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的消毒水氣味刺得許沐晴鼻腔發(fā)疼。她快步穿過走廊,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節(jié)奏。護士站前,她猛地剎住腳步。
"請問程越在哪個病房?"
護士抬頭看了她一眼:"您是?"
"朋友。"許沐晴攥緊了手中的舊錢包,指節(jié)發(fā)白,"他情況怎么樣?"
"4032房。高燒39.5度,肺部有輕微感染,需要觀察。"護士翻看記錄,"您來得正好,剛才有位林小姐也來問過..."
許沐晴的血液瞬間凍結。林雨嫣?她來干什么?
電梯太慢,她直接沖向樓梯間。四樓走廊盡頭,4032房的門虛掩著。許沐晴剛要推門,里面?zhèn)鞒龅穆曇糇屗┰谠亍?/p>
"你瘋了嗎?"是林雨嫣的聲音,尖銳刺耳,"為了一個許沐晴,值得嗎?"
許沐晴屏住呼吸,手指無意識地掐進掌心。
"把藥給我。"程越的聲音虛弱但堅決,"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偏要管!"林雨嫣的音量提高,"你知道外面怎么傳嗎?說你被許沐晴迷了心竅,連家族利益都不顧了!"
"隨他們怎么說。"
"程越!"林雨嫣的聲音突然帶上哭腔,"我們三年的感情,就這么算了?你明明說過..."
"我從來沒愛過你。"程越的聲音冷得像冰,"訂婚只是為了兩家合作,你心知肚明。"
許沐晴的胸口一陣刺痛。商業(yè)聯(lián)姻?那程越對她的感情又是什么?愧疚?補償?還是另一場利用?
"是因為那個可笑的童年約定嗎?"林雨嫣冷笑,"'三十歲如果都單身就在一起'?她當真了?"
許沐晴的呼吸停滯。程越連這個都告訴她了?
"閉嘴。"程越的聲音突然變得危險,"不準你提這個。"
"我偏要提!你以為許沐晴真在乎你?她馬上要出國了,今早剛接了國外公司的offer!"
許沐晴的心跳漏了一拍。這個消息她只告訴過張悅,林雨嫣怎么會知道?
病房內一陣沉默,然后是程越沙啞的聲音:"她...有權利追求自己的生活。"
"傻瓜!"林雨嫣的聲音帶著勝利的得意,"她根本不在乎你..."
許沐晴再也聽不下去,轉身就走。走廊拐角處,她差點撞上一個端著藥盤的護士。
"小心!"護士穩(wěn)住托盤,"您是來探視程先生的?"
許沐晴搖搖頭,快步走向電梯。她的手機震動起來,是張悅的信息:【許總,不好了!有人在業(yè)內論壇發(fā)帖,說我們公司財務造假,已經(jīng)有投資人要求撤資了!】
緊接著又是一條:【查到發(fā)帖IP來自林氏集團!】
許沐晴咬緊下唇。林雨嫣的報復來得又快又狠。電梯門打開,她機械地走進去,程越和林雨嫣的對話在腦海中回蕩。
原來一切都是她一廂情愿。程越對她的好,不過是因為愧疚,因為那個可笑的"三十歲約定"。而現(xiàn)在,他依然和林雨嫣糾纏不清。
手機再次震動,是國外公司HR的確認郵件:【很高興您接受我們的offer,許女士。下周一倫敦辦公室見?!?/p>
許沐晴深吸一口氣,回復:【確認出席?!?/p>
走出醫(yī)院,天空陰沉得可怕。第一滴雨落在她臉上時,許沐晴才發(fā)現(xiàn)自己哭了。
五年前。
許沐晴的公寓里,行李箱敞開在地板上。她機械地往里面扔衣服、書籍、日用品。五年的暗戀,兩年的曖昧,三個月的正式交往,就在十分鐘前畫上句號。
程越站在門口,臉色蒼白:"沐晴,聽我解釋..."
"解釋什么?"許沐晴頭也不抬,"解釋你和蘇媛為什么在酒店過夜?還是解釋那張照片是'誤會'?"
"真的是誤會!她喝醉了,我只是送她去房間..."
許沐晴猛地合上行李箱:"然后自己也留下了?程越,我不是傻子。"
"我睡在沙發(fā)上!"程越抓住她的手腕,"沐晴,我只愛你..."
"愛?"許沐晴終于抬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愛。愛是忠誠,是尊重,不是一次又一次的背叛!"
程越的手松開了,眼中閃過一絲痛楚:"我...我確實搞砸了。但給我一次機會..."
"太遲了。"許沐晴拎起行李箱,"我已經(jīng)接受了紐約的工作。明天就走。"
程越僵在原地:"紐約?什么時候決定的?"
"上周。"許沐晴走向門口,"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現(xiàn)在看來...不必了。"
程越擋在門前:"別走。"他的聲音發(fā)抖,"我需要你。"
又是這句話。許沐晴閉了閉眼,曾經(jīng)為了這句話,她放棄了夢想,忍受了委屈。但這一次,她不會再心軟了。
"讓開。"
"不。"程越的眼中燃起固執(zhí)的火光,"除非你聽我解釋..."
許沐晴猛地推開他,奪門而出。程越?jīng)]有追來,只有他的聲音在走廊回蕩:"沐晴!我會等你回來!"
現(xiàn)時。
雨越下越大,許沐晴的西裝外套已經(jīng)濕透。她站在公寓樓下,看著雨中模糊的城市輪廓。五年前,她逃離了程越;五年后,歷史再次重演。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是張悅。
"許總!情況更糟了!"張悅的聲音帶著哭腔,"林氏集團向媒體爆料,說您靠不正當關系獲取投資,現(xiàn)在整個圈子都在傳..."
