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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啊,有本事你們繼續(xù)打??!停手干嘛?”
林青青覺得她的頭發(fā)似乎被松開了,對她拳打腳踢的那些人也暫時停了下來,這才敢睜開眼睛。
沒有開燈的教室在黃昏時分略顯昏暗,而站在門口的女生手持手機,背對著陽光,笑得肆意張揚。
“艸,你誰啊,再嗶嗶連你一塊兒揍!”離林青青最近的一名女生說道。
另一個女生扯了扯她的袖子,小聲說:“別說了,這可是校董的女兒!”
眾人面面相覷,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校董的身影和他那張永遠不茍言笑的臉,立馬驚懼地逃走了。但是臨走前,不知是誰撂下一句“嘖,林青青,算你走運。”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苯淌议T口的女生輕聲嘟囔著,收起了手機。
終于聽不到那些人的腳步聲,林青青才放下心來。這時她卻發(fā)現(xiàn),面前有一雙白皙修長的腿,腳下踩著小白鞋。
她抬頭看向鞋的主人——正是剛才幫她解圍的那個女生,女生淺笑著,把白皙的右手伸向了她。
“林青青是嘛?我是池淺?!?/p>
……
在遇到池淺之前,林青青從未相信過,世界上竟會有這樣完美的人。
“家世好,顏值高,成績優(yōu)異,個子也高,聲音好聽,會說話,會辦事,還一點都不自傲……哇塞,淺淺,要是你有桃花就更好了!”一個平凡的午后,兩個女生坐在操場邊的長椅上,細數(shù)對方的優(yōu)點。
“是嘛,我都不知道自己這么優(yōu)秀呢!”池淺扎著高馬尾,燦爛地笑著。球場上,幾個男生一邊投籃,一邊頻頻看向她,“青青你也很棒啊!你總是在努力學(xué)習(xí),而且成績也很好!”
林青青垂下眼簾,有些落寞:“但是我再努力也阻止不了別人討厭我,他們討厭我臉上的每一個雀斑,盡管我的長相并不由我決定……”
池淺看著林青青滿是雀斑的臉,關(guān)切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說得對!長相是不能由自己決定的!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對,‘美麗的皮囊比比皆是,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青青啊,說不定你就是那個‘萬里挑一’呢!”
林青青怔愣地看著面前笑靨如花的少女。
池淺并不嫌棄她的模樣。
她是第一個。
……
對于高中生來說,學(xué)習(xí)的每分每秒都是一種樂趣般的煎熬。但即便如此,時間依舊過得飛快。不知不覺間,期中考試已悄然臨近了。
林青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彎下腰用額頭抵著桌面,苦苦思索著解題思路。物理——她初中時最拿手的科目,現(xiàn)在卻早已讓她高攀不起。
林青青嘆了口氣,劃掉自己剛剛列上的冗長而無用的解題過程,將腦袋埋得更低了。她重新寫了起來,不過依舊毫無進展。她只好漫無目的的在題目中圈圈畫畫。
上課鈴敲響了,林青青郁悶地把練習(xí)冊塞到桌下,翻開生物書,似聽非聽地看向生物老師。
這可怎么辦,難道她的物理要掛科了嗎?
她不甘心。
明明她也是以很高的成績考上南鄉(xiāng)一中的。
可是……
即使她不甘心,又能怎樣?
突然,她想到了池淺。
這種問題,池淺一定會做,也一定會教她的!
