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南鄉(xiāng)迎來了第一場冬雪。
雪落在地面上，薄薄一層，教室里的高三學生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眼神中帶著神往。
李然見學生們無心聽課，只好讓大家去樓下看雪。
“就半節(jié)課，半節(jié)課嗷。一會兒回來還得寫題呢。”李然大聲說著，同學們早已笑鬧著跑出教室。
李然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畢竟是一班的學生，想玩就去玩吧。
同學們擠擠攘攘到了樓下，雪勢已經(jīng)大了些，大家興奮地打起雪仗。
池淺卻站在操場邊，遲遲未動。
她想起一句話——“初冬的雪要和喜歡的人一起看?！?/p>
可是遠遠望去，慕子川根本不在一群瘋子一般到處亂打的人之中。
一顆雪球不知怎的打到了池淺身上，池淺拍了拍衣服上的雪，轉(zhuǎn)身朝來路走去。
從教學樓大門到操場，要經(jīng)過一塊很大的場地，一般體育課不跑步時，都會在這里上。
池淺剛走到拐角處，果然瞅見了一群正在鏟雪的同學。慕子川的身影也在其中，顯得那么明顯。
池淺兀自笑笑，正感慨慕子川太愛玩，定睛時卻注意到了慕子川正在和身側(cè)的女生聊天。
是艾芷，她帶著白兔棉帽，淺藍色的長款羽絨服剛好遮住膝蓋，白絨絨的圍巾繞著脖子一圈又一圈，把整張臉遮的只剩下一雙眼睛。
即使只看那雙漂亮的眼睛，也可以看出少女笑的燦爛。
有一瞬間，池淺以為自己看到了林青青。
林青青的那雙眼睛，簡直和艾芷一模一樣，漂亮有神，笑起來彎彎的，眼底似含星光。
回神時，艾芷和慕子川仍在聊天。兩人的雪鏟偶爾撞到一起，叮叮當當?shù)穆曇舾舻煤苓h也能聽到。
池淺不知道他們在聊什么，只覺得心底酸酸的。
她就一直站在墻角后看著他們，獨自淋了第一場冬雪。
直到李然吆喝著讓大家回教室，慕子川才回到亂七八糟的隊伍當中。
只是，接下來整整一周，池淺都沒有搭理慕子川。
……
“池淺，門口有人找你?！蹦阶哟ù亮舜脸販\細嫩的胳膊，這是他最近幾天第不知道多少次跟池淺說話了，然而池淺一次回答都沒有。
要不是池淺上課時還能正常地回答問題，慕子川都要誤認為她得重感冒了。
“知道了?！背販\觸電般地收回胳膊，朝門口走去。
門口站著一個女生，池淺認出她是高一的表演社成員，長相很可愛，聲音也軟軟糯糯的。
“池淺學姐，我們在排練元旦的節(jié)目，我想請教一下，怎么笑看起來很開心??？”
“很簡單啊，想想開心的事情…”
“我想了，大家都說我笑的不開心…”說著，女生露出來一個淺淺的笑容。
“確實，你要笑的更燦爛一點，實在不行就讓別人給你講幾個笑話練習一下?！背販\認真地說。
“好，”學妹點點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池淺，“那學姐可以演示一下嗎？”
“可以…”池淺點頭應允，隨即扯動臉上的肌肉笑了笑。不用看鏡子都知道，她此刻笑的比哭還難看。
因為她腦子里充斥的無非就四個詞：
卷子，
作業(yè)，
艾芷，
慕子川。
池淺又試著笑了笑，這次明顯更加僵硬了，她搖了搖頭：“不行，我笑不出來，實在沒什么開心的事…”
“真的嗎？”艾芷笑著走過來，“我記得你之前很愛笑的?！?/p>
“那是以前…”池淺說著嘆了口氣，“現(xiàn)在哪個高三牲笑的出來啊?！?/p>
話音未落，艾芷的笑容更加燦爛。
池淺無奈地對學妹說：“像艾芷這樣笑就行，明白了吧？”
學妹點點頭，抱著劇本走了。池淺也轉(zhuǎn)過身，想要回教室。
——“淺淺，你最近怎么不找我說話??？”艾芷把腦袋探進教室，無辜地看著池淺。
“忙?！背販\對她展現(xiàn)了一個禮貌的笑容，扭頭走向座位，頓時笑意全無。
很多人都以為她的十七年順風順水。
要顏值有顏值，要智商有智商，還有一個南鄉(xiāng)學校校董老爸。
可自從她上幼兒園的那天起，她就隱約感覺到老師對她格外關(guān)心，導致很多小伙伴看她像看局外人。
所以她很早就明白。
只要她在以南鄉(xiāng)為名的學校，無論是幼兒園，小學還是中學。
她所有的“光環(huán)”就要用友情獻祭。
也許這就是他人眼中順風順水的十七年。
然而到了高中，即將成年的階段，她唯二喜歡的兩個女生，一個莫名將她拋棄，一個明著喜歡慕子川。
而慕子川……她唯一一個最信任的人，也是最喜歡的人，現(xiàn)在看來，似乎也要被艾芷奪走。
池淺趴在桌上，像是在休息，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只是藏不住自己的眼淚。
然而天不遂人愿，她剛趴下沒多久就聽到了數(shù)學老師的聲音：“池淺，去辦公室抱作業(yè)本?！?/p>
池淺悶悶地應了一聲，起身朝樓道走去。
路過九班辦公室時，她迎面遇上了艾芷。艾芷似乎沒看見她，一臉厭煩地從辦公室門口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池淺收回視線，走向辦公室。
樓道里總有一些愛聊八卦的女生，池淺又聽到從她們那里傳來的議論：
“你們聽說了嗎？慕子川好像談戀愛了。”
“不可能！”
“和誰談了啊，是池淺嗎？”
“好像是九班新來的那個轉(zhuǎn)學生吧…”
池淺低著頭，腳步不自覺加快。
誰也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
女生們的議論弄得池淺心神不寧，到了午飯時間，池淺決定要找艾芷問個清楚。
她想知道為什么艾芷要去接近慕子川，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思。
然而到了食堂，遠遠看著和一群朋友說笑的艾芷，池淺不想問了。
也許，接近與否，是艾芷的自由，和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
那么接下來就只剩一個疑問——
那些女生所說，到底是真是假。
終于，趁著艾芷倒餐盤時落單，池淺快步端著餐盤走過去。
“艾芷，我有個問題想問你?！背販\直截了當?shù)卣f。
“什么問題？”艾芷把餐盤擺好，隨口問道。
“你…是不是談戀愛了？”池淺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艾芷頓了頓，隨即綻開一抹笑容：“對啊?！?/p>
“和誰…”
“你知道的?！卑普f完就離開了，只留下池淺一個人站在原處發(fā)愣。
站了許久，池淺才慢慢地往教室走去。
是真的嗎？
她希望不是。
她一定要找慕子川問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看到慕子川他們從籃球場回來，池淺本堅定于興師問罪的腳步瞬間放慢了。
慕子川和艾芷進展到哪一步了？
是不是開始在籃球場約會了？
池淺看到慕子川和郝文華交談時比陽光還璀璨的笑容，那種根本讓她無法挪開眼的笑容。
是不是從今往后，這種笑容只會屬于另一個女生？
另一個，明知是她喜歡的人，卻還要湊上前的女生？
池淺終究低下頭，躲開了那抹她很舍不得的笑容，興師問罪的想法早已被她埋葬。
她聽說過一句話，“暗戀使明媚者自卑?！?/p>
原來她最喜歡的人，可以毫不知情地讓她失去所有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