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懸在撥號鍵上，我的心跳聲在安靜的房間里震耳欲聾。林薇屏息凝神地看著我，用氣聲瘋狂鼓勵：“打！寶！打過去！直接問！是死是活給個痛快！”
一咬牙，一閉眼，我按下了撥通鍵。
忙音只響了兩聲，就被接了起來。速度快得讓我措手不及。
“喂?！?/p>
傅斯年那低沉熟悉的嗓音透過聽筒傳來，背景異常安靜，他似乎在一個私密的空間里。
我瞬間卡殼了。之前鼓起的勇氣像被針扎破的氣球，一下子泄了個干凈。大腦一片空白，準備好的質(zhì)問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呃……嗯……傅、傅叔叔……”我結(jié)結(jié)巴巴，聲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嗯?！彼麘艘宦?，語氣聽不出波瀾，但似乎……比平時更耐心一點？他沒有催促，只是在電話那頭安靜地等著。
我深吸一口氣，攥緊了拳頭，豁出去了！死就死吧！
“傅叔叔！”我猛地提高音量，因為緊張甚至有點破音，“我、我都知道了！我家根本沒破產(chǎn)！是我爸媽和你合伙騙我的！對不對？！”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就在我以為他會否認或者找借口時，他卻異常干脆地承認了：
“嗯?！?/p>
一個字，簡單，直接，沒有任何拖泥帶水。
反而把我給整不會了。
他……他就這么承認了？！都不掙扎一下的嗎？！這讓我接下來怎么發(fā)揮？！
我準備好的滿腔憤怒和控訴，一下子被堵在了喉嚨里，噎得我差點背過氣去。
“為、為什么？！”我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和殘留的委屈，“你們?yōu)槭裁匆?lián)合起來騙我？看我像個傻子一樣又哭又鬧很有意思嗎？！還有！還有你！你為什么要配合他們？還、還做那些奇怪的事！”
我一口氣把所有的疑問都吼了出來，聲音因為激動而帶著顫音。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幾秒，然后，我聽到他似乎是極輕地嘆了口氣，很輕微，輕微到我以為是錯覺。
“因為，”他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卻似乎比平時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無奈？“這是能讓你安靜待在我身邊，不跑掉的，最有效率的辦法?！?/p>
我：“？？？”
效率？！這跟效率有什么關(guān)系？！
“我不明白！”我是真的不明白，“你想見我……難道不能正常約我嗎？非得用這種嚇死人的方式？”
“正常約你？”傅斯年的語氣里似乎帶上了一點極淡的自嘲，“你會答應嗎？蘇淼淼，在你認知里，我只是林薇那個‘高高在上、嚴肅可怕’的小叔叔。如果沒有一個足夠強大的理由，你會愿意單獨和我相處，給我了解你，也讓你了解我的機會嗎？”
我愣住了。
仔細想想……好像……確實不會。
如果不是以為家里天塌了，六神無主，我怎么可能答應跟林薇的哥哥“相親”？又怎么可能在認錯人后，還乖乖聽傅斯年的話，讓他帶著我逛街、參加晚宴？
我大概率會像我媽說的那樣，一聽是這種目的，跑得比兔子還快。
“所以……你就和我爸媽想了這么個……餿主意？”我的氣勢不自覺地弱了下去。
“餿主意？”他重復了一遍，似乎對這個評價不太滿意，但也沒反駁，“或許吧。但結(jié)果是，你這幾天確實待在我身邊，沒有跑掉，不是嗎？”
他的語氣太過理直氣壯，我一時竟無言以對。
“那……那那些事呢？”我試圖找回場子，“帶我買衣服？逛超市？還說什么‘性價比’？教我‘破產(chǎn)生活’？你明明知道是假的！”
“衣服是覺得適合你，正好有機會，就買了。超市，”他頓了頓，“是想看看你日常喜歡什么，順便糾正一下你某些不健康的消費習慣。至于‘破產(chǎn)生活’……”
他似乎是輕笑了一下，極低的氣音，撓得我耳朵有點癢，“看著你努力‘適應’的樣子，很有趣。”
有趣？！他覺得我那些蠢樣子很有趣？！
我的臉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熱。
“那……那晚宴呢？手鏈呢？”我硬著頭皮繼續(xù)問，心跳又開始加速，“也是……有趣？”
“晚宴，是想帶你去看看，在我身邊的世界是什么樣子。至于手鏈……”他停頓了一下，聲音似乎更低沉了幾分，“覺得它很配你。助理‘手滑’是假的，想送你是真的?！?/p>