……
“淺淺!”一下課,林青青就跑到了高二(1)班門口,“咱們一起去圖書館上自習(xí)吧。”
池淺聞聲,轉(zhuǎn)過頭來沖她笑了笑,不一會兒便抱著書本走出教室。兩人并排隨著涌向圖書館的人流向前走去。
“你是生病了嗎?戴著這么大的口罩干嘛?”池淺看著林青青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臉,忍俊不禁道。
“沒有啦,我只是不想被人看見。”林青青戴著黑框眼鏡和大白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鏡片下的眸子顯得清澈明亮。這時,她們正巧經(jīng)過一面鏡子,林青青回過頭看了一眼。
鏡中的她臉被擋去了大半,頭發(fā)順滑飄逸,看上去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而不是滿臉麻子的丑八怪。
她好想、好想成為那樣的自己啊。
走到圖書館之后,池淺找到了一張無人的空桌子,兩人便在那里坐了下來。
池淺抬頭,瞥見林青青依舊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臉,輕笑一聲,伸手摘掉了她的口罩。
“淺淺,你這是做什么?”林青青條件反射似的用雙手擋住面頰,驚訝地問道。
池淺把口罩疊好放在桌上,微笑著說:“放松點,大家都在學(xué)習(xí)呢,沒有人注意到你的臉。”
她微微歪過頭,仔細地看著林青青的容貌。林青青慢慢放下雙臂,環(huán)視了一圈——果真沒有人對她指指點點。
“而且,只要你足夠自信,別人的嘲笑就不算什么啦。”池淺抬手捏了捏林青青的臉,“嘿嘿,你的臉真軟?!?/p>
林青青聞言,彎了彎唇。
“明天就考試了,我們趕緊復(fù)習(xí)吧。”
“好,”池淺點頭應(yīng)下,“對了,你是幾班的?”
“……(11)班。”林青青小聲說道,似乎并不愿意說出自己的班級。
在南鄉(xiāng)一中,高二大體分為理科班和文科班,理科班共有12個,按123這些數(shù)字排班;而文科班只有四個,按ABC排班。
所以,(11)班是理科班中第二差的班級。
林青青垂下眼簾,等待著池淺的奚落。
池淺卻眼睛一亮:“你也是理科生???”
林青青欣然點頭。
“我倒是覺得你更適合文科……”池淺小聲嘟囔著。
林青青笑了。
“大家都是這么說的,但是理科更好就業(yè),所以……”她把物理練習(xí)冊推到池淺面前,“淺淺,可以講一下這道題嗎?”
“當(dāng)然可以啊,它其實只是看似很難,實際上也不簡單,突破點在這里……”
池淺開始細細地講解,林青青認真聽著,不時做一些筆記。
……
次日早晨——
林青青被舍友震天響的鬧鐘吵醒了,她起身看了看鐘表。
鐘表時間——6:30
林青青:“……”
她本來想睡到七點的。
定鬧鐘的罪魁禍?zhǔn)椎故撬孟闾稹?/p>
林青青想躺回床上,然而既然已經(jīng)醒了,就不得不去面對考前特有的緊張感受。
她拿起語文書,想再復(fù)習(xí)一遍文言文,然而腦子似乎隨著困意消失殆盡了,林青青一個字也讀不進去。
月考時,她就是班里的倒數(shù)第一。如果今天的考試也照樣如此,她就只能去(12)班了。
絕對不行!她才不要去(12)班!
林青青打雞血似的跳下床,拿起書包就奔向了教學(xué)樓旁的圖書館。
圖書館里空蕩蕩的,只有角落處坐著一個散著頭發(fā)的女孩。林青青快步走在過道里,想找個亮堂的座位。她好奇地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女孩,正疑惑是誰這么勤奮,那女孩突然回過頭來,于是林青青便看到了池淺那張明艷的小臉。
“淺淺?你這么早就來學(xué)習(xí)啦?”
“不算早,也就比你早來半個小時吧。”池淺說著拍了拍身邊的椅子,林青青跑過去坐下,“你知道,半個小時也學(xué)不了什么——而且我們班有人起得更早。”
“你們(1)班真是不可理喻。成績本來就夠好了,卻還比別人卷?!绷智嗲嗾f著,煞有介事地搖了搖頭,拿過語文書細細地翻看。
大約過了五分鐘,池淺合上錯題本,視線掃過林青青的書,便說道:“你先重點看看下午的數(shù)學(xué)和化學(xué)吧,文科難不住你。”
林青青點了點頭,兩人又無言地復(fù)習(xí)了一陣,直到早餐鈴敲響。
池淺和林青青連忙收起書本趕往食堂。食堂里,處處都是一邊吃飯一邊看書的身影。她們盛了飯,便找了個桌子坐下。
林青青放下餐盤環(huán)顧四周,微微蹙起眉頭。
“淺淺,你說我們要不要再臨時抱一下佛腳?就像他們一樣?!?/p>
“不要?!背販\搖了搖頭,嘴里被雞蛋卷餅塞得滿滿的,“氛圍太緊張了,我想吃頓正常的飯。”
“有道理!”林青青笑著點點頭,夾起幾根土豆絲放進嘴里。
池淺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頭看著林青青:“你再笑笑唄?”
