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敘言的畫展辦在巷口的咖啡館，沒有剪彩，沒有媒體，只有幾張簡單的畫架，掛著十幾幅畫。蘇硯到的時候，里面已經(jīng)坐了不少人，大多是附近的街坊，還有幾個和他一樣的年輕藝術(shù)家。
“蘇總來了?！睖財⒀缘呐笥?，那個戴眼鏡的醫(yī)生笑著打招呼，“敘言剛還在念叨你呢。”
溫敘言紅了臉，拉著她往畫架走：“都是些小畫，隨便畫畫。”
蘇硯一幅一幅看過去——有菜市場的清晨，賣菜的阿姨在晨光里分揀蔬菜；有雨天的公交站，穿校服的女孩給老奶奶撐傘；有深夜的畫室，月光落在未完成的畫布上。每一幅都帶著他獨有的溫柔，像在說“你看，生活里藏著這么多好東西”。
走到最后一幅畫前，蘇硯停住了腳步。
畫的名字叫《鎧甲》。畫面中央是她，穿著黑色西裝，站在一片荊棘叢里，表情冷硬，像隨時準備戰(zhàn)斗?？勺屑毧?，會發(fā)現(xiàn)荊棘的根部纏繞著細小的藤蔓，開出淡紫色的小花；她的高跟鞋邊，有一只手悄悄伸過來，托著她的腳踝，手背上畫著一道淺淺的疤痕——那是上次他幫她貼創(chuàng)可貼時，被她不小心抓傷的。
“這是……”蘇硯的聲音有點啞。
“那天在畫室，你說別讓別人定義我們的關(guān)系，”溫敘言站在她身邊，聲音很輕，“我就想畫下來。你總像穿著鎧甲，可鎧甲再硬，也需要有人托著你的腳，不然會累的?！?/p>
蘇硯望著畫里的自己，忽然想起無數(shù)個深夜，她獨自坐在辦公室，揉著發(fā)酸的肩膀；想起被母親逼問錢的時候，她躲在樓梯間咬著嘴唇；想起慶功宴上，王總不懷好意的眼神……原來這些時刻，都被他悄悄看在眼里，畫在畫里。
“溫敘言，”她轉(zhuǎn)過頭，看著他，“你不怕別人說……”
“怕過，”他坦誠，“但畫這幅畫的時候，忽然不怕了?！彼α诵Γ劬澇稍卵?，“我媽說，喜歡一個人，不是看她飛得有多高，是知道她飛得累不累?！?/p>
蘇硯的心跳忽然亂了節(jié)拍，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又一下。她伸出手，輕輕握住他放在身側(cè)的手。他的手很暖，帶著點薄繭，是常年握畫筆的緣故。
周圍有人發(fā)出低低的笑聲，是溫敘言的醫(yī)生朋友在起哄：“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溫敘言的手僵了一下，隨即反握住她的，握得很緊，像怕她跑掉。
咖啡館的老板娘端來兩杯拿鐵，笑著說：“早就看出來了，溫老師畫蘇總的時候，眼睛里像揣了星星?！?/p>
蘇硯低頭喝了口咖啡，奶泡沾在嘴角，溫敘言伸手，用指腹輕輕替她擦掉。動作自然得像做過千百遍，周圍的喧囂仿佛都靜止了，只剩下他指尖的溫度，和她擂鼓般的心跳。
離開咖啡館時，夕陽正濃，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疊在一起。蘇硯看著地上的影子，忽然覺得，原來“鎧甲”也可以有溫度，只要身邊有個人，愿意做托著腳踝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