易把傻柱“酒后誤事、耽誤大家”的帽子扣實了。

易中海身體稍微挪開一點,露出了條凳正前方的核心角色。

賈張氏那張因饑餓浮腫、如同放久了發(fā)酵失敗的窩窩頭一般的臉,猛地撞入何雨柱視野。

她渾濁的三角眼,此刻放射出異樣的光芒,那是一種餓極了、聞到葷腥的野狗,才會有的貪婪綠光。

她整個人牢牢霸占著“主位”,雙手抄在補(bǔ)丁摞補(bǔ)丁的破棉襖袖子里,脖子卻極力梗著,充滿攻擊性,

仿佛不是在接受審判,而是坐在聚寶盆前等著分紅。

緊挨著她手臂坐著的,是秦淮茹。

那張臉依舊清秀,但被蠟黃的菜色,和生活的重壓覆蓋,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干癟。

凍得發(fā)紫的嘴唇微微抿著,長長的睫毛低垂著,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愁云慘霧般的陰影。

她兩只手不安地、反復(fù)地捻著自己,同樣破舊棉襖的下擺,頭微微偏著,幾縷散亂的碎發(fā),從舊頭巾里鉆出來,貼在毫無血色的脖頸上。

那份沉默的、刻骨的“愁苦”,如同一張精心編織的網(wǎng),等待著自愿鉆入的飛蟲。

在她身后,緊緊扒著賈張氏大腿的,只有瘦猴兒似的一個小男孩——棒梗。這孩子眼神里的倔強(qiáng)帶著孩子特有的執(zhí)拗,小臉凍得發(fā)青,

看向何雨柱的目光混雜著期待,和一絲莫名的敵意。小當(dāng)想來是在屋子里睡覺,至于槐花?此刻還不知道在哪個輪回里排隊,根本沒影兒。

何雨柱的目光掠過,秦淮茹那副“天塌了”的凄苦面容,一絲冷冽的、混雜著厭煩和鄙夷的光芒,在他眼底瞬間滑過,快得讓人捕捉不到。

前世花叢打滾,什么以柔克剛、弱柳扶風(fēng)的戲碼沒見識過?這種把“無助”當(dāng)武器、等著別人托底供養(yǎng)的姿態(tài),他太熟了。

美是美的,可惜……欲壑難填,再美的皮囊也包不住骨子里,透出的精打細(xì)算的冷氣。

難怪原主被當(dāng)成了人形自走血包!傻!太他媽傻了!傻得讓人想抽他!

一股濃烈的不耐煩涌上心頭。他移開目光,靈魂深處的混亂酸軟,還在拉扯著他。


更新時間:2025-08-27 08:0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