林青青露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
“不是這種,是剛才那樣真正開心的笑容——以后多笑笑吧,你笑起來挺好看的?!背販\三下五除二地解決掉早飯,起身背上書包,在走過仍舊坐在座位上的林青青身旁時揉了揉她的腦袋。
“青青,考試加油!”
池淺跑向教學(xué)樓,留下林青青坐在原處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
她說……自己笑起來,很好看?
林青青趕到考場的時候晚了一些。監(jiān)考老師訓(xùn)了她幾句才讓她坐到窗邊第一排的位置上,但這并未影響到她的心情。
第一次有人夸她笑起來好看!
林青青微微側(cè)過頭,盡量在窗玻璃外明凈的天空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終于看到了——白色云朵下,隱隱能看出一個少女的輪廓。在藍天的映襯下,臉上的痘痘倒像是可愛的小雀斑點綴在臉頰上;眼睛也因為好心情瞇成了小月牙。
林青青試探著對著玻璃笑了笑,池淺所言不假——玻璃里的她,笑起來簡直像另一個人,一個臉上沒有痘痘的普通女生。
林青青的肩膀突然被戳了一下,戳得生疼。她回頭看了一眼,后面的同學(xué)不耐煩的指了指前面。
她轉(zhuǎn)過頭,便看到監(jiān)考老師拿著一摞卷子發(fā)給第一排的其他同學(xué),而她桌子上的那一份顯然是剛才她走神時發(fā)下來的。
林青青不好意思地抿著嘴,把卷子傳給后面的同學(xué)。
……
歷時兩天的考試很快就結(jié)束了。
第一考場內(nèi),池淺收起筆袋,正在思考應(yīng)該去哪里,就聽到了廣播:“全體同學(xué)去圖書館上自習(xí),一個小時后回到各自班級進行大掃除?!?/p>
話音未落,池淺便跑向了圖書館。然而第一考場離圖書館不算近,她到那里時幾乎每個位置都坐上了人。
“淺淺,這邊!”林青青在一張桌邊沖她揮手,池淺便走了過去。
“謝謝你幫我占座~”池淺揚起笑容,坐在林青青對面。
桌子不大,但正好在窗邊,可以看到外面的操場,幾個少年正在那里踢足球。
“不客氣啦,”林青青看著生物書,“話說——你每次都和我坐在一起,那你的朋友不會生氣嗎?”
“不會啊,他不喜歡來圖書館?!背販\沒有抬頭,“吶,操場上那些‘不聽廣播言’的人中肯定有他?!?/p>
林青青沒有說話,池淺這才抬起頭來,卻發(fā)現(xiàn)前者正用憐憫的目光看著她。
“怎么啦?”池淺不解地問。
“除了我之外,你只有一個朋友嗎?”
“對啊,”池淺點點頭,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他在那里踢球呢。”
林青青看向操場,一個個子較矮的男生正帶著足球跑。她的視線在那個瘦高少年的身影上停留了幾秒。
她認出那是慕子川——學(xué)校的校草、多才多藝、常年霸榜年級第一、有很多朋友。
——也是她心底的奢望。
林青青一直以為,像慕子川這樣滿是優(yōu)點的人,朋友一定是不請自來、多到數(shù)不勝數(shù)的。事實是,慕子川確實如此。
可是為什么,同樣優(yōu)秀的池淺卻只有兩個朋友(其中一個還是林青青自己)呢?
林青青看向池淺,眼底的同情越發(fā)濃郁。
“我真的沒什么好憐憫的……”對面的池淺小聲說道,“你知道,我是校董的女兒。自從進校以來,就有很多人爭著當(dāng)我的朋友。顯而易見,大部分人都是沖著我的身份來的,這樣的友誼我不喜歡……后來我圖省事,就全都拒絕了?!?/p>
林青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從來沒有人爭著搶著做她的朋友,所以她沒法設(shè)身處地地去理解。但如果身邊的人都是虛情假意的模樣,那感覺一定也很不好受吧。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與池淺是一樣的。
……
幾天后的一個課間。
“林青青,你出來一下?!备叨?1)班的班主任在教室門外喊道。
林青青放下筆走出教室,心里有些忐忑。
她不會……要去(12)班了吧?