許沐晴的胃部一陣絞痛:"具體說了什么?"
"說您...勾引程越,破壞他的婚約,以此換取商業(yè)資源。"張悅猶豫了一下,"還有照片...您和程越在新加坡酒店大堂的..."
許沐晴握緊手機。林雨嫣這是要徹底毀掉她的聲譽。商界對女性本就苛刻,這種謠言足以讓她多年心血付諸東流。
"聯(lián)系律師,準備聲明。"許沐晴強迫自己冷靜,"同時整理所有與林氏集團的往來記錄,尤其是他們違約的證據(jù)。"
"好的。還有...程總一直在找您。他打了十幾個電話到辦公室..."
"不用理他。"許沐晴掛斷電話,走進雨中。
公寓電梯里,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妝容被雨水沖刷,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臉上,眼中滿是疲憊。這副模樣,哪還有半點"金融女王"的影子?
推開門,許沐晴愣住了。程越站在她公寓門口,全身濕透,頭發(fā)滴著水,臉色蒼白得嚇人。
"你怎么進來的?"她冷聲問。
程越的嘴唇發(fā)紫:"張悅...給的密碼。"
許沐晴繞過他開門:"滾出去。"
"沐晴,聽我解釋。"程越抓住她的手臂,"林雨嫣說的那些..."
"不重要了。"許沐晴甩開他的手,"我已經(jīng)決定去倫敦。下周一就走。"
程越如遭雷擊:"倫敦?為什么突然..."
"因為這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值得我留下的了。"許沐晴走進公寓,程越跟了進來。
"是因為那些謠言嗎?我會澄清..."
"不必。"許沐晴開始收拾書架上的文件,"我的事自己解決。"
程越站在客廳中央,雨水從他身上滴落,在地毯上形成一小片水洼。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身體搖晃了一下。
許沐晴下意識地轉身,又硬生生停?。?你該回醫(yī)院。"
"不。"程越的聲音嘶啞,"除非你答應不走。"
"別幼稚了。"許沐晴繼續(xù)收拾文件,"我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沐晴..."程越的聲音突然軟了下來,"我知道我搞砸了太多事。但這次,我是認真的。我愛你,從很久以前就..."
"夠了!"許沐晴猛地轉身,眼中含淚,"你知不知道林雨嫣正在毀掉我的事業(yè)?而你,你還在我這里演什么深情戲碼?"
程越的臉色更加蒼白:"我會處理..."
"怎么處理?"許沐晴冷笑,"繼續(xù)和她糾纏不清?我聽到你們的對話了,程越。你們之間根本還沒結束!"
程越愣住了:"你...聽到了什么?"
"足夠多了。"許沐晴走向門口,拉開門,"請你離開。"
程越?jīng)]有動,他的眼神突然變得異常清明:"我不會放棄你。永遠不會。"
"那就證明給我看。"許沐晴的聲音冷得像冰,"在我離開前,解決所有問題。包括林雨嫣,包括那些謠言,包括...你自己。"
程越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走進雨中。許沐晴關上門,靠在門板上慢慢滑坐在地。雨水從程越身上滴落的水跡還在,像一個個小小的淚痕。
窗外,雨變成了暴雨,雷聲轟鳴。許沐晴站起身,開始收拾行李。她從床底下拉出一個舊紙箱,里面裝滿了童年和青春的回憶。
最上面是一本相冊,翻開第一頁就是她和程越八歲時的合影。照片上的小男孩摟著小女孩的肩膀,笑得陽光燦爛。許沐晴輕輕撫摸照片,胸口一陣刺痛。
相冊下面壓著一個信封,已經(jīng)泛黃。許沐晴好奇地打開,里面是一張用蠟筆寫的"結婚協(xié)議書",歪歪扭扭地寫著:
【我,程越,長大后要娶許沐晴當新娘。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下面是兩個稚嫩的簽名,周圍畫滿了愛心和星星。
許沐晴的手指顫抖起來。這是他們十歲時寫的"協(xié)議",她早就忘了,沒想到程越還保存著,甚至不知什么時候放進了她的箱子。
一滴淚砸在紙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許沐晴再也控制不住,抱著那張紙痛哭出聲。窗外雷聲大作,仿佛在應和她的悲傷。
不知哭了多久,許沐晴抬起頭,發(fā)現(xiàn)窗外雨幕中隱約站著一個人影。她擦干眼淚走近窗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程越站在暴雨中,仰頭望著她的窗戶,全身濕透卻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像。
許沐晴猛地推開窗戶,雨水立刻打濕了她的臉:"你瘋了嗎?會死的!"
程越似乎說了什么,但雷聲淹沒了他的聲音。許沐晴抓起傘沖下樓,推開公寓大門。
程越還站在原地,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嘴唇已經(jīng)發(fā)青??吹皆S沐晴,他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
"回...去..."他的聲音幾乎聽不見,"外面...冷..."
然后他向前栽倒,重重摔在水洼中。
"程越!"許沐晴扔掉傘沖過去,扶起他的頭。程越的皮膚燙得嚇人,眼睛半閉著,嘴里還在喃喃自語。
許沐晴湊近才聽清他在說什么:
"沐晴...別走...這次...換我...守護你..."
救護車的警笛聲由遠及近,但許沐晴已經(jīng)聽不見了。她緊緊抱著程越,雨水和淚水混合在一起,滴在他蒼白的臉上。
在這一刻,她終于明白,無論走多遠,她的心始終留在了那個說要娶她當新娘的小男孩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