他承認了！他親口承認手鏈是故意要送我的！
如此直白，沒有絲毫掩飾。
我握著手機，感覺臉頰燙得能煎雞蛋，心臟在胸腔里橫沖直撞，快要跳出來了。之前所有的猜測、推理，此刻都被他親口證實，帶來的沖擊力遠比想象中更大。
“可是……為什么是我？”我聲音微弱，問出了最后一個，也是最核心的困惑，“傅叔叔，我們……根本就不熟。你那么好，那么厲害，為什么會……會喜歡我？”
這個問題問出去，電話那頭陷入了更長久的沉默。久到我以為信號斷了，或者他不想回答了。
就在我忍不住想開口時，他的聲音終于再次傳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低沉，緩慢，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
“喜歡一個人，需要那么多為什么嗎？”
“如果非要一個理由，”他頓了頓，仿佛在斟酌用詞，“或許是因為，你穿著可笑的恐龍睡衣，哭得毫無形象，卻讓我覺得……很真實。和我平時見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樣?！?/p>
“和你在一起，很輕松?！彼詈笱a充道，語氣是罕見的溫和，“不需要算計，不需要防備?？粗泗[，看著你笑，就很好。”
我徹底說不出話了。
心臟像是被泡在溫熱的蜂蜜水里，又軟又漲，還有一種甜滋滋的味道蔓延開來。所有的憤怒、委屈，在這一刻，奇異地被撫平了。
原來……在他那樣高高在上的人眼里，我那些傻乎乎的樣子，并不是可笑，而是……真實？是讓他覺得輕松的存在？
“現(xiàn)在，”傅斯年的聲音恢復了往常的平穩(wěn)，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力度，“你的問題問完了。輪到我問了?！?/p>
“??？”我還沒從剛才那番近乎告白的話里回過神來。
“蘇淼淼，”他叫我的全名，語氣鄭重，“騙你是我們不對，我道歉。現(xiàn)在，真相大白了。那么，你的答案呢？”
“答、答案？什么答案？”我腦子還有點懵。
“愿意，”他清晰而緩慢地問，“給我一個機會嗎？不是以叔叔的身份，而是以一個……對你有好感的男人的身份?！?/p>
直球！又是直球！
傅斯年式的高效和直接！連表白，這……應該算表白吧？！都這么單刀直入，絲毫不給你裝傻充愣的機會！
我捏著手機，手指關(guān)節(jié)都泛白了。臉頰滾燙，心跳快得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答應？可是……這一切都太突然了！我還沒完全消化！
不答應？可是……心里好像……并沒有那么抗拒？甚至還有一點點……竊喜？
“我……我……”我張著嘴，半天憋不出一個字。
“不用立刻回答我?！备邓鼓晁坪醪煊X到了我的慌亂，語氣放緩了些，“你可以慢慢想。在那之前……”
他話鋒一轉(zhuǎn)，又恢復了那種掌控一切的沉穩(wěn)語調(diào)：“晚上一起吃飯吧?！硱偂蛷d，我訂了位置。七點，司機去接你?！?/p>
“又、又吃飯？”我下意識地反問。
“嗯。”他答得理所當然，“之前那些，算是我和伯父伯母騙你的補償。從今天這頓開始，是正式的……追求?！?/p>
追求……
他說出了這個詞。
如此清晰，如此明確。
我暈乎乎地掛了電話，整個人還處于一種極度恍惚的狀態(tài)。
林薇立刻撲上來搖晃我：“怎么樣怎么樣？！我小叔怎么說？！他是不是承認了？！他是不是跟你表白了？！你答應沒有？！”
我看著林薇激動得放光的臉，喃喃道：“他……他承認騙我了……還道歉了……”
“然后呢然后呢？！”
“他說……喜歡我真實……”
“哇哦！然后呢？！”
“他說……晚上要請我吃飯……說是……正式的追求……”
“啊啊啊啊??！”林薇發(fā)出土撥鼠般的尖叫，比我還激動，“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寶！你要做我小嬸嬸了！天哪！這情節(jié)太爽了！霸道叔叔愛上我！啊啊啊！”
我被她晃得頭暈，但腦子里反復回響著傅斯年最后那句話。
“從今天這頓開始，是正式的追求?！?/p>
所以……之前的烏龍、驚嚇、社死、還有那些讓我心跳加速的瞬間……都只是鋪墊？
而現(xiàn)在，真正的“追求”，才剛剛要拉開序幕？
我看著鏡子里自己依舊泛紅的臉頰和有些慌亂的眼睛，心里像揣了一只活蹦亂跳的兔子。
這場由“破產(chǎn)”引發(fā)的鬧劇，似乎……正在朝著一個我從未預料到的、讓人臉紅心跳的方向，飛速發(fā)展。
而今晚的晚餐，又會是什么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