“青青,你覺得這次考得怎么樣?”一到教室外面,班主任就問道。
“我……”老師的臉色似乎并不嚴(yán)肅,林青青便斟酌道,“至少我這段時間的努力,都應(yīng)該得到回報了?!?/p>
“嗯,這次你是班級第三名,成績超過了(10)班的四個同學(xué),要繼續(xù)保持!”班主任說著,拍了拍林青青的肩膀。
后者喜笑顏開:“好!”
……
走廊盡頭的高二(1)班,所有同學(xué)都坐在座位上,教室里只剩下筆的沙沙聲和書頁翻動的聲音。
班主任李然走進來時便看到了這樣的景象。
她表面上波瀾不驚,實則暗自竊喜——不愧是她(1)班的學(xué)生,考完試還能靜下心學(xué)習(xí)。
李然走到講臺上,清了清嗓子:“同學(xué)們——”
有幾個同學(xué)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去。
——似乎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老師頓了頓,略顯尷尬地說:“為了讓大家放松一下,下周二開運動會?!?/p>
這次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說話了。
“老師,算上今天我們只有六天去準(zhǔn)備了。而且您知道,”他微微壓低聲音,“我們班沒有幾個能上場的人。”
李然抿著唇,方才涌起的竊喜瞬間消失殆盡。
她可不知道怎么才能把這幫只會學(xué)習(xí)的活祖宗勸到操場上。
“這是你們高中階段最后一次運動會了,”李然微微揚高聲音,希望有人被打動,“你們也愿意為自己的青春留下更多歡樂的記憶吧,所以——”
“老師,我報名長跑1600米,還有班級籃球賽?!币坏缆曇繇懫穑娙嘶仡^看去,是最后一排的慕子川舉起了右手,英俊的臉上透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
李然微笑著寫下慕子川的名字,然后問道:“還有人嗎?一個人好像不夠呢?!?/p>
教室內(nèi)又是一陣沉默。
“別忘了上次(3)班是怎么嘲諷我們的——”李然的語氣嚴(yán)肅起來。大家立刻想起來去年秋天的運動會,他們(1)班沒人報名,被奪冠的(3)班同學(xué)貶低到了地面上。
班主任的話如同導(dǎo)火索,整個教室都沸騰了。
“老師,我也要報名,仰臥起坐!”一片嘈雜聲中,一位女生率先開口說道,眾人回頭看去,原來是慕子川的同桌池淺自告奮勇。
慕子川和池淺首當(dāng)其沖地報了名之后,大家紛紛涌上講臺看項目表。
“還有我,我要參加200米?!?/p>
“老師,我可以報兩項嗎?”
“喂,就你這小身板,還敢去參加運動會???”
有人戳了戳池淺的胳膊,她抬起頭,慕子川正一臉笑容地看著她。
“瞧你說的,什么小身板,我力氣——”池淺笑著回答,卻被慕子川打斷。
“大~得~很~”慕子川接過話頭,語氣賤得要命,“來,比比?!?/p>
他把右手手肘撐在桌上,對池淺挑了挑眉。池淺毫不客氣地握住他的手:“有什么好怕的……”
不出十秒鐘,池淺白皙細嫩的胳膊就被壓在了桌上。
慕子川依舊笑著:“你本來就是小身板嘛?!?/p>
“你說是就是吧,反正仰臥起坐這種比賽不可能讓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去參加啊?!背販\拍了一下慕子川的后腦勺,執(zhí)起筆繼續(xù)寫題。
“那也輪不上你啊,我記得小學(xué)那會兒你仰臥起坐得了第六,你哭得可慘了?!蹦阶哟ɡ^續(xù)喋喋不休,急得池淺忙去捂他的嘴。
“別說啦,再說我黑歷史都得被你抖摟出來?!鄙倥Ⅴ局钾?zé)怪道。
慕子川看她這副模樣,終于斂起賤笑:“好好好,我不說了。”
池淺這才低下頭看著練習(xí)冊。
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的嘴角彎起了好看的弧度。
……
之后,每個朝陽初升的清晨,都有早起的同學(xué)(比如林青青)看到一群往日的書呆子在操場上奮力奔跑的身影。
沒人能想到這些人是整個高二(1)班的學(xué)生。李然站在一旁的樹蔭下滿意地點點頭,這幫祖宗總算被她用激將法打活了,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學(xué)生是一群只會讀書的學(xué)神。
想當(dāng)年,她的青春就沒那么熾熱,沒那么難以忘懷……
林青青在(1)班開始訓(xùn)練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慕子川的身影,于是她去找班主任報名當(dāng)每天早上排練的拉拉隊。速度之快,讓班主任以為她在教師寢室外面守了一整晚。
各個班級都在緊張的準(zhǔn)備運動會,即將高考的高三同學(xué)總是趁著課間羨慕地看著學(xué)弟學(xué)妹們拼搏。于是,運動會就在初夏獨有的狂熱氛圍中開幕了——
第一個項目是男子200米的比賽,各班的拉拉隊站在草地上,為自己的班級加油。
操場一邊,拉拉隊成員紛紛集合。林青青在眾多女孩中盡量往后站,擋住了自己的臉。負責(zé)排練老師早已習(xí)慣了她的這種行為,也就隨她去了。
隊形排練的不算認真,所以女生們都隨意地挨著自己的朋友,老師說只要隊伍還算整齊就行。林青青獨自站在三五成群的女生中,格外扎眼。
“青青~”林青青聽到熟悉的聲音,瞬間回過頭來。只見池淺身穿拉拉隊服裝,裙擺下的一雙長腿又細又白。大概是心情好,臉頰也比平時更加陽光。
“淺淺?我記得之前排練你沒來啊?!绷智嗲嘤行@訝,但還是給池淺讓出了位置。
池淺笑了笑:“這幾支舞我正好也會,而且我還蠻喜歡跳舞的,跟老師說一聲就可以參加了,不用訓(xùn)練?!?/p>
林青青點了點頭。
不愧為校董女兒,進啦啦隊的方式都不一樣。
“青青,”池淺忽的靠近林青青,在她耳邊說,“我可以站在你旁邊嗎?我看大家都是亂站的?!?/p>
林青青看著她絕美的側(cè)顏,愣愣地點了點頭。
臨上場時,林青青不知從哪掏出一副口罩戴上。
專注于跳舞的池淺并未注意到。
……
拉拉隊的成員很多,老師決定采用輪流上場制度,這樣場邊一直有正在跳舞的女生。
林青青和池淺第三次上場時,輪到了男子長跑1600米的比賽。
哨聲響起,林青青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跑道上的慕子川——陽光下,他身后的白色衣擺飄揚著,一陣一陣地反光。
慕子川在一眾男生中明顯不是最快的,賽勢顯得很焦灼,林青青一直眺望著他的身影,不知不覺踩了池淺好幾下。
一曲終了,比賽還沒有結(jié)束。下一撥拉拉隊成員開始接替跳舞了,林青青便一直看著慕子川。
終于,在一圈圈的激烈角逐下,許多男生漸漸體力不支,落在了后面,慕子川反而跑得越來越快,引起了高二(1)班同學(xué)們的陣陣歡呼。
眼看著慕子川即將沖線,林青青把口罩戴得緊實了些,抓起提前準(zhǔn)備好的礦泉水就跑向慕子川。
她身旁還有不少和她一樣的女生,可惜不論是巧克力、紙巾還是水,都被慕子川一一拒絕。
場邊的池淺望著跑道上大群的女生,心不在焉地拿起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
慕子川挑了挑眉,隨后向她走去。
送東西的女生們被拒絕后不知所以,只好望而卻步,這其中就包括林青青。
于是——池淺還沒開始擰瓶蓋,手中的水已經(jīng)被慕子川奪走了。
池淺這才回過神來尋找自己的水,卻發(fā)現(xiàn)慕子川已經(jīng)擰開瓶蓋喝上了。
“慕子川,那是我的水?!背販\無奈地說。
慕子川眨了眨眼:“?。课乙詾槟阋惨臀夷??!?/p>
池淺搖頭嘆氣,又氣又想笑。
送水嗎……
如果主席臺上的爸爸看到自己給慕子川送水,說不定會氣炸,然后就拎著她去找慕家父母了。
不過話說回來,慕子川真的…好自戀。
幾十米開外的一群女生間,林青青看著這一幕,竟有些發(fā)愣。
她最好的朋友,和她最喜歡的人,此刻正在一起說笑。
慕子川應(yīng)該就是池淺所說的另一個朋友了。
但那何止是朋友?
他拒絕了所有人,唯獨走向她,接過水的動作看上去那么自然。
原來慕子川喜歡的,是那樣優(yōu)秀的池淺嗎?
而不是她這樣的丑八怪。
林青青垂著眸,向操場的另一邊走去。
此刻拿著水的她和周圍許許多多的女生一樣,都只是慕子川眼中的過客罷了。
她們又何嘗不是笑話?
……
運動會之后,一切如常,可池淺很少再看到林青青了。
高二學(xué)生本就學(xué)業(yè)繁忙,課間時池淺偶爾有空去(11)班門口看看,林青青并不在里面。
林青青說過只有池淺一個朋友,(11)班的同學(xué)自然是對她漠不關(guān)心。池淺問了好幾個學(xué)生,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
圖書館、食堂、甚至宿舍樓都看不見林青青的身影,池淺才后知后覺。
偌大的校園里,面熟的異班同學(xué)都會不經(jīng)意碰見,更何況朋友呢?
所以林青青的“失蹤”,源于她單方面的刻意。
池淺找不到她的蹤影,也只好隨她去了。
艾氏美容醫(yī)院。
“爸,我要美容?!?/p>
院長辦公室內(nèi),林青青低頭站在桌前,看不清表情。
桌后的艾雄不淡定了:“你認真的?你知不知道醫(yī)美——”
“我不但要美容,我還要改姓換名?!绷智嗲嘟K于抬起頭來,臉上的痘痘也搶不了一雙眼睛的風(fēng)頭。
艾雄被林青青堅定的眼神看愣了一瞬,才慢半拍地開口:“為什么?”
林青青又低下頭,半晌才開口,聲音完全不像一個十七歲的女生:
“我受夠了?!?/p>
艾雄看著林青青,似乎等著她改變主意??伤恢倍⒅约旱男^,絲毫不為所動。
許久,艾雄長嘆一聲,道:“說吧,美容的要求,不過你不許美得太過?!?/p>
林青青這才抬眸:“我知道,只是把這些討厭的東西弄掉,再把我變得好看一點而已。”
艾雄無奈地點點頭:“好吧。那名字——?”
“改名艾芷,草字頭的芷?!绷智嗲鄾]有猶豫。
這下又輪到艾雄發(fā)愣了:“你不跟媽媽姓了?”
林青青聽到這話,手不自覺地攥緊了些。
最終她答道:“不了,跟你姓?!?/p>
“為什么?”這是艾雄這個小時想過最多的問題。
林青青已經(jīng)走到辦公室門口準(zhǔn)備離開了,聞言回過頭來。
“逝去的人總該釋懷的,不是嗎?”
她關(guān)上門離開,艾雄遲遲沒緩過神來。
林青青這孩子脾氣倔的像頭驢,不知哪根筋搭錯才想跟他姓。
林青青原名艾小小,卻完美遺傳了媽媽的容貌,幾乎所有年齡段臉上大大的痘痘和雀斑們都要伴隨著她。
沒有人喜歡和她玩,導(dǎo)致她從小比較陰郁。
她明白自己的容貌是從媽媽那里遺傳來的,卻常說媽媽是天使,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自從五年前孩子她媽突發(fā)心臟病去世后,艾小小的心理問題更加嚴(yán)重。
大概也是從那時起,艾小小強烈要求跟媽媽姓。
那倔脾氣,十輛車都拉不回來。
艾雄拗不過她,只好同意,為她改名林青青,希望她能交許多的朋友,像遍地青草一樣多。
然而這個愿望沒有成真,林青青臉上的痘痘反而比原來更多了。
再之后,她一直很喜歡自己的名字,直至現(xiàn)在。
這孩子到底是受什么心理刺激了呢……
艾雄百思不得其解。